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祇遺蛻,不見得就是仙蛻。”
腳踏青石,走在蜿蜒曲折的登山路上,陳錯心中思量著。
他能走上求道之路,與老乞丐那一夜的現身有著關聯,而越是修行,陳錯就越覺得老乞丐高深莫測,對其人留下的話語,自然要多思量幾分。
“但話說回來,以我了解的情況來看,如那廟龍王,本質上是聚念而生,并無實體,嚴格來算,其遺蛻就是那座泥塑,那應龍為上古神祇,所謂遺蛻,不知又藏有何等玄機…”
陳錯如今道基穩固,香火之道近乎圓滿,想更進一步尋求長生,就要等五氣皆全,然后以香火為性,以五氣為命,性命合一。
既要前行,自然得清楚性修、命修之別,所以他在書洞中就曾查閱過相關記載,也曾詢問過其師,心里已經有了概念。
“神祇多以性修為本,甚至就干脆就是念頭聚集而成,而能所謂遺蛻,多數是命修軀殼,這也就涉及到了神祇的命修法門…”
心中思慮著,陳錯前行的步伐卻未終止,沿途綠色越發濃郁。
“如廟龍王那般以廟中泥塑存身,那泥塑就是祂的命,除此之外,那些那些祭神、念神、奉神之人的軀殼,其實也算是神祇之命。不知那上古應龍,屬于哪一種…”
他正想著,腳下忽然微微一震!
咚咚咚…
陣陣脈動,自地底深處傳來,周遭更多了一絲絲無形漣漪,隨風而來。
陳錯默默感應,回想起言隱子在洞中說過的話——
“上古應龍隕落太華山,撞斷了山脈,令靈脈扭曲,處處懸崖峭壁,不過斷裂的靈脈沒有消散,而是被困于山中,其中的大部分就聚集于蒼龍嶺,埋于地底不得疏導,因此積蓄了幾千年、上萬年,只是靈脈斷裂后參差交錯,宛如驚濤駭浪,修士若入其中,如入風暴。”
回憶此言,陳錯靈識延伸了一會,就隱隱感到,那地底深處,似乎有一處狂暴風眼,暴躁多變,透露出無窮風險,似乎意念一到,就會被撕得粉碎!
于是他果斷收回靈識。
“我此番是來尋那乙木之精的,至于應龍遺蛻、靈脈風暴,能有收獲固然好,沒有亦無需掛懷。”
從應龍隕落到如今時節,滄海桑田,大地都變了模樣,歷代修士來此潛修、探查、尋寶的不知凡幾,陳錯本沒有抱什么希望,并不因此而亂心,反有幾分游覽、欣賞的意思,靈識活潑,探查四周,并無明確目的。
漸漸地,他就注意到了,越是往上面走,這沿途的植被就越發茂盛,尤其是許多一看便樹齡古老的林木,更散溢出一層薄薄的生氣。
伸手一抓,就有一縷生氣被陳錯抓在手中,輕輕一撮,顯露出其中一點生機來。
“此處的草木山林,已經得了幾分木行精華,所以才會這般旺盛,我該是離乙木之精不遠了。”
念頭落下,他繼續前行。
果然,又行幾步,周遭的林木間絲絲縷縷的生息已然濃郁起來,甚至在感受到陳錯靠近后,主動纏繞過來,依附在他的身上。
慢慢的,一縷縷的生機滲入血肉,讓陳錯身上的些許損傷愈合、恢復,精神更是越發充沛起來。
隨著生機滲入,他的血肉亦慢慢散發出一股清香,居然吸引著越來越多的生息匯聚過來。
隱約之間,陳錯感到有星星點點的綠光,在血肉深處衍生出來。
很快,隨著生息聚集和滲透,他的身軀逐漸沉重,腳步越來越慢,卻也不驅散生息。那靈識倒是越發靈動,攜著念頭在身軀內外穿行,察覺到了一點不同尋常的東西。
那是一股暖流,微弱而又堅韌,混雜在濃郁的生息之中,若非陳錯心靈境界高絕,恐怕難以這般迅速發現。
“莫非…”
“師兄,你覺得,扶搖子多久能察覺到乙木之精?”
竹居之內,言隱子剛回來,還未坐下,就忍不住問起。
“以他的天資,說不定已經發現了。”道隱子撫著胡子,面帶欣慰笑容。
言隱子一愣,旋即笑道:“好嘛,人一不在,你倒是敢說了。”
道隱子搖搖頭道:“不是見他不在才吹噓,而是理應如此,但你有句話說對了。”
言隱子臉色一變,意識到自家師兄又要說教了。
果不其然,接下來道隱子就道:“扶搖子天賦是高,但你不該時時刻刻掛在嘴上,須知…”
“我知道,芥舟子入門時,師兄你就教訓過,”言隱子直接接過話來,“說我這般,不僅有礙弟子之心,容易讓弟子滋生驕傲、承受壓力,更不利于日后教授,不過師兄也該看得出來,扶搖子道心堅韌,哪會因這一兩句就自滿懈怠?”
“為兄擔心的不是扶搖子!”
道隱子搖搖頭,語重心長道:“你總這般說,奚然他們聽一次兩次也就罷了,若時間長了,說不定要覺得咱們將心力、精力都放到了扶搖子身上,而心生怨懟,你該還記得,師父當年離去之前交代的話。”
“如何能忘。”言隱子聞言,臉色也鄭重了幾分,就道:“說咱們日后為師長,領人入道,該記得傳道、授業、解惑并列同行,不可廢其一。”
“這便是了,不光要教他們本領,還教做人道理,不讓他們走上歧路,”道隱子嘆息一聲,“扶搖子天賦高些,所修又雜,接觸得早一些、多一些也算正常,其他弟子天賦不如他,但一樣是太華根基,不該讓他們心中生疑,這樣有礙于求道之心,亦不利于山門。”
“師兄教訓的是,”言隱子點點頭,語氣越發正經起來:“我也知道,師兄你那般節儉,靈果都不舍得吃一個,最看重的就是弟子門人,怕我亂了他們的道心!”說完,他又笑道:“這道心總要慢慢建立,不過師兄也要對自家弟子有點信心,咱們太華山能落到這般地步,可不就是因為弟子至純嗎?”
“你這話說的…”道隱子哭笑不得,正要再說,忽見星羅榜上四個名字微微震顫。
言隱子也注意到了異動,當即來了精神,道:“扶搖子攀登蒼龍嶺,要參悟乙木之精,不可能分念榜中,這肯定是有人拿捏了時機,推算了此刻,不愿意讓咱們太華山獨占鰲頭。”
道隱子笑道:“凡事自有定數,能得這一會,倒也夠了。”
話音落下,星羅榜上的四個名字同時朝著一品之列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