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隆興村,與往昔很是不同。
春季的清冷依舊寒風刺骨,家家戶戶不是打麻將嘮閑嗑,而是都在關注著鄉道,關注著蘇辰的G63和蘇鐵牛的酷路澤駛入村中,關注著蘇家的事…
村中的蘇家人,齊聚在蘇大龍的大哥家中,兩位老人坐在炕上,蘇大龍這一輩以他們為中心,分散依次坐下來。
剩下的孫男娣女,或站或坐,聚集在西屋、門廳和廚房內,也有一些站在院中、坐在車中抽煙聊天。
村中的其它家庭,也都是各懷心思,透過窗戶或是干脆站在院中、路旁,看著兩輛車子停靠在蘇家大門旁。
有一些年輕人要走出來,被老輩兒或是妻子攔住,不讓他們參與到這件事之中,甭管最后是誰獲利,我們不出頭,便沒我們什么事,若是強出頭,可能會被記恨。
也有一些人,得到了蘇家其他人的承諾,明知道距離蘇辰太遠,真要是老爺子要到了一些錢,大家分一分,千八百萬足以惠及到村鄰,我家想要開個果仁廠,我家想要包一片山,你們來幫忙,我們一起合伙干。
諸如此類的空頭支票,也換來了村民們的口頭支持,至少不少消息剛傳回來時,大家受蘇辰之恩惠盡數站在他的立場。所謂人言可畏既是這般道理,真都是說你們這些人不要臉的,大家也扛不住。
現在好了,不出來說話即可,沉默著即可。
等到結果出來,各自奔向適合自己的‘錢’程,一個村住著,真要用點人,知根知底,總好過外人。現在,看最后結果即可。
蘇大龍需要蘇辰開解,楊敏不需要,她甚至是帶著幾分‘氣’回來的,我看看誰敢欺負我們家老爺們和我兒子,一個個仗著我兒子得到了照顧、得到了不錯的活計、得到了賺錢的機會,現在到好,跑來跟我們要錢來了,我看你們誰敢張牙舞爪,看我不撕爛你們的嘴。
農村鄉下,彪悍氣息彌散在所有人群,妯娌之間打架罵仗都是正常事,更不要說張家李家有個磕磕碰碰,女人一是嘴皮子厲害,一是身大力不虧,楊敏身高體壯有力氣,身體層面從未吃過虧,說撓誰一臉花,那也絕不會有半點客氣。接近三十年的蘇家媳婦兒,這嘴皮子也練起來了,別的不一定行,真論到拿出潑辣那股子勁兒,很多人看她也打怵。
蘇辰始終看著母親笑,笑毛了被罵兩句才回應她:“媽,你放心吧,有我在,無論什么時候都不需要您出頭了,咱們安靜的做個富太太就好了。真需要罵街,郭永盛和克洛德的口才,詞匯量之大,他不帶臟字罵人,能把人憋死。論到動架,天養能從村東頭打到村西頭…”
開車的蘇天養頻頻點頭,還故意右手做了一個壯漢的姿勢,引得楊敏露出笑容:“行行行,聽你的,可說好了,你得護著你爸,他有些話不好說不能說。”
“知道,媽,放心。”
老夫老妻,又是田間地頭走過來的,哪有什么浪漫,此時,蘇大龍挪動了一下放在車座上的手,握住了楊敏的手,夫妻倆對視一眼,別看他們嘴上說都聽兒子的,接受兒子保護自己,實際上兩人心中都已想好了,今天誰要是胡攪蠻纏,他們絕不會客氣,不管是哥哥姐姐還是嫂子姐夫。
在蘇辰這里,真的只是小事,他唯一怕的就是父母生活受到影響,昨晚回到家中,看著那么多人等在家里,表面沒有說什么,感激也不需要說出口,也不擔心未來會有什么大麻煩,自己只要在外面發展的好,留在縣城老家這看似不夠牢靠的人脈關系網,只會越來越緊密。
有事能夠用到他們,能夠承他們的人情,不需要蘇辰有任何心理負擔,每一個人都樂得如此,多少人想要承這份情都承不到呢。
父母不受到影響,那就翻不起什么風浪。
看著屋內早已給留好的位置,看著那露出尷尬笑容卻毫不掩飾一雙雙炙熱貪婪眼神的親戚。
貌似在自己家喬遷之喜時,都未曾真正意義上的人這么全。
那時候一家肯定至少要一個代表到,今天,除了沒成年的孩子,家家戶戶都是齊裝滿員的到場,或許有心中明白奪不來什么的人,卻難以抵御‘萬一’的出現,一旦有萬一出現,那不在這,豈不是損失大了。
看到克洛德,這些人眼中的貪婪更勝幾分,這就是那位身邊的管家?他來最好,有什么事當面鑼對面鼓的說清楚,都是老太太的晚輩,厚此薄彼我們認了,但也不至于一點都不認親吧,您手指縫流出一點點來,我們的命運便會發生徹頭徹尾的改變,憑什么這些好處那么多的遺產都落在了蘇辰一個人的頭上。
對郭永盛,則是審視的目光,你是誰?你來干什么?律師?還是蘇辰找來舌戰群雄的幫兇?
面對著親戚們的招呼,蘇大龍還能露出一點笑容點頭回應,楊敏則是上炕后直接盤腿一座,目光炯炯的盯著坐在里面的兩位老人,她底氣足啊,現在我們家村里的房子,你們倆住著,每天雇人來給你們燒火做飯打掃衛生洗衣服,以前在老大家的時候,你想晚上看電視能看嗎?現在你想看到幾點,有人說你嗎?
不知足,可別怪我說話難聽。
老太太低著頭,抽著煙,老爺子目光飄忽頗有些神游太虛的意思,他們也是被趕鴨子上架,富貴固然挺吸引人,可現在的生活他們也很滿足,并不想因為錢而弄得親人紛爭。
蘇辰搭著炕邊坐下來,鞋也沒脫,里面是一鋪大炕,門旁門外就是一大群在這聽信的年輕人。克洛德、郭永盛和蘇天養,分別得到一把椅子,坐在屋門口的位置。蘇鐵牛則跟蘇辰一樣,炕邊一坐,抱著臂膀,誰也不看,自顧自抽煙沉默著。
“說說吧,什么意思?”蘇辰聲音清冷開口,視線從每一個人的身上掃過,屋內除了圍坐的長一輩,在邊緣還有一些同輩,看得出來,都是牙尖嘴利平時家里有個大事小情,能出來說兩句的,也有幾個在城里混的。
你看我,我看他,誰也不說話,最后目光集中在了蘇辰大爺身上,年過七十的大爺,身體倍棒,一頓能吃半斤肉,能喝四兩酒。
“大龍…”
蘇大龍擺擺手:“我們家的事,以后問小辰,早在我們進城的時候,家里事就他說的算。”
給蘇大龍打電話能說的話,面對蘇辰想要說出來,還有點不好意思,看了一眼身后,城里做保險的女兒蘇薇,這也算是個能人了,蘇辰剛從網上賺到第一筆錢要給父母買養老保險,也是找她。
能說會道,八面玲瓏,在過去的蘇家也是個人物,平時有個大事小情,也都會找她商量一二,近些年家中一些小輩兒結婚,也都是她作為代表登臺講話。
不說話先笑,胖胖的臉頰上散發著親和力,蘇薇往前探了探身子,沖著蘇辰說道:“大家既然讓我說,那我就說說,說錯了的,老弟你別怪姐,我們見識也就在這小縣城了,比不得你在燕京大城市…”
蘇辰直接擺斷她:“有什么話直說,別繞彎子,我沒空聽你們扯閑篇,撿干的說。”
擺下這陣勢,為了錢蘇辰能理解,卻不會容忍,更不會毫無反應。
眾人臉色一變,有人想要開口說什么,硬生生又咽了回去,這時候他們才意識到,面前已經不是那個誰都可以說幾句囑咐幾句的晚輩了,人家在外面已經憑借著遺產,打開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遺囑,遺產,財產。
現在所有人都不能聽到這些詞匯,如同針刺穿心臟一般疼,大家肩膀一般齊,跟那位的血緣關系都一樣,憑什么,憑什么他蘇辰繼承百億家產,而我們連一點點的邊角余料都沒有,還要對他卑躬屈膝感恩他的一點點施舍,不,那都不叫施舍了,那是對我們的侮辱,一點點的工作,一點點努力就能賺到的錢,是施舍嗎?我們還得感恩戴德,狗屁,你分給我們一些錢都是應該的,憑什么我們要去感謝你的那點侮辱。
蘇薇做保險的,多年來什么人沒見過,更刁難的客戶都得笑臉相迎,制怒忍氣在她這里都是小意思。
“好,那我就長話短說。遺囑最大我們都知道,我們想要確認一下,這份遺囑是否是伯德·加西亞先生在清醒時候立下?”
蘇辰看著她,嘴角微微上揚:“你確定要看?”
看了,可就連親戚之間最后那點情分都沒了。
他沒想到昨天還是給父親打電話,打的感情牌,拿出一點來補償我們這些親人,你吃肉也讓我們跟著喝點湯。
今天就變成了公事公辦,要去質疑遺囑,這也就意味著,推翻這遺囑,他們覺得爺爺作為第二順位繼承人,可以繼承財產?
“你們確定要看?”
蘇薇哪里敢拿主意,蘇辰趁著現場一片沉默之時,又看向了每一個人,你們確定要去從‘根’上質疑我作為財產繼承人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