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云家幫工?”陳錯見著來人,先是打量幾眼,眉頭一皺,“幫忙做什么?”
那人靠近兩步,道:“云家在戊屯城產業眾多,田地廣闊,手下干什么的都有,兄弟我手腳勤快,眼睛也活絡,什么都能干一點,所以這云家上上下下的事,我也算是知道個七七八八。”
陳錯卻道:“那你該是很受云家看重,又怎么會隨意將這家人的事,往外面說呢?”
“我看你人挺機靈的,又是從外地過來的,想幫著云家招攬你,你要真有什么想知道的,我直接領著你過去,不是比坐在這問東問西強多了?”他哈哈一笑,又靠近兩步,“你是不知道,若是幫著介紹了個好幫手,那可有一袋子白面作為報酬呢!”
說著,他停下腳步拱拱手,道:“我叫符覺,你怎么稱呼?”
“陳佳明。”陳錯隨口編了個假名,“既然如此,就有勞符兄弟了。”
“好說,好說,”符覺擺擺手,指著身后街道,“時候不早了,我先帶你去找個地方休息,云家的驛站就在不遠處。”
“也好。”
陳錯點點頭,便與其人一同走著。
正好就是循著來時的路,又走了回去,但和剛才相比,眼前的街道卻和剛才截然不同,已是沒了叫買之聲,更見不得商販了。
“這些人好多是住在城外的,所以要起早貪黑,回去的晚了,準備不及,就要耽擱明天的生計,”那符覺注意到陳錯神色,談論起來,“若是耽擱了云家的事,那有的是想要取代他們的。”
陳錯瞇起眼睛,問道:“莫非這整條街上叫買之人,都與云家有關?”
“那肯定啊,在這戊屯城,衣食住行可都繞不開云家,而這一切,皆是云老爺子白手起家,一磚一瓦,自己打下來的。”那符覺笑瞇瞇的說著。
“白手起家?”陳錯也笑了起來,“得了旁人田產,也算是白手起家?不過聽你的意思,那云家老翁還在世?”
“那是當然,云老爺子這般傳奇人物哪里能短命?”符覺指了指天上,“那天上可是有仙人仙山的,亦有通天之法,偶爾也有仙果流落下界,能延年益壽的。”
陳錯輕嘆一聲,道:“原來如此,如此看來,在這戊屯城,云老翁可謂一手遮天了。”
“也非如此,”符覺笑道:“云家老爺所求不小,只可惜啊,這城內外的好些個人,終究還是一心種地,只管自家一畝三分田,你今日看著這街道上來往之人不少,但更多的人還是窩在自家田間地頭,揮舞鋤頭,對這戊屯城姓什么,他們并不關心,不過這也只是暫時的了…”
陳錯正聽著,符覺卻驟然停下話來,指著前面一間平房。
“到了。”
等帶著陳錯入住一間客房,符覺便道:“你在這里休息,我先去和云府說說。”
“有勞了。”
陳錯拱拱手,送走其人,便收起笑容。
“這人有古怪,言行舉止都和旁人有差別,得仔細探查,”沉思片刻,陳錯有了個大致的猜測,“秘境人間的水或許比我想的還要深,本以為是小農寡民,結果連大地主都出現了,其勢力觸角,滲入到了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這是秘境人口不多,否則那云家翁都算是一方諸侯了!”
這般想著,他盤坐起來,順著這個思路,梳理所見所聞。
陳錯下山,可不是真來游山玩水,而是有明確目的的,要從這秘境人間中,感悟出一道香火人念,和火行搭配,凝練第一重禁制。
隨著回憶,白日里見過的種種場景接連浮現。
隨后,記憶中的每一個人,都化作一道人念。
“這些人的念頭都很是純粹,比起外界之人,要簡單太多了,但幾乎每一道,都牽扯著云氏、云家,這般看來,這云家怎么都要走上一遭。”
這般想著,那一道道人念匯聚起來,形成一點,落入人念金書。
“嗯?”
忽然,陳錯心頭一頓,察覺到不對勁了!
在他記憶中,那一身黑衣的符覺,并未有人念衍生出來。
“哦?這么快就發現端倪了?”
云府別院,符覺神色微動,露出笑容:“也好,也省的我再繞來繞去了。”
“你說什么暴露了?”
忽然,一個清冷聲音傳來,而后一個黑紗罩面的女子緩緩走來。
“姐姐回來了。”
符覺看向來人,笑道:“我是說那臨汝縣侯陳方慶,他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他必然是接觸了造化之血,我在他念頭里聞到了神獸氣息,不過,他倒也有可取之處,甫一下山,就注意到云老翁了,處處打探。”
“注意到云家了?”黑紗女子眉頭一皺,“那云家老翁徒有野心,卻無其能,德不配位,更受困于眼界,我看他有心在這太華秘境中,學別人成王建制!”
“不會吧?”符覺瞪大了眼睛,滿臉的詫異,“真有這么蠢的人?我之前見他,還覺得他胸中有點丘壑,原來是虛有其表!”
“到底是井底之蛙,以為跳出了一井,卻不知只是到了更大的井中。”黑紗女子淡淡說著,“不過這樣的人作為替死鬼,再合適不過了。”
“姐姐還想用云老頭李代桃僵、擾亂因果?”符覺指了指心口,“陳方慶已經察覺異樣了,再不動手,等他通報太華山,就只能溜之大吉了!”
“你要在這里直接動手?”黑紗女子冷冷說道:“這里可是太華秘境!玉清源流,千年宗派!不要因為借著機巧潛得此處,就得意忘形!”
“那怎么辦嘛,”符覺兩手一攤,“我去見他,也是姐姐同意的,誰能想到,這人竟是處處收攏人念,而我道基圓滿,造化血凝,哪有念頭被他攝取?”
女子沉默片刻,忽然道:“臨汝縣侯不可小視,尊者亦算出此人乃大變數,既然來了,就該有所收獲,若反而打草驚蛇,下次再想要接近就難了!看來,得將那繁瑣謀劃扔掉,一切從簡了!”
符覺聽著,露出興奮之色,道:“果然還是要速戰速決吧?”
“我最多能撐十二個時辰!”女子長嘆一口氣,“但這不是為了讓你急切行事的,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急,要穩住,一切如常,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懂了!”符覺咧嘴而笑,“看我的吧!”
“不要貿然動手!”女子語帶寒霜,“還是拉攏為主,不過之前那點東西就不用拿出來了,若他真接觸了造化之血,就將《三生化圣道》與他,不信他不上鉤!”
“三生化圣?”符覺眼皮子一跳,“那可是《通天十典》之一,陳方慶一個玉清門人,豈能得此神功?”
“你手上的并非原本,缺陷不小,他若習練了,定會被造化之血污染,今后還有其他選擇?”黑紗女子揮揮手,“速去!他現在該只是懷疑,還有時間布置!還有…”
最后,她幽幽道:“萬萬不可仗著有法寶傍身,就輕視他,切記!切記!”
“知道了!”
女子點點頭,隨后一步邁出,周圍光影變幻,已到了一處庭院。
假山亭臺之間,一名佝僂老者在兩個女子的攙扶下,在池邊緩行,嘴里正說著:“…他們所謀之事,定和上界仙人關系密切,一個不好,舉家皆亡,這種提腦袋的事,一瓶丹藥就想打發了老夫?”
旋即,他便看到了黑衣女子,正要說話。
但那女子猛然掀開頭紗,露出了一張美艷面孔,杏眼桃腮,冰肌玉骨,只是那雙眼睛卻如同野獸一般,乃是通紅獸瞳,額頭上更有紋路蔓延。
那雙眼睛,閃爍一點血色。
老者與兩名女子一見,當即滿臉呆滯、渾身一軟。
“云緞,借你真名一用!”
話音落下,祂一手抓出,便聽虛空中“滋啦”一聲!
云老翁渾身一抖,冥冥之中,似是被撕掉了何物,旋即清醒過來,滿臉驚恐!
但女子長袖一甩,手里多了一根黑幡,當空一展。
頓時黑霧蔓延,充斥整個庭院!
云老翁見之,驚恐顫抖,手腳并用的后退!
女子也不看他,凌空寫下“云緞”兩字,投入黑幡!
“請祖師助我!請寶貝垂憐!來日當以十人血祭!遮!”
滾滾黑氣自幡中沖天而起,緊跟著漫天鋪展,將整個戊屯城籠罩!
黑衣女子則慘呼一聲,七竅流血,委頓在地。
黑幡中傳出一陣桀桀怪笑,傳出一個沙啞聲音:“女娃兒,你若不能還愿,便要來與老夫為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