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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兒戲不足道,五噫出西京

第(1/2)頁  “這是…”

  淡淡的氣息在城中蔓延,城外的面具仙人,城內的紅痣少年,都在同一時間變了顏色。

  “好精純的長河氣息!這是什么神通?”

  下一刻,被長安動靜吸引過來的一道道意志,也都察覺到了城中變化,盡數集中到了那道直插云霄的玉帶之上。

  一時間,

  眾人心思各異。

  正在眾人驚疑之時,一道頭戴冕旒、身著楚服的男子從玉帶中施施然走出,長袖一甩,四方兵爭之聲響起。

  “退避三舍!”

  三軍齊吼,聲震云霄!

  眼看著就將落在長安上的幾顆火焰隕石,竟是生生停滯,跟著回卷而去!

  呼呼呼…

  這般一停一逆,帶起了狂風熱息,

  吹得長安城中屋舍搖晃,

  卻又將滿城之人的絕望吹去,讓他們一個個如釋重負,或者狂叫,或者奔走,或者叩首,或者痛哭…

  狂暴而激蕩的情緒,慢慢在城池上空積蓄起來。

  但在這其中,卻也有些許雜音——

  “佛陀!一定是佛陀救了我等!”

  “多謝佛陀!”

  “我佛慈悲!”

  陳府內,身上人影重疊的陳祎心有所感,手中印訣一變。

  玉帶中,又有一人走出,身披鎧甲,英氣勃發,手掌虎符,

  身在半空,身后長河虛影顯現,

  無窮兵卒從中涌出。

  “戰無不勝!”

  霎時間,

  喊殺聲中,百戰精兵被一股浩大意志籠罩,為氣血狼煙包裹著,直接朝著那橫于城池之間的金身大佛沖擊而去!

  剎那間,仿佛一條血色洪流從玉帶中源源不斷的沖出,橫跨長空,刀鋒斬斷虛空,破滅香火念頭,還未觸及大佛之身,就先將祂周身的金色光暈破滅殆盡!

  “唔…這種手筆,不會錯的!”

  紅痣少年臉色難看。

  “陳方慶!”

  窗外,狼煙洪流如長槍抖動,一下刺入了大佛體內!他不由慘叫,引得門外傳來急切的腳步聲。

  少年臉色連變,最后一咬牙:“那人施展的神通根植于過往的歷史傳說!根本不是靠著自己的底蘊!相比之下,我佛門傳承六百年,神話傳說層出不窮!真要硬碰硬,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但是!我佛門積累的傳說,

  要用在刀刃上,

  要在關鍵時刻逆轉乾坤,不能白白暴露,被他人所察,今日就暫時退避,先便宜了這小子!但這也在我的謀算之內,我這么一退,正好讓他與仙門狗咬狗!”念及此處,他朝著大佛一招手,就有一道金光落入掌中,卻是個“卍”字符篆,輪轉不休。

  轟隆!

  外面,大佛頃刻間崩解,似是被那狂暴狼煙一下刺破!

  剎那間,一道道金光如同無頭蒼蠅般四散飛舞,遍布整個城池,倒映在城中人的眼中,也讓他們心里亂成一團。

  “這玉帶方才幫吾等擋住了劫難,為何又要去傷佛陀?莫非不是好人?”

  “怎么能不是好的?若不是他,咱們都被砸死了!還能聽你在這里聒噪!要我說,什么佛陀,都是騙人的,平日里讓人上香捐資,關鍵時刻卻不護佑吾等!”

  “你怎的這般不心誠?難道你奉佛就是為了得好處?沒有好處,就不禮敬了?何等功利!”

  “怎么?不求佛辦事,我還真是有錢沒處花?我家里七個孩子,上有二老,家有悍妻,供養尚且困難,為何要去資佛?”

  “就是!你們才信了幾年佛啊?我家祖上就是信佛的,還是和尚,我這會都不信了!”

  “胡說!和尚哪來的后代?”

  一時之間,人心紛亂,相互攻訐,仇恨滋生。城池之上,醞釀著的眾人情緒、心念也為之紛亂,甚至開始為散落各處的佛光侵蝕。

  “佛門傳入中土的時間不長,加上乃是胡神當道,先天不足,要靠著被佛光侵染滲透的中原大儒日日念經,潛移默化,塑造本土傳說,所以多數并不牢靠,一旦碰到眼下這等局面,信仰動搖,也就如同兒戲一般不足為懼了!”

  陳府內,陳祎眼中流光一轉,一指點出。

  玉帶流轉,先是出現一名威武大漢、霸氣蓋世,但滿身傷痕,那雄渾的氣血不住的凋零、衰敗。

  “四面楚歌!”

  霎時間,無數九歌之曲從虛空傳來,震得滿城佛光質壁分離,化作粒子,盡數都被圍在城中!

  而后,又有一名白面無須的男子踏著小碎步走出玉帶,蘭花指舒展,輕笑一聲,低語道:“好叫爾等看看,咱家閹黨之威!”話落,朝著漫天佛光一指。

  “指鹿為馬。”

  嗡嗡嗡!

  霎時間,佛光逆轉,竟是瞬間退化,重新變作純粹的香火煙氣,朝著城池上方匯聚!

  城中的眾多信徒,頃刻間像是被甘霖洗身一般,腦袋突然就靈光了起來,反思起過去的種種作為,不由面露迷茫。

  “我等為了奉佛,舍棄這許多,到了要緊關頭,卻根本不見庇護,到底是值還是不值?”

  轟隆!

  城中的紅痣少年,卻像是被雷霆驟然擊中了一般,渾身一震,緊接著一道道充斥著諸多愿想的念頭,從他的體內迸射出來。

  “壞了!虔誠信徒被動搖了心思!根基不穩了!”

  他伸手去抓,卻只能抓了個空,眼睜睜的看著多年來積蓄的虔誠之念一一脫離出去,他原本紅潤的面色,立刻干癟、瘦弱下去!

  “陳方慶啊啊啊!”

  城外,面具仙人看著燃燒的隕石歸于云層,大佛散于市井,卻是無動于衷。

  “肉身凡胎,半點修為也無,不是天道神通、殘道之法?”

  他正想著,城中的陳祎心有所感,猛地朝他看了過來,而后玉帶一震,竟是分化支流,直接朝著此人所在之處降下,而后一名黑袍男子的身影從中顯現,不住的游目四望,倉皇匆忙,仿佛在被什么人追趕著。

  “嗯?”面具仙人見狀,傳出冷笑之聲,正待呼喚周遭地脈,卻見周遭草木忽然瘋長,轉眼就顯化成無數兵丁,一個個悍不畏死的朝他撲了過來!

  “草木皆兵!”

  “雕蟲小技,過往亡靈,戲弄西方教也就罷了,如何敢來與我為敵?”面具仙人一揮手,身上靈光如一道道藤蔓般蔓延開來,深入四面八方的大地之中,那大地泥土翻滾、崩潰塌陷,將無數兵卒盡數吞沒。

  但旋即,就見一名青年邁步而出,一連七步,足踏靈光,口中輕吟:“煮豆燃萁。”

  瞬間,靈光沸騰,面具仙人本身反而驟然起火!

  火勢蔓延,竟是以法力、靈光為引!

  “直指根本?”面具仙人聲顯意外,但并不慌亂,身子一晃,竟而融入大地,火焰登時被大地吞沒,更有一股淡淡的光華在大地中蔓延,宛如水中漣漪,“我以土生,豈懼火勢?爾等凡人,心念終被局限…”

  “誰還沒個土行神通么?”

  陳錯的聲音突兀響起,緊跟著四周的土地猛然扭曲,化作灰白之霧!

  “嗯?你竟提前在這里布下洞天?”面具仙人一下子就從大地中重新顯現,“天地壓制下,你為何能讓洞天獨存于外?”

  “總算是說了一句囫圇話了,但我并不想答你。”陳錯并未現身,只是傳聲至此,更不會告訴對方,早在十幾年前,他就到處搭建戲臺了,“你以滅長安為引,存著的念頭之一,不就是引我對你出手嗎?”

“你以為區區陷阱能治我?這到底也只是脫胎于凡間的謀略…”面具仙人身子一震,身后有游龍之影顯現,咆哮之后,有充  (本章未完,請翻頁)

第(2/2)頁  斥著黃沙碎土的洞天景象顯現,逐漸蔓延,生生將周遭灰白之霧驅離自身三丈!

  “不是治你,是與你約定!”

  陳錯說話間,玉帶顯現,跟著一尊過往帝王從中邁出,有王朝紫氣相隨,凝結成華蓋、玉輦、導蓋、拂塵、御杖、引杖之形,化作滂沱之勢,匯聚其人之身,而后他沖著那仙人一指,用漠然之聲道:“朕要與你約法三章!”

  霎時間,虛空霹靂,有神龍之影在玉帶中徘徊,有萬民之念自長河中歸來。

  天地齊鳴,震得那面具仙人頭暈目眩,竟是差點跌落云端!

  “區區凡俗帝王,竟敢俯視于吾…”

  但他話未說完…

  “其一,殺民則死!”

  “啊!”面具仙人慘叫一聲,身后洞天瞬間扭曲,無數冤魂滲入其中,化作一道道身影在那洞天中漫游,“滾開!卑賤之魂,莫近于吾!”

  “其二,傷民同傷!”

  “噗!”他復又口吐鮮血,周身黑氣翻涌,全身上下血虹炸裂,竟是瞬間便陷入重傷,“可惡!怎會如此…”

  “其三,救民可強!”

  “唔!”他瞬間頭暈目眩,全身上下急速顫抖,“不!不!不!我豈可淪為凡俗之民的附庸,扶搖子,你竟這般辱我!”

  陳錯三言既出,化作三道光環,徑直落下來,不由分說,就套在了面具仙的頭上!

  咔嚓!

  洞天消弭,面具破碎,露出了一張長須龍臉,他捂著頭慘叫,心知不妙,身子一轉,便落入土中,瞬間遠去!

  陳錯這次也不阻止,任由其人來去。

  “既瞧不起凡塵,日后便給凡塵當牛做馬。”

  陳府中,陳祎抬頭看天,驟然一指!

  玉帶當空盤旋,走出一人,懷抱玉璧。

  剎那間,光華四散,照耀長安,城池之上的諸多裂痕,人心之中的紛爭慌亂,在這一刻盡數消弭,一如往昔。

  “完璧歸趙。”

  待得做完這些,玉帶徹底消散,長安驟然寂靜。

  地下的龍脈驟然暗淡,長河之水隱隱遲滯,先前顯現的諸多身影逐漸暗淡,沒入水底。

  徘徊于城池上方的香火煙氣驟然凝聚,化作一道光輝,朝著陳府之中落下,徑直沒入了陳祎身軀,卻不入內,而是凝結于與陳祎重疊合一的陳錯身上,化作一個竅穴!

  咔嚓!

  破碎聲中,陳錯心有所感。

  “果然如此,這西行之事,其實已經開始了。”

  “快!”

  皇宮之內,李世民見玉帶消散,光輝落于城中,連忙道:“速速探查,那是何人府邸!”

  待得仆從領命離去,他掃望長安,面露振奮之色。

  “易亂為治,必待非常之人。”

  “怎樣?學會了嗎?此法諸世皆可行之,但切記,遇到‘崇皇’二字,便需得立刻退避!”

  身形自陳祎身上脫離出來,陳錯凌空踏步而上,先是目光掃過陳光蕊夫婦,最后落在陳祎身上,輕輕一笑,道:“若是沒學會,也不打緊,日后慢慢熟悉。”

  “您是…”陳光蕊見著陳錯的面貌,心中電光一閃,急切走上前去。

  這些年,他一路成長,卻也沒有忘記當初在東海遭遇的種種,再加上一直未能見到母親,照顧自己的婆婆,也在前些年離去,但在走的時候,那位婆婆還是留下了幾句話,內有暗示。這些年來,他暗中思量,有兩個大致的猜測,只是難以證實,今日得見,又怎么能忍得住?

  只不過,他一句話尚未說完,陳錯的身影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看著空蕩蕩的院墻,陳光蕊悵然若失;殷溫嬌卻顧不上相公的情緒,一顆心都掛在兒子身上,她方才推開了門,就見得自家兒子渾身泛光,手捏印訣,而后玉帶擎天,力挽狂瀾!

  這般場面,別說殷溫嬌以前沒見過,就算是想,都不曾想過,哪怕再是望子成龍,也不會想到,兒子有堪比仙人的手段!以至于這會心情復雜,既有驚駭,又有擔憂,卻也存著一份與有榮焉。

  可等見著那離去之人,看著滿臉迷茫的兒子,她這滿腔念頭,又都化作了擔憂與心疼,一把將陳祎拉過來,摟在懷中,不住安撫,低聲哭泣。

  “我兒莫慌,為娘在此。”

  “娘親,我無事。”陳祎回過神來,壓下心頭思緒,感受著那存于心底的咒文術法,看著天上正緩緩消散的玉帶光輝,有一種如夢似幻的感覺,隨即他看向陳光蕊,躊躇了一下,道:“父親,方才那人,你是不是認識,他自稱是…是我先人。”陳光蕊的異狀被他看在眼里,這才有此一問。

  “他真這么說?”陳光蕊沉默片刻,才道:“其實為父的身世…”

  可惜,這話還沒有說完,外面已是傳來了紛亂的腳步聲,緊跟著就是一個尖銳的嗓音傳來——

  “圣人有旨,宣陳祎入宮覲見!”

  “如此說來,你亦深惱佛門之患!甚好!甚好!”

  御書房中,李世民聽了陳祎的一番論述后,夸贊連連,旋即就道:“實不相瞞,朕對此事,亦多有憂心。”

  陳祎一聽,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道:“陛下既然擔憂,為何不加以制止?如今朝野處處皆有禮佛之人,佛門一聲令下,僧眾信徒之眾,難以想象!”

  “朝中之事,并非那般簡單,掣肘甚多,朕為皇帝,但要治國理政,也要有人幫襯,總不能把相關之人都給撤辦了,那說不得要重演楊隋舊事了!”李世民點到即止,并不明言,他知道陳祎這等官宦人家的子弟,定然明白言外之意,所以話鋒一轉,“有鑒于此,朕知曉要破佛事之影響,還要對癥下藥,要以理服人,要讓人啞口無言,要讓那佛家之說真個成為一家之說,而不是世之真理!為此,需要有人前往西方,將所見所聞記述下來,探明佛門之法的根本,既不褒揚,也不貶低,而后整理成冊,打破迷思,讓世人知曉,佛家也只是一家,西方亦非天國!”

  他轉頭看向陳祎:“你可愿意做這個人?”

  離開宮中的時候,陳祎精神振奮,終于找到了人生目標,得到了能夠施展一身所學和抱負的機會,只是回到家中,其母殷溫嬌得知,卻免不了一番哭天搶地,就連陳光蕊都是沉默不語,擔憂之色溢于言表。

  “西方一去千萬里,沿途有雪山、瀚海、毒蟲猛獸,你年紀尚幼,如何能承擔這般職責?依為父看,還是找圣上辭去差事。”

  “父親常說有志不在年高,況且你當年年少時就曾孤身求學,甚至獨斬猛獸!兒子又有什么好畏懼的?”陳祎只能勸道:“況且圣人說并非讓我獨往,還有人在旁護持!朝廷遴選出來的猛士,自是數一數二的人物!更不用說,我也是自幼習武,雖然劍法稀疏,但身子強健,弓馬也算嫻熟,關鍵時刻還不會策馬奔走嗎?”

  可惜,寥寥數語,如何能說服殷溫嬌?

  只是,是夜,陳光蕊與殷溫嬌睡下后,夢中迷迷糊糊,忽見一人,各有所得、所知,態度稍顯軟化,如此紛紛擾擾半月,最終才算定下。

  又過月荀,李世民借口說當今之事,佛經雖眾,但不正宗,乃是中土之人后來編著,失了真意,需要有人西去取經,順勢點了陳祎,將此事公之于眾,引起軒然大波。

  一時之間,朝野之中暗潮洶涌,但李世民不等各方反應過來,已是快刀斬亂麻,給陳祎封了個西行總管,親自送他出了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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