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錯這一指點出,不見波瀾,不見漣漪,不見光影,不見異象。
“噗!”
黑袍人居然口噴黑血,那血液中竟還夾雜著點點星光。
“你…”
他的眼睛里,露出了不可思議之色,跟著直接倒飛出去,宛如化作流星!
狂暴黑光不受控制的從他全身各處迸射而出,化作黑風肆虐,那沿途之物盡化虛無,生生留下一道痕跡!
“二兄!”
“陳方慶!”
“陳君!”
看著黑袍人被生生擊飛,陳嬌三人回過神來,表情各異。
陳嬌是滿臉的不可思議與驚喜,而后就化作了濃郁的崇拜和憧憬。
陸憂則是在震驚過后,就松了一口氣,倒也不顯得多么意外,反而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
高白則是表情復雜,無論心里存著多少念頭,卻也無法遮掩心底的驚駭!
須知,方才那黑袍人驟然降臨,雖然時間短暫,不過驚鴻一瞥,可就是這短短時間,那泄露出來的零散氣息,便已讓高白本能震顫,連泥丸宮中的神光都生出驚懼的念頭。
甚至,在主動擋在陳嬌身前之后,他竟提不起半點對抗的心思,心里泛起的念頭除了恐懼之外,就剩下如何逃遁!
凡此種種,都無疑讓他心頭清楚,自己遠遠不是來人的對手,恐怕一個照面,便要被徹底擊垮!
結果,就是這樣一個人,被那南陳陳方慶一個照面,就給直接擊潰了,近乎凌虐!
這般反差,讓高白震撼不已。
倒是陳嬌在清醒過來后,便奔向前方,滿心歡喜的道:“二兄,我就知道你定會來救我的!”
陸憂也出面道:“原來天上交戰的兩人,其中一位就是陳君!這可著實…說是吃驚,但想到是陳君你,反而就不吃驚了。”
陳錯回頭看了兩人一眼,道:“時間有限,先不敘舊了,爾等且護好自己…”
話未說完,陳錯腳下一動,人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陳君之道行,竟已經到了如此地步。”
其人走了,陸憂卻還在感慨,隨著一聲嘆息,整個人釋然許多,仿佛卸下了心中重擔,精氣神驟然攀升!
高白臉上還有震撼余韻,眉頭緊鎖,一副想不通的樣子。
“別多想了。”
突然,一個聲音從旁傳來,卻是典云子御劍而至,“既是扶搖子所為,我等如何能比?”
“師兄,你回來了!”
一見來人,陳嬌便上前招呼,神采飛揚。
“我本該早至,但被大陣擋在外面,現在那大陣被生生破開,這才進來。”說話間,典云子打量著陳嬌,點頭道:“師妹心思澄凈,雖身處險境,卻是心中無礙,吾不如也。”
陳嬌面露慚色,道:“我本擔憂不已,尤甚旁人,但方才既見了二兄,那當然是不怕了,卻得了師兄稱贊,著實慚愧。”
典云子反而笑道:“這又有什么可以慚愧的?吾輩修行,總有寄托,寄托于道還是寄托于人,又有什么干系?”
陳嬌聽得此處,不由挺胸道:“我二兄自是高絕,我一輩子都比不上。”說話間,渾身氣息震顫,居然真有幾分要突破的意思!
高白見著這一幕,心中猛地一跳,不知怎的,想到了大師兄焦同子。
“在來神藏之前,我那師兄就瘋了,說了些瘋言瘋語,赫然都與那陳方慶相關,還說要做個一人之下的修士,隱隱已經有了突破跡象…”
他這般想著,又忍不住瞥了陸憂一眼,見其亦是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竟也有幾分了悟玄妙,將更上一樓的意思!
“難道一旦有了以陳方慶為修行寄托的念頭,還真能去了心魔阻礙,從此修為精進,一路通暢?”
真就,投陳一念起,剎那天地寬 “不對!世間哪里有這種離譜的道理?”
想到后來,高白慌忙搖頭,仿佛要借此將這荒唐的念頭甩出心外,只是這念頭既起,縱然斬滅,亦留下了種子。
那邊,典云子又道:“雖然局面變化,看起來扶搖子師兄占優,但方才那人襲來此處,應該就是看出了師兄軟肋,后續說不定還要抓住攻伐,萬萬不可因此掉以輕心!”
陳嬌一聽,鄭重其事的點頭。
說話間,遠方天際忽有通天長鳴,一頭黑翅大鵬鳥的龐大虛影升騰起來,翅膀遮天蔽地,雖不及方才的香火聚集,卻別有一番狂野氣息,散落開來,大地震動!
整個天地像是被那翅膀呼喚著,泛起陣陣靈性!
“法相!”
見著這一幕,典云子眼神驟然變化。
“只看這法相氣勢,怕是超出了歸真層次啊!”
伴隨著一聲評價,紅鳶身形落下,與典云子等人站在一起。
眾人先是側目,但無需多言,念頭一轉,就知了其人身份。
“見過師…”
話正說著,陳嬌等人身上忽然有瑩瑩光輝脫體而出,與紅鳶身上的諸多念頭相合。
頓時,光影變幻,顯化出幾道身影輪廓,赫然是仙門諸老!
自昆侖元留子以下,包括太華山的道隱子,皆在此處顯化身形投影。
元留子臉色凝重的道:“法相本身就是化假成真的標志,先前那十二元辰借著香火地利,能以長生巔峰提前施展,卻只是局限周身,施展一二神通,其實展現不出法相的真底蘊,但這只大鵬就不同了,接天抵地,氣息如實,有著近乎上古天神的力量!”
周定一也道:“不錯,雖隔著兩界,難得詳細,只看這般氣象,這法相在神藏中能調動的力量,恐怕還要超過世外!”
“這大鵬鳥,必是竊取了神藏的權柄,才能有這般氣象,但無論如何,他這下都是拿出了壓箱底的本事了!”蕩寇子遠遠眺望,眉頭緊鎖。
那陳緞衿卻是看著道隱子,道:“這人能潛藏在神藏之中,顯然是心思深沉之輩,能有這等能耐,其實不算讓人意外,反倒是扶搖子,先前展露種種,已然超出長生局限…”
金烏子不等她把話說完,就笑著道:“吾等隔著兩界,不比扶搖子入得其中,能看出奧秘,能借得一二偉力,也不算奇怪,畢竟這神藏近乎一界,卻好似沒有掌控之主,如此一來,只要能爭到權柄,當然能借天時地利而成人和。”
說話間,他目光一掃,看著不遠處的兵爭廝殺,表情意味深長。
道隱子這時候開口道:“我這徒兒先前衍生諸神圣之相,見之固然駭然,但細細追究,其實神圣不見出言,反倒是諸子之言接連顯現,此乃人道,可見他雖借了神藏之力,其實也有極限,看似強橫,其實不過一時,不可持久,想來他定也抱著速戰速決的心思…”
只是這話還未說完,卻見陳錯凌空踏步,周身縈繞著一道道宏大身影,一步一音,使天地共鳴——
“在天成象,在地成形,變化見矣!”
黑翅大鵬鳥震顫起來,其身形扭曲,有崩塌之兆!
“要亂我法相?狂妄!”
大鵬如何肯干休,長鳴一聲,渾身燃起黑火,雙翅扇動之間,有虹光從蒼穹深處顯化,融入其身!
“強行介入天地脈絡,抽取天地精華修補自身!”那望氣真人見狀,終于開口,“這處神藏,該是一造化道的修士留下,為其內乾坤之所在…”
“嗯?”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但不等他們回話,天上風云變化,陳錯身后,一道宏偉身影走出,曰:“法象莫大乎天地!”
剎那間,天地之間光影變幻,以那王城為中心,無數人念涌動,既向著大鵬匯聚,又朝著陳錯匯聚!
見著這一幕,仙門諸宗立刻明白過來。
“這是在爭奪對神藏天地的統領之權啊!看上去,居然勢均力敵!”金烏子撫須低語。
不過,隨即他們就見得那大鵬扇動翅膀,整個天地驟然一暗,而后斑斕光影盡數后退,聲息云霧,皆歸來路!
恍惚之間,幾老的意念搖曳,竟是要瞬間破滅!
不過,短短時間,卻足以讓他們看出一點端倪。
元留子面露詫異:“時光流轉?”
金烏子更是疑惑,他見著周遭景象隱隱后撤,自身意念將要破滅,便忍不住道:“難道能倒流?”
周定一立刻就道:“這神藏之中,原本神光扭曲,里面一年,外面不過一日,本就內外有差,便于操縱,再加上此界本質詭異,說是倒流,亦不為過,畢竟只需要讓這神藏中的萬事萬物,倒轉回去便可…”
這邊正說著,幾人用以投影的念頭,眼看著就將崩潰,卻見遠處的陳錯身上亦放出光芒,身邊諸多虛影中,再次傳出聲音——
“變通莫大乎四時!”
頓時,春夏秋冬、四季變化。
原本隱隱要倒流的時光,在這一刻,竟被生生定住。
萬物停滯瞬間,而后恢復如常。
黑翅大鵬鳥哀鳴一聲,渾身黑火四散,竟有幾分慌亂,一振翅膀,轉瞬千里!
“要走?”
諸老投影重新穩固,見著這幕,便起猜測。
金烏子撫須笑道:“技窮矣!”
蕩寇子則道:“還要看扶搖子如何處置,先前是那大鵬攻,他來守,現在攻守易位,要防止那妖邪是詐敗,以退為進!”
金烏子笑道:“哪有那么多翻轉?”
話音猶在…
“大荒既然奈何你不得,反而成了你的助力,那便都毀了吧!無人可以逃脫,你自然也不能!”
黑鵬之聲縱貫大荒,人人耳聞,個個驚恐!
“這…”金烏子的笑容僵住。
跟著,天邊的大鵬轟然炸裂,整個身軀一散,無數羽毛落下,每根羽毛上上都有符篆閃爍,被黑風一卷,散落大荒各地,沾染販夫走卒、飛禽走獸。
頓時,凡間之生靈盡數異變,有的化作巨人,有的化作妖類,皆失神智,六親不認,靈智不明,咆哮死后,當即廝殺!
人心沉淪,四散分裂!
大荒人間,再無寄托!
“香火盡矣!”
金烏子眼睛一瞪,道:“這當真是徹底掀翻桌子,破釜沉舟!”
“如此殺孽,此物有大罪!”元留子面有慍色。
“省省吧,”金烏子嘆了口氣,“咱們只能看著,除了…”
說著說著,眾人的目光盡數投向陳錯,赫然發現,纏繞在陳錯周圍的一道道宏偉身影已然慢慢暗淡、模糊!
蕩寇子眉頭一皺,道:“扶搖子果然是借了神藏之力,才有那般神通,如今神藏紛亂,人心不存,加持其神之力,自然也就要散了!”
“難怪那黑鵬這般決絕,原來是釜底抽薪!”陳緞衿輕輕搖頭。
“這可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糟糕透頂!”金烏子嘆了口氣,“活該和那天庭神侯商量一下,讓他出手相助,否則咱們這幾家弟子,可就都危險了。”
此言一出,元留子、周定一和常無有對視一眼,皆有遲疑。
關鍵時刻,道隱子卻道:“還未到盡時,且觀。”
“好狠的手段!”
感受著天地異變,人心盡陷獸欲,生靈蒙塵,萬物皆入滅時,陳錯立刻心有虛弱之感,身后諸影搖晃,隱隱就要散去!
“時間不多了,只能用非常手段了!”
想到這里,他收斂雜念,凌空盤坐,手捏印訣,口曰:“懸象著明莫大乎日月…”
頓時,那身后一道道宏大而又模糊的身影,紛紛凝聚一道光輝,朝著陳錯落下!
霎時間,他身上五氣圓轉,化作一輪明月包裹全身,頭上三花落下,變成青色、白色、金色三具化身。
一道道光輝落下,融入明月與三身,那三道化身立刻綻放光芒,宛如烈日!
“你還想將這神藏之力匯于自身,凝練神通玄法?做破局一攻?想得美!”虛空中,大鵬之聲傳來,而后天下各地忽然紅光炸裂,一個個異化生靈爆體而亡,魂魄化作血光,都朝陳錯沖來!
“我便徹底污了你的道根!以冤魂咒念纏之,世世代代為跗骨之毒,看你還如何掙扎!”
“不好!污穢血煞、罪孽殘魂,那黑翅大鵬竟是要徹底毀了扶搖子,要讓他神魂俱陷!這可是兩敗俱傷,彼此交纏的手段,他為何這般仇恨扶搖子?不惜做到如此?莫非是前世就有仇怨?”
金烏子等人見之,面色皆變,偏偏無能為力。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血光在空中聚合成一片血海,閃爍粼粼波光,朝陳錯撲去!
感受到血海臨身,陳錯心神亦生種種魔念雜思。
“來不及了!”陳錯嘆息一聲,正要停下神光匯聚,作最后一擊,忽然福至心靈,屈指一彈,將一枚五銖錢扔出。
“崇高莫大乎富貴!”
天地同鳴之下,五銖錢上綻放光輝,其中一股暴虐意志沖出,隱隱演化歷史長河,但轉眼之間,陳錯身后走出一道偉岸身影,將那條長河抓住,納入自身的模糊輪廓。
“寡人為帝,富有四海,絕地天通,分開人神!”
霎時間,整個神藏震動起來,一道一道的光輝從天地各處升起,無窮光影重重衍生,甚至連時光都泛起漣漪。
天地共鳴之間,一句話在乾坤之內回響。
“靜淵以有謀,疏通而知事!”
聽得此言,先前還表情凝重的仙門諸老個個目瞪口呆。
那金烏子,更是忍不住:“顓…”
“高陽氏!”
連道隱子都是張口無言,最后擠出一句話來:“好小子,他可真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