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前面就是淮陰城了,那南康王陳方泰,如今就坐鎮于此。”
廣袤荒野,三人前行。
為首的是那張競北,雖面容衰老,卻精神矍鑠,一馬當先的在前面引路,頗有幾分老當益壯,為人帶路的意思。
跟在他后面的,則是陳錯的金蓮化身,他遠遠眺望,眼中精芒閃爍,看著遠處城池。
“如今淮南周遭風云變幻,這一路上有兵卒,有流民,有修士,有武者,三教九流數之不盡,皆來此處尋找機會,可謂紛亂繁雜,而這座城,就是核心,有南國郡王坐鎮,能牽一發而動全身,該是個能試著履行道念的地方…”
他這化身經過幾次蛻變,離了本體依舊是栩栩如常,不知道內情的人,根本看不出這是一具化身。
走在最后的狼豪,這心里其實存著種種疑慮,因而一路上都在小心的打探著,奈何就是看不出什么破綻。
之前,他們被人追殺,一路奔逃,卻還是被法器盯上,差點就著了道,好在陳錯及時出手。
得知陳錯要往淮南,張競北的幾個友人明顯心有忌憚。
這般情況下,陳錯也沒有為難他們的意思,主動讓張競北等人找個地方修養、安歇,畢竟他們的壽元都有損耗,氣血衰敗,便是長生修士碰上這事,都要修養幾年才能恢復元氣,更何況張競北等人最高不過道基?
不過,張競北與狼豪卻不愿如此,主動請纓。
他們兩個本身修為就不低,尤其是張競北,在世外河境中收獲不低,幾年潛修下來,修為大進,已然接近了道基圓滿!
那狼豪則是異類成精,修玄門正法,底蘊深厚。
二人一得陳錯元氣補充,盡管氣血折損,壽元有虧,但底子尚在,加上膽氣亦存,這般跟隨過來,不光能在前引路,還能給陳錯介紹那淮南之地的情況。
“現在這淮河南邊的幾座城,盡數都為陳國占據,而北岸也有幾座城被那吳明徹拿下,如今正成為陳國北伐的根據點,與齊國軍隊進行拉鋸。”
張競北說到這里,還忍不住感慨道:“這齊國的國勢,還真是衰頹的厲害,聽說北邊在河東也是節節敗退,損兵折將不說,汾州等地已經被周國拿去,這南北兩邊都在丟城失土,看樣子這國運是要急轉直下了!”
“嘿!”狼豪聽到這里,卻是冷笑起來,他道:“你到底是年輕,若如某家這樣,活個百八十年的,那就該是知道,這王朝更替、諸國兼并分裂,才是天下常態,如那漢朝一般天下一統,四海歸平的,才叫反常呢!如今這世道,人人都覺得,自古以來,列國并立才是常態!”
張競北一聽這話,立刻就不樂意了,他道:“你這老狼,沒有學過歷史,不知大漢有四百年天下,為天命之所歸,雖然從那之后,天下紛亂至今,但按著我叔父的說法,這紛亂了幾百年了,更是人人都思量著要天下一統,這天下一統,才是自古常態…”
“哈哈哈!”狼豪聽到此處,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哪有這種說法,你當這列國都是擺設?紛亂幾百年下來,還有幾個人記得漢朝?咱們是修士,活得長,見識多,但這天下的百姓多數字都不認識幾個,天天在自家的一畝三分田轉悠,早就忘了什么過往朝代了,說不定都不如那些逃荒的流民知道的多。”
陳錯聽到這里,不由微微側目。
他所凝聚的五種人念里,正蘊含有這部分思量。
“這不過是你一家之言!”張競北兀自要爭辯。
陳錯這時問道:“先前追擊你等的那人,也是造化道的,你們最早在何處見得他,最后一次擺脫他的追擊,又是在何處?”
這話一說,一下子讓張競北和狼豪回過神來。
“這淮陰城在東邊,而吾等之前是從西邊逃遁。但最初見得那人,是快在淮陰南邊的廣陵城外,因打不過他,便先南下,經過了歷陽、合肥,最后從西邊壽陽城轉而向北!”
張競北說到這里,摸了摸腦袋,有幾分不好意思,“吾等之前鬧出了不少風波,算是一路打過去的,結果引出了那個白發狠人,一個照面,壽元精血就被吸去了不少,一下子就衰弱了,然后老狼就看出其人乃長生修士…”
“他奶奶的!”狼豪直接接過話題,“長生修士!這等人物可不常見,為了逃脫追擊,某家幾個的底牌都用得差不多了!”
“可不是么!”張競北也是一臉感慨,“那人該是存著玩弄的心思,一開始隱藏了修為,否則吾等斷然是沒有機會逃脫出來的!”
陳錯聽到這里,卻道:“這般說來,他原本就沒打算將你等誅殺,而是要用你們做誘餌,把你們幕后的人給引出來。”
“嗯?”
張競北和狼豪都是一愣。
“不錯。”
一個淡淡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不愧是這五十年來,昆侖一脈最有天賦的修士,陳方慶,你果然通透。”
一聽到這個聲音,狼豪、張競北臉色陡變。
“是他!”
二人順著聲音看去,正好見得一名白衣修士飄然而至。
此人長發飛舞,白面無須,相貌英俊,模樣年輕的很,該是二十出頭,偏偏那雙眼睛,卻冷漠的不似人類,透露出一股滄桑、古老的意境。
“我將他們這群小老鼠放出去,本意就是要探查清楚,到底是何人要往淮南伸手,”白發男子在十丈外停下腳步,“但我卻沒有想到,你陳方慶居然真的敢來。”
微微瞇眼,他面露恍然。
“哦,你已長生,走的似是佛門北宗路數,若這就是你的底氣,那這次過來,就注定是有來無回了。”
白發男子淡淡的說著,朝周圍指了指:“佛門北宗,一心想要建立地上佛國,更改中土歷史,扭曲過往,野心極大,你將他們的功法修了,牽扯的因果就大了,再者說來,你陳方慶本就是陳國宗室,再牽扯到佛運之爭,是嫌自己修為進境太快,想要緩一緩、繞一繞?”
“佛門路數?”
聽得此言,張競北和狼豪都是一臉詫異,回頭去看陳錯。
只是二人與陳錯之間境界差距太大,根本就看不出端倪,只是感受著陳錯身上那股子混雜著慈悲與威嚴的氣息,思路混亂起來。
“好一套攻心法門。”陳錯神色如常,“簡單的一句話,找的卻都是能破開心防的關鍵點,先前我就在想,這自來神通施展,總要有些跡象,但按著張競北他們的說法,卻幾乎是與你一個照面,便被吸去了壽元氣血,防不勝防,現在想來,這里面的關鍵,應該是在…話中!”
“好見識,可惜晚了。不過,吾之言,并非只在破開心防,只要言語有了回應,這內外乾坤,自然就連接在了一起!”
白發男子輕輕一笑,猛然張口一吸!
頓時,陳錯渾身劇震,而后一點金光飛出,伴隨著陣陣佛語低吟,都朝著白發男子落下。
白發男子的表情,一時間凝固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