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寂靜屋中,黑白老者神色同時變化。
黑發老人道:“書中之念,盡數都被撬動,令那沈家子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白發老人沒有出言,面露沉思之色。
“無論如何,不能讓沈家子徹底沉溺,否則皇帝追究,又一樁麻煩事。”黑發老人說話間,屈指一彈,就有一點光華落下,直飛出去。
白發老人這時才道:“臨汝縣侯身上有隱秘,你我低估他了。”
黑發老人也道:“不錯,正要等他來敲門。”
沈尊禮站在原地,寂靜無聲,眼中光影變化。
其人心中,更是充斥諸多景象,心念沉溺,各種書中美妙景象接連上演,讓其人留戀往返,已然忘記了身在何地。
在一念之間,沈尊禮已經作為主角,經歷了不少故事,或者困境逆襲,或者寒門崛起,或者孤兒復仇,或者王者歸來…
陳錯坐在對面,借助意念相連,安靜感悟。
“用一點狂念為引,凝聚出一縷森羅之念,再和無數書冊內容結合,催動人念光輝,倒有幾分森羅繭房的意境,還不用勞師動眾,但此處是藏書之地,情況特殊,能借助地利,加上這沈尊禮的境界不高,在其他地方就不能這般順暢了,不過若也是人念聚集之地的話,又或如那九歌一樣,當自己在祭神…嗯?”
他忽然心有所感,抬頭一看,就見一點光芒落下,直接落入沈尊禮頭上,如冰雪般消融。
隨后,那沈尊禮眼中光影盡數散去,整個人猛地喘息一口氣,衣衫盡濕。
他抬起頭,看向陳錯的目光,已經多了些許敬畏。
“現在能好好說話了。”陳錯朝著身后殿堂看去一眼,收回目光,再看那沈尊禮,道:“你是沈家公子,母為高祖長公主,與我也算是姻親,聽你口氣,你也受了詔令?”
沈尊禮定了定心,沖皇宮方向拱拱手,道:“不錯,侯氏囂張,辱及宗室,本座,不對,尊禮為母之兒,自然要為母分憂!”他還是驚魂未定,眼里、心里有混亂殘留。
陳錯眉頭微皺。
按著安成王的說法,侯安都劫持了皇家氣運,要流淌真龍血脈之人出手,才能避免氣運破損,這沈尊禮說是高祖之女的兒子,其實是過繼,并無血緣關系,難道也能作為幫手?
不過,其人方才出手,頗有幾分奇異,陳錯思及此處,干脆就問了出來。
沈尊禮這會倒是知無不言了,就道:“方才君侯就問我,說本官,不對,是我若動手,會不會損傷書冊,其實不然,我雖打熬氣血,但最初那一掌并不是鼓蕩氣血,而是靠著一股浩然氣,只對人,不對物,不會傷了書冊。”
“浩然之氣?”陳錯瞇起眼睛,想到前世一些小說的設定,“莫非是讀書為學,養出的儒道法門?”
沈尊禮點頭道:“正是如此,沒想到君侯也知道,只是儒道和武道一樣,前路不明,無人長生,傳承不穩,傳道不廣,是以并不多見。”
“哦?還有這等事,來,與我說說。”陳錯倒是干脆,順勢就和沈尊禮攀談起來,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生一樣。
那沈尊禮態度已然謙遜很多,有問必答,將自家讀書養氣、練拳習武的法門,說了一點出來。
因此,二人交談甚歡。
不過,待夜色降臨,就有侍衛進來,提醒沈尊禮道:“公子,你家仆從在外面,說有人去貴府拜訪,讓你回家接待。”
“知道了。”沈尊禮點點頭,看向陳錯,笑道:“今日和君侯一見如故,奈何家中還有事,改日你我再聊。”
“是這個理,改日該我去登門拜訪,再請教請教。與你一談,有諸多啟發。”陳錯說著起身相送。
等到了門口,沈尊禮忽然低語道:“傳聞說那侯曉身死,但君侯千萬小心,這難保不是陰謀,選擇這個時候放出消息,很可能是要借機引導風向,畢竟侯安都身邊,也有些能人異士。”
陳錯笑道:“我知道你來就是為了說這個,但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你回府之后,如果碰到安成王,就告訴他,若想動手,那就別拖延了,侯安都不會給他留下萬事俱備的時機,若有一定的勝算,就可以動手了。”
沈尊禮一愣,隨后點點頭,道:“我一定將話帶到。”然后拜別離去。
送走沈尊禮,陳錯回到座位上,但想的不是侯安都的陰謀,而是那沈尊禮所修法門。
“沈尊禮文武雙全,武道第一境圓滿,有了拳意雛形,讀書為學也有建樹,養出浩然之氣,以武道掌法發揮浩然之氣,但若是儒道能步入第二境,甚至能靠著話語干涉現實,神通顯化的世界,真是精彩,奧秘無窮。”
想著想著,他又重新坐回椅子上。
“但這兩條路,都不適合我,得先把眼下道路走好、走穩,才能品味沿途風光。”
這般想著,他回頭朝著后殿看去一眼,隨后搖搖頭。
方才他以狂念引動森羅,與屋中人念共振,將那沈尊禮籠罩,結果被外力破解。
“本來就懷疑此處有人暗中監視,現在可以說是坐實了,而且很可能就在那內殿的三樓,不過試探試探也就夠了。”
一念至此,陳錯收回心念,目光再次落到面前桌上,從玉臺新詠中抽出一冊,翻開之后,神念轉動,籠罩書冊。
“侯曉之死,事情當頭,倒是要先做好準備。”
念落,心中道人一躍而出,落入書冊之中,當即就被諸多幻境籠罩,無數男女歡愛、悲喜、思念流轉變化,化作點點人念光輝。
心中道人順勢吐納,舉起右手,那諸多光輝蜂擁而來,被鬼面臉譜吞下。
跟著,一道模糊篆體在道人身后逐漸浮現,但搖搖欲墜,就像是風中燭火,搖曳扭曲,仿佛一陣風吹過來,就要徹底崩潰。
“人念不夠…”陳錯一揮手,又是兩本書冊落下,其中的人念光輝也被抓取過來,落入心頭。
鬼面吞噬,篆字終于清晰,浮現出一個“喜”字來!
那篆字一轉,便開始吸納心底念頭,心中道人身上光輝暗淡。
不過陳錯眼睛一閉,瞬間入夢,在那夢澤中一顆通明丹吞下去,再睜開眼睛來,心中道人已經重新凝聚,消耗的心念被補回了七七八八。
而那“喜”字亦落了下去,融入人念金書,占據了一頁。
“這部玉臺新詠一共十卷,描述諸多,實乃一部人念寶庫,還能再凝聚幾個字,但短時間內不能太急迫,欲速則不達,還會生出偏差…”
他的目光又落到了一邊,伸手拿起了那本九歌注釋。
心中道人微微一動,九歌薄冊之中,就有絲絲縷縷的人念光輝升起來,如流光華彩,蜂擁而出!
心中道人伸手一抓,將涌來的光輝盡數凝聚起來,然后往前面一撒。
當即,人念分散,化作十一個火苗,個個綻放光明,但搖搖欲墜,每一個里面都好像蘊藏著一個字,偏偏難以成型,轉瞬盡數散去,又變成絲絲縷縷的光輝,重歸那書冊之中。
“果然難成,這九歌本身就與神相關,用于古之祭祀,或許不該單純凝結篆字,可惜我現在還沒有更好的利用方法。”
想著想著,他的目光掃過一座座書架。
“這些書冊多有來歷,縈繞人念,若我通讀文章,其中人念也能分潤部分;若能精讀理解,便可得書中三昧;若更進一步,領悟神韻,就可以收攏光輝化為己用!這也是我的心中神源自文章,坐鎮人念金書,才有這般妙用,這東觀藏書對我而言,乃是寶庫!若安穩看個幾月、幾年,靠著人念積累,也能強行凝聚神通了!”
這時,包甘等人快步走來,然后就是紛紛告罪。
“無妨。”陳錯擺擺手,不與他們耽擱,還是看書。
包甘等人松了口氣,又去準備飯食。
很快,角落掌燈,東觀宮一般只有幾個角落有燈火,畢竟又是書冊,又是竹簡布帛的,最怕走水,當然要小心,若非要有巡查守備,怕是連丁點明火都不許進來。
就有個少年過來送飯,放下之后,小心打量著。
陳錯手上抄錄書冊,心里則思量著神通之事,忽的,他心中一動,抬頭一看。
面前少年似乎欲言又止。
正要打探一二,忽然心中道人猛然一震,便生出心血來潮之感。
瞬間,冥冥中的一點感應落下,陳錯福至心靈,知道等待的契機降臨!
他不由凝神屏息,打量起面前的這個少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