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爺爺,你剛才說的話,是真的?”
坐于龜背之上,于水中風馳電掣,那龍女卻是忍不住出言詢問。
“自然是真的。”老龜輕笑一聲,“老夫知你這丫頭的心思,無非是見識過羅生小兒他們的本事,一時間想不到比他們更高的手段是什么模樣,只是那兩家也只不過是在東海稱王稱霸,真要是放到了中原,那是根本顯不出來的。”
龍女便問其故。
老龜就道:“蓬萊、方丈號稱正宗,其實早已離經叛道,就算是偶爾有人踏足第五大境,但真正能踏足世外的,十不存一,你道是什么原因?”
說著,不等龍女再問,它便低笑道:“說是玄門正宗,其實早就是騰籠換鳥之局,那些真正源于昆侖玉虛的弟子,早就都被屠殺殆盡了,如今的蓬萊、方丈實乃海盜后裔!”
“什么!?”
龍女聽到此處,臉色陡變,瞪大了眼睛,驚疑道:“海盜之后?按著龜爺爺的說法,豈不是說,原本的玄門正宗,早已不在?如今那兩家宗門,是被人鵲巢鳩占?這怎么可能?如羅生真人那般,雖與龍宮敵對,但一樣仙風道骨,頗有氣度,說他們是海盜之后…”
“這有什么奇怪的?”老龜冷笑起來,“自古以來,竊鉤者誅,竊國者侯,那尋常的盜匪,未能成事,傳到后世,就成了被人打倒的反派,可那成就大事的,凡俗之中有竊國大盜,指鹿為馬只在等閑,更史改說,以造傳說,何況掌握神通的修行之輩?”
說到這,它回過頭,意味深長的看著龍女,接著才繼續道:“那群強人也是一樣道理,當初兇惡強盜燒殺搶掠,殺人如麻,一朝得勢,只待后面讓人吆喝吆喝,再編出些傳說故事,上百年一過,縱有幾個老不死的還記得,但下面的小輩早已換了幾茬,誰還在意原本的真相?便都當如今之蓬萊,就是當年之蓬萊了。”
“那也不對啊。”龍女歪著腦袋想了想,最后搖搖頭,指出問題所在,“說到底,尋常的海盜,又怎么會是玄門修士的對手?”
“自中土而來的玄門正統,未必就強勢,否則又怎么會在中原待不下去?”老龜輕嘆一聲,意有所指,“當時三島門人零落,比之太清之難后的中原各宗那是不逞多讓,立足未穩之時,就被多方算計,最后被人打上門去,徹底了賬。”
說到這里,它的話中還有幾分唏噓。
“能在東海縱橫的海盜,自然不是一般人物,況且再是厲害的人,只要行劫掠之事,在老夫看來,那就是海盜!海盜殺人奪地,騰籠換鳥,改了三大仙山的人種傳人,卻還嫁接了原本的傳說,搖身一變,從兇殘狠辣的強人,化作衣冠楚楚的有道高人,甚至經過幾代傳承,到了如今,竟是假戲真做。”
老龜說著說著,看了一眼前方,低語道:“如今,就是羅生、憾地這幾個小兒,未必都知道這些隱秘,甚至還以為自己真個是玄門正宗,同樣的,海外與中土又有隔閡,溝通不暢,所以那中土幾宗也未必就知道這些個曲折,畢竟遠隔千里,誰又能真個關心?”
龍女卻聽得暗自心驚,正要再問。
卻聽老龜話鋒一轉:“到地方了,小公主,你且順著血脈聯系,尋尋王上與兩位殿下吧,畢竟此處剛經歷一場大神通,每一滴海水都近乎被神通之力摧毀、重塑過,老夫的微末道行,那是探查不到了。”
“到了?”
龍女聞言抬頭,隨后游目四望,入目之處,乃是一片寂靜的海水。
淡淡的光輝從天上落下,滲透到海中,照亮了一片幽暗,也拓印了道道漣漪,卻顯得格外靜謐。
沒有魚類,沒有水草,沒有生靈。
龍女眼前的這片水域,安靜的近乎恐怖。
“每一滴海水,都被破碎、重塑過?”
心下驚顫著,又被老龜的話打破了思緒,于是深吸一口氣,驅散了心里的驚恐,而后震顫龍血,順著聯系去尋找血親。
只是她這一感應,忽然渾身一哆嗦,在意識深處,竟有一個無底深淵顯現,宛如一張巨口,要將她一口吞下!
在漆黑深處,更有一抹血紅!
那紅妖艷、詭異、恐怖!
“啊!”
驚呼一聲,龍女差點跌落龜背。
但關鍵時刻,在她的感知中,又有一道身影,行走于深淵底下,那些妖異的血紅色,一遇此人,就像是遇到了克星一般,紛紛退避,轉眼就退了個干凈。
正因如此,龍女才有了喘息之機,趕緊收斂心念,而后癱坐在龜背上。
老龜見著這一幕,并未奇怪,反而問道:“見著什么了?”
“見著…”
猶豫了一下,龍女將自己的心中所見說了出來,最后問道:“龜爺爺你見多識廣,你說說,那深淵是不是海眼?為何我以血脈尋血親,會感應到海眼?是因為先前的大神通之戰?還有,海眼中的那個人,就是臨汝縣侯、扶搖真人?那父王和皇兄他們…”
“當是無疑了,你也不用多想,海眼乃是東海根基,你為龍種,身在此處,感應海眼也不算離奇。”說著說著,老龜忽的朝一處看去,“方才老夫聽得那邊傳來聲響,此處寂靜,聲音格外清晰,不如過去問問情況。”
說話間,它不等龍女回應,先就游動過去,幾息之后,到了地方,見著是兩撥人在對峙。
一邊格外怪異,乃是一名僧人,與一頭白豬,而另外一邊,卻是敖正、敖凡兩位龍子。
“兄長!”
見著兩人,龍女眼中一亮,身子一蕩,飄落下來。
“幸好你們沒事,”她正說著,忽然臉色一變,“父王呢?”
“父王與尊侯去那海眼之中了!”敖正見著來人,先是說著,隨后又道:“你怎的到了此處?這里兇險,速速歸去!”
“海中劇變,哪里還有安寧之地?父王跟尊…尊侯就是扶搖真人吧?如何海眼?”龍女說著,目光一轉,看向與兩位兄長對峙之人,“他們又是何人?為何與兄長對峙?”
她眼中滿是好奇,想著一頭豬,為何還能在海底遨游?
被女子目光一看,僧人正待開口,結果那小白豬一躍而起,直接趴在僧人頭頂,說著:“原來你們兩個小子,自知不是俺的對手,竟然叫了援軍,那也是白搭!今日你等若不將俺那兩個把兄弟放出來,今兒算沒完!”
“一派胡言!”敖凡一聽,滿臉厭惡,“我東海何等地方,豈能扣押一頭烏龜?你這分明是胡攪蠻纏!”
“我胡攪蠻纏?”小豬嘿嘿一笑,“不愿意放人?好辦,等你們口中的尊侯出來,俺看你們還能嘴硬到何時!”
“你認識扶搖真人?”龍女聽出幾分端倪。
“豈止是認識?”小豬一昂頭,“他當初還曾拜祭于俺,寄托意念!算起來,俺還是他修行上的引路人!”
“這么厲害!?”龍女頓時嚇了一跳。
“小妹,休聽它胡吹大氣!”敖凡冷笑一聲,“你若是想要攀交情,稍微編排一些便是,編的這么離譜,傻子都知道你在說謊!”
“說謊?”小豬眼睛一瞪,“你就是個傻子!”
龍女卻憂心忡忡:“那位真人就在近跟,真的有人敢撒這樣的謊嗎?”
小豬一聽,眼中一亮,看向龍女的目光友善了不少:“小女娃子見識不低嘛,不錯,正是這個理!俺本不欲說破,沒想到爾等這般愚昧!”
“還在那嘴硬!”敖凡正待再說,忽然海底震顫!
緊接著,邊間前方一陣激流涌來!
緊跟著,是一道血色火光沖天而起!
“不好!是海眼所在,難道又有異變?”
敖正、敖凡臉色驟變,正待動作。
老龜卻已經游過來,用龐大身軀擋在幾人面前,擋住了激流,淡淡說著:“兩位殿下,莫亂了陣腳,且看局面。”
話音剛落,就聽那血光之中,傳出一個氣急敗壞的嚎叫聲:“陳方慶!你莫要欺人太甚!本尊在世外也是有跟腳的!你這么趕盡殺絕,就不怕將來…”
這話未說完,就被另外一個聲音壓下了——
“你這是求饒吧?求饒,就該有個求饒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