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變故一生,陳方泰首當其沖,一下子就愣住了,手足無措。
莫說是他,就是那段長久、法燈僧、至元子見得這一幕,都是眼皮子一跳。
“性命轉換?不對!”
“但也不是歸真的化實為虛…”
“該是一種秘法!”
這幾位長生修士在驚訝過后,得出了相同的結論,隨即都變得謹慎起來。
與此同時。
那景華年也在第一時間意識到不妙,但他也知道厲害,所以沒有出手阻止,反而后退兩步,朝至元子看了過去!
他自然看得出來,這位三太子不是自己能夠對抗的!
不過,陳方泰身上終究凝聚了他景華年多年的心血,眼看著就要到了收獲時節,突然蹦出這么多意外之人,任誰都受不了,但眼下他也只能將希望寄托于造化道的高手身上了!
此刻,濃郁的氣運,不住地朝陳方泰聚集著,其人卻被那兩道青光給驚了一下!
但他這一驚,居然讓整座城池都晃動起來,城中人心也隨之搖晃,意念化作香火煙氣,散溢出幾分驚怒之意,凝結成實質!
一人驚,萬眾怒!
那一縷縷的香火煙氣也仿佛受到了刺激,慢慢的在他頭上凝聚成一把模糊的傘形!
青光中,傳出了三太子的笑聲:“本是個仗勢欺人的廢物,在哪里為官都胡作非為,卻得了萬民傘,這陳國真是沒人了,難怪國運衰退,國祚將亡!”
話落,青光已然到了陳方泰的頭上。
至元子見狀,嘆了口氣。
“頃刻間就有了這等威勢,陳方泰斷然沒有這等本事,那就只能是圣教這些年在他身上投入的東西,要開花結果了!”
乾坤宗作為造化道三宗之一,一樣也被綁在這次大爭戰車上,哪里還能夠脫身?
于是他一捏印訣,再一甩手,手腕上的鐲子倏的飛出,迎風漲大,再這么一轉,掀起了一陣狂風,被這狂風掃過之處,無論是物件,還是草木,表面都失了光澤。
一道道生機從中飛出,落入那鐲子中,鐲子像是活過來一樣,旋轉不休,汩汩聲息破滅、再生,傳出陣陣悶雷聲響,生極滅生,醞釀著一股毀滅氣息!
跟著,這鐲子就朝想襲擊陳方泰的青光飛去,強烈的吸引力從中爆發出來,要一口氣將這青光給扯進去!
青光中傳出一聲嗤笑,就聽那人道:“我那師尊壽元悠長,最是擅長長青之法,我這套‘青云再造術’,更是得于世外遺跡!你用此法對付我,不光自取其辱,更是助我!”
話音落下,那青光不閃不避,甚至還主動迎了上去,徑直穿過了手鐲!
噼啪!噼啪!噼啪!
這道青光一穿而過,居然將那手鐲中的毀滅之力一口氣帶走,繼續朝著陳方泰落下!
與之前不同,這道青光中所蘊含的力量,已經明顯影響起周圍來,以至于將軍府的墻壁、地面都開始出現裂痕!
見得這般情景,段長久、法燈僧都是神色一變,跟著他們心中一動,心有所感,察覺到周遭的香火煙氣沸騰起來!
二人不由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一抹驚喜!
“這契機,果然在今日來臨了!便是你我不出手,那造化道的人也不會放任陳方泰為人所趁,畢竟這明顯是他們花費多年心血澆灌出來的氣運種子,更有幾分氣運之子的意思!這造化道的人,必然會竭盡全力的護持!另外,這個海外散修,也值得關注一二…”
一僧一道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相同的想法。
靜觀其變!
畢竟,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打吧!打吧!造化道也好,海外異修也罷,還有那陳家兄弟,沉不住氣、鎮不住事,打了個天翻地覆,將此處底朝天,也不過是相互削弱…”
他們兩人在淮泗之地等待多年,就是要等待一個契機,如今,這個機會近在眼前!
“窺道之機,已然近在咫尺!”
轉眼之間,這兩個老對手就心照不宣的有了共識!
先等機會,然后果斷出手,至于他們兩人如何分配,那都是后話!
隨后的發展,果然如兩人所料的那般——
盡管法寶未能建功,但至元子手段不凡,法訣施展,死寂降臨,化作屏障,到底還是擋住了朝陳方泰落下來的青光。
不過,這道青光本身就是三太子分化而出,又吸納了至元子的法寶之力,威力大增,至元子現在對付起來,一時竟有幾分僵持的意思。
僧道兩人目光炯炯,又都朝那塊牌匾看去,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被層層疊疊煙氣纏繞著的陳錯!
和尚笑道:“這塊牌匾,內蘊淮泗之地積累了幾百年的香火愿力,厚重無比,雖比不上被封鎮在南邊的破滅之念,可也不是能輕易度化的,而且比起那承載了南北戰亂、貫穿了幾百年的破滅之念,這淮泗之地因有局限,反而容易被修士煉化、掌控,甚至可煉化為人道至寶!陳施主貿然涉足,準備的不夠充分,等于用自己的道行修為去凈化雜質,實乃舍身善舉,阿彌陀佛…”
段長久嘆了口氣,道:“換成是誰,若不曾探查,也不會料到小小的淮南之地,能凝聚出這等香火愿力!畢竟,此地之香火,若非牽扯凡俗權柄,又有陰司干涉,早就生出自我意志,得萬民敕封,獨立成神了!”
這一番判斷,堅定了他們靜觀其變、等待機會的打算。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說話間,另外一道青光落下來,原本看那模樣,該是要落在陳錯身上的,可臨到身前,卻驟然拐了個彎,反而朝著那牌匾落下,直接進入其中!
“陳施主放任旁人入內,半點阻礙的意思都沒有,看來真是沉浸甚深了,都騰不出手了。”
一僧一道說完,居然不再關注陳錯,反而朝陳方泰看去。
此時的陳方泰,正有幾分魂不守舍的模樣,可渾身上下,一樣被香火煙氣纏繞。
“造化道的還真是舍得下本錢,這陳方泰實乃紈绔敗類,過去做了不知道多少損陰德之事,置身萬民氣運之中,不被雷劈都算好的了,現在卻能聚出萬民傘,乃至有心系萬民的氣象,很必然是得于造化道不惜血本的加持!竟是將一個萬人嫌,給生生煉化成了氣運所鐘之人!”
一念至此,一僧一道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睛里看出了鄭重來。
“沒想到這陳家兄弟兩人居然都不簡單!陳方慶資質過人,隱隱是世之變數,他的這個兄長,更是…嗯?”
二人忽的神色又變。
見得那陳方泰頭上的萬民傘忽的升起,而后凌空一轉,反而落到了陳錯的頭上!
“這是?”
在場眾人見得這一幕,都是一愣,就連正在施法的至元子都不免側目,滿臉疑惑與不解。
后面,景華年則是瞪大了眼睛,臉上的喜色還未消散,就覆蓋了一層驚訝和狐疑。
“不該啊,多年苦熬,不該是開花結果的時候嗎”
忽的,那正與至元子對峙的青光慘叫了一聲,隨即一個轉向,竟是棄了至元子,一個凌空轉向,朝著陳錯飛去,結果還在半途,就見陳錯猛然抬頭,笑著道:“這一半也進來吧!”隨即他揚起手中牌匾。
“不好!”青光中傳出三太子的驚呼,旋即這情況直接轉向,也落入了匾中!
一僧一道見得這一幕,忽然就明白過來!
“不對勁,這陳方慶并未陷入香火幻境?”
正想著,忽然見陳錯似笑非笑的看了過來,二人念頭一震,依舊決定按兵不動,但是這心里的想法,卻和剛才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與此同時。
在那門匾之中,兩道青光匯聚,重新顯化出青衫三太子的模樣。
只是此刻這位太子的表情卻是陰晴不定,看著下方一身紫氣的陳錯投影,深吸一口氣,定住心神,而后冷笑道:“還是低估你了,但你莫囂張,須知,之所以是我來這里會你,就是因為我一樣有大氣運在身!”
說罷,他身子一抖,身上居然也有紫氣涌出!
那紫氣中仿佛存儲著山河樓閣、城池農田,就朝周圍的府邸侵襲過去,投影景象不說,還要將被府邸鎮住的眾多身影鯨吞殆盡!
“好霸道的道念雛形,你這是要鵲巢鳩占!”
任憑紫氣洶涌,呼嘯而來,卻不能動陳錯分毫,反倒是那披甲巨人被紫氣纏繞,渾身震顫,漸漸散發出一股恐怖威壓!
那巨人的臉,還是陳方泰的模樣,此刻見著麾下的香火被外來之人搶奪侵染,表情驚怒交加,正自咆哮!
見得這張臉,三太子不驚反喜,道:“原來是這樣,本以為那陳方泰也是牽扯天命,現在看來,不過是被這香火結晶給攝了心智!既然如此,我就卻之不恭了!”
說話間,這三太子的臉色居然蒼白了幾分,但身上卻有更多的紫氣涌出,仿佛源源不斷的江河源頭!
那一道道紫氣,更化作龍形,長吟著,朝披甲巨人纏繞過去!
巨人立刻掙扎起來,表情猙獰扭曲!
“啊!!!”
外界,陳方泰忽然慘叫起來,身上氣勢跌落,更有一道道裂痕爬上臉,手中的那杯酒直接跌落!
“不能再猶豫了!”邊上,景華年臉色一變,凌空攝了那血酒過來,握在手上之后,一咬牙,當機立斷,竟是直接捏碎了酒杯!
這景華年的手,竟也因此皮開肉綻!
頓時,血水炸裂,卻沒有落地,而是盡數滲入了景華年手上的傷口!
邊上,至元子見得這一幕,眼睛一瞇,道:“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景華年苦笑一聲,右手上紅光縈繞,漸漸遍布全身,嘴里說道:“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我衍法宗的‘小衍法’,得借天時地利人和,方能抓住大衍天數,得到那遁去的一,造化自身!如今,這陳方泰便是我衍法宗那承載遁一的容器,大爭之世已啟,哪里還有個二十年,讓吾等再造個天數容器來?眼前這個,不容有失!請…為我護法!”
至元子嘆了口氣,最后還是點點頭,旋即一揮手,一根根的藤蔓枝葉,從周遭的石板縫隙中鉆出來,轉眼就將景華年與陳方泰給籠罩其中!
“道友,強聯民心于一人,這是在逆天而行!”段長久忽然出聲,“到時候可就不光是獲罪于陰司,而是獲罪于天,無可恕也!”
“阿彌陀佛,”法燈僧也道:“貧僧算是看出來了,你們造化道這是要憑空造化一個天下異數,不,是想做個罐子,這是要收割天命所鐘之人,抽取命數氣運,用這陳方泰承載!怕是這整個淮南地,都只是個煉人爐!但你等就不怕失了掌控?”
“不成,自然是逆天而行,若是成了,就是順天而行!”至元子眼神淡漠,“更何況,你們二人說得大義凜然,但你等和背后的宗門、佛門,不也是想要效仿那侯景,從淮南開始,偷取天機!”
牌匾之內,巨人忽的渾身一顫,那張扭曲的面孔一下子恢復,眼睛里透露出迷茫之色。
“咦?這里是何處?”巨人開口一說,旋即感到了渾身上下,仿佛無窮無盡的力量,又驚又喜!
他道:“這股力量,莫非是道長所說的,超凡脫俗、成神做祖?此事成了?”
“不錯!”這巨人的左肩上,顯出了景華年的投影化身,“王上,此處正是民心中樞,可稱之為太清幻境,而這具身體,更是當年侯景沖擊第八天不成,遺留下來的余韻殘影所凝,被我圣教耗費幾十年時間重新修補完成!今日,以萬民心血為引,令王上念入其中,只要能將外魔斬殺,就可以劈開道路,歸于人間!”
陳方泰聞言大喜,根本顧不上細思,就問:“何為外魔?”
景華年冷笑一聲,指向了陳錯與那三太子。
“就是這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