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七十二章 米斯特克之地,帶路的黃鳥
云層翻卷，東方的海風帶著濕潤的水汽；山巒層疊，南方的山林格外蒼翠而茂密。
此刻，淡淡的血腥味，在高聳的神廟間彌散。曾經高高在上的雨神祭司，大多化作倒伏的尸體，靈魂去往云中的神國。古老的神殿中，高大的雨神端坐在神座上。祂用深邃的金色雙眼，無聲地注視著這些身披重甲的北方武士，與從未見過的荒原蠻兵。
“南北八百多里，東西五百余里，東方高地山勢險要，西方低地山谷起伏，南方海岸雨林茂密，這便是異常廣闊的米斯特克之地！...高地兩城，二十多萬部族；低地四城，近四十萬人口；海岸三城，三十萬眾...全部合在一起，就是九個大型城邦，九十多萬部族！”
黑狼目光灼灼，看著真情流露的年輕祭司，心中沉吟不語。他思考著東征的局勢，也努力分析著此次南下的攻伐，為未來必然的南征積累經驗。
特拉斯卡拉四邦面積狹小，人口繁盛，地形相對平坦。大多數特拉斯卡拉部族，都集中在核心的特拉斯卡拉谷地與圣城喬盧拉。聯盟大軍東征，只要攻克南北阻擋的關口后，就直入宿敵腹心，橫掃南北重城。也就是說，特拉斯卡拉各部，必須依仗關卡與城邦堅守，寸土必爭，并無回旋的余地。
而米斯特克九部，則大為不同。他們的聯盟更加松散，土地面積廣闊，地形分割而崎嶇。就連各部人口，也分散在各處山中谷地間。整個米斯特克聯盟中，九座城邦互不統屬，并沒有一個高于各邦之上的王都，能夠一克而就。而要征服所有的城邦，從北往南打，可是有足足九百里山路！
黑狼從北到南，從西到東，打了許多年的仗。再加上殿下的耐心教導，他的眼光已經今非昔比。
“米斯特克武士并不強悍，若是面對面的列陣而戰，王國大軍完全可以一擊而破！但他們要是躲入山中，依據一個個城邦與山寨死守，再派出小隊武士與民兵，襲擾大軍后路...”
想到這，黑狼眉頭皺起，陷入沉思。若是一個一個城邦的清理過去，也不知道需要多少兵力，花費多少年時間。他隱約有種感覺，米斯特克各部，恐怕與西南山中的特科斯人，有些相像。
“面對這樣的對手，軍事戰斗已經不是最大的困難。險峻的山林地形，漫長的行軍距離，艱難的山中糧道，以及軍事存在的長久維系，才是真正的麻煩！...算了，這樣的難題，還是留給睿智的殿下或者國王吧！”
好一會后，黑狼才使勁搖了搖頭。隨著地位的提升，他思考的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感覺到腦中的知識不夠用。而現在，還是要回到此次南下時，殿下給予的任務。
“...收集南方情報，威懾米斯特克各部，使其無法北上。若有機會，盡可能地削弱對方的戰爭潛力...”
黑狼的眼神再次變得冷酷。他伸出左手，抓住年輕祭司的衣襟，直視著對方逃避的眼睛。
“告訴我，你的名字？”新 “...尊敬墨西加統帥，我是云中神廟的祭司長老，虎爪王的后裔，天空神裔安迪維！”
年輕祭司安迪維有些畏懼，但說起自己的名字，依然帶著習慣的驕傲與自豪。在米斯特克語中，andivi便是云、天空、天空的后裔。這是一個神圣的名字，只有擁有尊貴血脈的神裔，才有傳承的資格。
“你，這么年輕，就是祭司長老？”
聞言，黑狼有些驚訝。他想起聯盟的祭司長老，哪一個不是歷經考驗，老奸巨猾，見慣殺伐與血祭。而這些傳承久遠的米斯特克人，竟然讓這樣年輕的神裔，占據祭司長老的位置...
他輕輕搖頭，繼續逼問。
“神石城中，有多少武士與民兵？其他的米斯特克各部，何時能派來援軍？各邦援軍會有多少人，又要多久才能抵達？”
“...這，這...我...我不知...”
“嗯？”
黑狼神色一冷。他伸出右手，接過紅蛙可卡遞來的黑曜石匕首。鋒利的刀刃，閃爍著獻祭的黑光。然后，他咧嘴一笑，黑光就貼上年輕祭司的脖頸，帶來真實的死亡壓力。
“最后一次機會。”
“這，我...”
安迪維滿頭大汗，臉色也蒼白的厲害。他眼神下垂，又一次看到老祭司首領的尸體，連手指都在顫抖。
“我數三下！三！二！一...”
“啊！我說！”
冰冷的刀刃微微用力，劃破脖頸的肌膚，滲出淡淡的血紅。安迪維再也難以承受這種煎熬，呼喊中都帶出哭腔。
“神石城中，駐扎有五千武士，一萬民兵！再加上逃入城中的各部丁壯，估計還能再征召幾千人！”
“嗯...”
聽到這，黑狼眉頭一挑。除去伏擊消滅的三千米斯特克武士，神石城中還有一萬兩千的武士與民兵。這樣的兵力，依托堅固的城墻，要是固守不出...
“可惜！這次南下，山地崎嶇難行，又是多雨的雨季，無法攜帶可以轟擊城墻的銅炮...”
黑狼心中輕嘆。瓜基利軍團輕兵急進，在雨季突襲米斯特克人，全軍只攜帶了一月的糧食。
為了保持后勤，八千軍團分為三支，分散在谷地各處劫掠。大軍糧道艱難，后勤都要靠沿途劫掠的補充，連箭矢都很有限，更不用說無法在雨季使用的沉重銅炮。而神石城的城墻有六七米高，守軍兵力充足，守城的士氣也算旺盛。若是對方統帥不犯嚴重的錯誤，是很難打下來的。
“還有呢？！”
“...高地米斯特克互為一體，南方云山城的貴族們肯定已經得到了消息。他們的援軍雖然不多，也就一兩千人，但應該會在幾天內趕來。”
“云山城？南方兩三百里？...”
黑狼眼神閃動，看了眼木板上的地圖。隨后，他的手指往西南一指。
“那么，低地米斯特克，山河城，會如何反應？”
“這...這我如何知曉...”
“嗯？”
“...啊！尊敬的將軍，這次各部北上，分頭牽制墨西加聯盟的兵力，救援特拉斯卡拉人，正是山河城首領，名義上的米斯特克領袖，神裔云塵召集的。”
生死一線，安迪維的思緒飛快轉動，爆發出從未有過的聰明與才智。
“特瓦坎谷地被襲，神石城陷入危險，西南兩百多里的山河城也會受到威脅。更何況云中神廟失陷，各邦的祭司團都會驚恐震動！云塵首領肯定會在山河城中，召集各部武士，撤回前出的米斯特克軍團...”
聞言，黑狼微微頷首。前出的米斯特克軍團全力收縮，各大城邦聚兵自守，米斯特克人對于南路軍的牽制，自然就不復存在。
“武士們在山河城聚集，調動需要時間。而在沒有聚集到足夠的兵力前，低地與海岸的米斯特克武士，恐怕不會冒著巨大的風險，舍命來援...”
說到此處，安迪維心中黯然。北方的墨西加人越發強大，征討四方，戰無不克。面對可怕的北方猛虎，分裂的米斯特克群鳥，何時才能凝聚一體？
“哦？短時間內，沒有大量援軍...”
黑狼瞇起眼睛，心中又閃過幾許思量。隨后，他面帶殺意，冷冷問道。
“特瓦坎谷地中，哪些部族人口眾多，村寨地勢平緩？他們又位于何處？”
“這...我...”
安迪維打了個哆嗦。這一刻，他仿佛從墨西加統帥的眼中，看到了無盡的火光與血色。
“說！”
“啊！特瓦坎谷地中，超過千人的村莊，大概有十幾處。最大的幾處村寨，甚至有數千上萬人。他們的位置，是，是...”
“安迪維！你這只背叛部族的黃鳥！”
聽到這里，一名中年的祭司俘虜再也忍受不住，憤怒的咆哮出聲。他知道，安迪維接下來的話語中，肯定有自己部落的名字。而知曉這些村莊后，殘酷的墨西加人會做些什么，不問可知。至于黃鳥，則在傳統的神話中，有著不祥的征兆。
“想想你榮耀的先祖！不朽的虎爪王正在神國之中，守護著我們的部族！再看看這里！這是神圣的云中神廟，眾神所注目的圣所！...安迪維！在至高的雨神像面前，你怎能如此，讓先祖與血脈蒙羞？！你難道不怕，死后無盡的風暴與神罰嗎！”
“嗯？”
黑狼眼神一厲，聞聲望去，便看到一位異常激動的中年祭司。那祭司頭戴藍色羽冠，地位似乎頗高。周圍的祭司俘虜們，都暗暗以他為中心。
聽到中年祭司的斥責，安迪維的臉上浮現羞愧。他低下頭，渾身顫抖，一時說不出話來。
“呵呵！”
黑狼俊朗的臉上，浮現殺意。他拔出腰間的青銅長劍，向著中年祭司，走出一步，又突然停了下來。隨后，他看向年輕的米斯特克祭司，又一次打量了會對方恐懼與羞愧的神情，嘴角漸漸翹起，勾出一個玩味的笑容。
“他是誰？”
“...神廟祭司長老，山中神裔，花之伊塔”
“哦？又是一位祭司長老。看起來，他對你很是不滿。”
黑狼笑著點頭，拍了拍安迪維的肩膀。接著，他神色一厲，把一把鋒利的黑曜石匕首，“叮”的一聲，擲在年輕祭司的腳下。
“我說過，給你一個皈依主神的機會！而現在，就是你信仰主神的考驗！”
說著，黑狼伸出手，無情的指了指對面的中年祭司，被綁住雙手，卻仍在咆哮的長老伊塔。
“安迪維！就在這里，當著雨神的面，走過去，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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