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水府,而是水宮?莫非,所謂宴席,其實不在水府中舉辦?”
陳錯等人抵達此處的過程,和那差役說的差不多,都是一束光芒自天上落下,與幾人懷中的冰晶溝通之后,將他們接引至此。
“方才那接引之光中,似乎也隱藏某些意念,當時不好當場探查,不過已經通過白玉,給同門留下了信息…”
陳錯心中思量著,游目四望。
四周,漆黑暗流不住流淌,那暗流不時拍打在水泡上,伴隨著水壓包裹,令水泡的最外圍發出輕微聲響。
一聽這個聲音,靈崖、靈梅當場色變,面露擔憂。
張競北則有些好奇的站起來,朝水泡外面窺視。
他正在看著,前面的景象赫然一變!
原本還是漆黑的水底,霎時間顯露出一點光亮,待得那烏龜逐漸游過去,那光亮便越發明顯,更顯得五光十色。
就見在迷離多彩的光芒照耀下,水草飄蕩,魚群穿梭,一根根叫不上姓名的水中植株對著暗流微微搖擺,像是陸地上的參天巨木,鱗次櫛比的排列,聚成一片叢林。
大大小小的、形態各異,但都是魚尾人身,披著魚鱗、長著魚鰭的生物,正在叢林中穿梭。
他們中的一些人注意到了馱著眾人的烏龜,便停下動作,揮舞雙臂,朝著烏龜歡呼,口中抑揚頓挫,明顯是某種語言的音節。
陳錯、典云子神色微變,就連那靈崖也露出了一點驚容。
這竟是不同于人類的族群,似乎有著自己的社會組織!
張競北反而十分興奮,大呼小叫,也揮動手臂,若不是水泡隔絕了水流,他怕是已經湊過去打成一片了。
陳錯先是看著那群魚人,跟著目光一轉,瞧著上方,尋找著光源。
他記得自家的太華秘境中,白晝時有兩日懸空,夜晚卻無明月。
典云子也朝著四處打量,該是有著相似想法。
相比之下,靈崖師姐妹和張競北一樣,都對那些魚尾人身的生靈更感興趣。
這時,有一個聲音自前方黑暗處傳來——
“此乃鮫人,在仙門之中,該是被稱為泉先、泉客。”
“原來這些就是泉客!”靈梅面露驚奇,“門中前輩曾有記載,說是誤入了一片異境,難道就是此處秘境?”
這般說著,幾人的目光都朝前面看去。
有一男子正徐徐而來,他穿著一身漢代長袍,留長須,帶小冠,乍一看,就像是從古畫中走出一般。
待得來到幾人跟前,他就拱手行禮,道:“在下水宮令公孫井,見過幾位貴客。”
話音落下,其人身后的漆黑暗流驟然一變,就像是掀開了一處簾子,又走出來幾個披著鎧甲的鮫人武士,拿著叉子,分列兩邊,顯得威武雄壯。
“水宮令?”張競北走上前去,看著對方在水中悠然自如的模樣,不由問道:“你這此處的官兒?那你是人還是魚?”
“自然是人。”
公孫井說著,一揮袖,就有幾顆指甲大小的青色珠子甩出來,毫無阻礙的落入氣泡之中,懸浮于幾人面前。
眾人自是打量起來。
公孫井就道:“此乃碧鱗避水珠,諸位戴在身上,便能在這水中隨意行走,不受暗流侵襲,還請貴客盡快佩戴,也好趕路,我家主上早已等候多時。”
“用了這玩意兒,就能和你一樣,在這水中隨意行動?”張競北拿在手中,舉到眼前,仔細的看了又看。
陳錯也在觀察著珠子。
這珠子有些類似玻璃,通透、晶瑩,但最里面卻有一片鱗片,閃爍著霍霍光輝。
張競北又問道:“只要戴上就行?也不用刻意祭煉?”
“不錯。”公孫井點點頭。
“好!我先來試試!”張競北很是干脆,將那珠子往腰帶里一塞,就朝龜殼邊緣走去。
“這人好大的膽子。”
靈梅在邊上看著,忍不住嘀咕著:“他也不怕這東西有問題,聽說水中威壓巨大,深水之中更有偉力,尋常修士一現身,便要粉身碎骨,就是道行高的,也會被封鎮…”
“你這女娃,怎的背后議論旁人,…”張競北到了氣泡邊上,哈哈一笑,指著腳下烏龜,“咱們在這龜背上,被它馱著行于深水,試與不試,又有多大區別?”
靈梅一聽,當即明白過來,吐了吐舌頭,不再多言。
畢竟,張競北這話確有道理,若有問題,在龜背上一樣不安全,還不是已經被人拿捏。
張競北說完話,就朝著那氣泡外縱身一躍!
頓時,他整個人就到了氣泡外側,一下子就被深水暗流籠罩和包裹。
隨即,張競北卻怪叫了一聲!
“不好!”
靈崖、靈梅都戒備起來,跟著就本能的朝陳錯那邊靠攏,正要出言提醒。
結果,不等二女把話說出,就聽到了張競北接下來的一句——
“這里的水好涼啊!”
他揮動雙臂、兩腿,在水中游動起來,發出了暢快笑聲。
“爽快!”
靈崖立刻面色僵硬。
靈梅則是暗暗咬牙,卻又不好多言。
不過,有了張競北這個例子,她們到底是去了隱憂,于是也不啰嗦,各自將那碧鱗避水珠戴在身上。
隨后,兩女捂著胸口步入水中,撲騰了兩下,逐漸掌握竅門,很快就維持住了平衡。
“這感覺當真奇妙,有點像是凌空懸浮,偏又這般涼爽。”
靈梅說著,又小心的瞧了瞧衣衫,見并未通透,這才徹底放松下來,跟著就頗為歡快的在水中上下游蕩起來。
很快,她就與張競北一樣,不時發出歡快笑聲。
公孫井笑吟吟的看著,很快,目光一轉,就落到了陳錯和典云子身上。
“兩位貴客,還請速速動身。”
陳錯突然問道:“你似乎頗為焦急。”
公孫井不慌不忙的道:“今日來赴宴之人不少,卻要等人齊了才能開宴。”倒是不再催促了。
陳錯思索片刻之后,點頭,道:“也罷,來都來了,總要去見見的。”抬手拿住那枚避水珠。
典云子聽他這般一說,也不多言,握住了面前的避水珠。
隨后,兩人一前一后,邁步而出,也入了水中。
“嗯?”
在離開氣泡的瞬間,陳錯心神微動,察覺到一絲古怪。
表面來看,他是從一個隔膜中走出,但隱約之間,又有一種脫離了原本環境,從哪個縫隙中擠出來的錯覺。
莫名的,他竟是想起入門時,在那座陣圖中的感受。
不過,隨著暗流蜂擁而至,冰冷觸覺又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正像張競北說的那樣,這深水冰冷,但或是避水珠的關系,那刺骨寒氣都被隔絕在外,并未侵入進來。
“這珠子有些意思。”
看了一眼手中的避水珠,便放出靈識,要探查一番。
忽然,他一愣。
隱約之中,竟是捕捉到一點驚恐、畏懼的念頭!
壓下意念,陳錯不動聲色,便要凝神探查,結果那些個驚恐、畏懼的念頭卻驟然消失。
但隨即,三生化圣道施展出來,青蓮化身的感悟能力自心底浮現,讓他再次捕捉到了那一閃即逝的念頭,隨后順藤摸瓜,朝著下方看去。
下面,正是歡呼著的鮫人人群。
這些鮫人的五官模樣,與人相似,正顯露出興奮、歡笑的表情,不過…
那些念頭,正是自他們心中衍生出來,纏繞著那頭烏龜、公孫井等人,就連那列隊的威武隊伍,都隱隱生出幾分懼怕之念。
“此處秘境,恐怕并不簡單。”
陳錯收攏意念,并未進一步探查,他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知道所謂宴席,怕是宴無好宴,該是和符篆碎片密切相關。
“幾位,請隨我來。”公孫井見幾人都走了出來,眼中露出一點喜色,跟著就在前面引路。
一行人便在鮫人武士的“護衛”下,往更深處游去!
同一時間,在這廣袤的水域之中,還有其他幾支隊伍,正在被人引領著前行。
而這幾方都被映射到冰晶鏡面之上,被那位水君看在眼中。
水君神色平靜,眼中閃爍著霍霍光彩,忽然,祂心頭一動。
“果然,想要抓住這次機會的,可不止我一人。”
這般想著,大河水君一步邁出,就到了一處燈火通明的殿堂。
忽然,一陣急促的震顫中,殿堂搖晃。
隨后,兩條神龍自殿外飛來,一條生四爪,渾身鱗片漆黑;一條身姿纖細,渾身遍布碧藍鱗片。
這兩條龍一至,便朝著殿堂中央落下,等落地之時,就化作了兩道身影。
其中一人身著黑色直裰,面容俊美,頭生兩角,笑道:“見過大河水君,聽說你將要尋得那鎮了尊者之人?那人本領不低,因此我等特來相助!”
另一人是個女子,有著一對桃花眼,身穿碧藍襦裙,有陣陣鱗光閃爍,她嬌笑道:“那位可是兇殘人物,據說曾滿天下的抓捕大妖,再是強橫的妖類都不是他一合之將,如今固然轉世了,但說不定藏著后手,不可不防!”
水君面帶笑容,目光冰冷,道:“有勞敖兄與龍女掛心…”
“水君客氣了,我等自然是要費心的,畢竟…”那黑龍所化男子先收起笑容,跟著更加重了語氣,“這可不是你一家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