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麗娜的臉上閃過了一抹驚詫,緊接著便用力地抿住了嘴唇,爭取別讓它翹得太高。
“哎…我就知道你不會信的。”
看著小富婆一副忍得很辛苦的模樣,鶴發童顏的老太太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有些不忍地道:
“但是這真的是事實,你的的確確不是人類。”
“您…您說真的?”
感覺洛麗塔阿姨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好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地捏了一把,卡麗娜的心臟驟然一緊。
“這里面是不是出了什么誤會?”
她鎮定了一下后強笑著道:“我怎么可能不是人類?而且您剛剛還不是說,我的父母是老師和教皇大人嗎?如果不是人類的話,那我又是什么?吸血鬼嗎?”
“唉!我本來想把這件事帶到墳墓里的。”
洛麗塔老太太恨恨地跺了跺腳,臉上懊悔地神色愈發強烈,連皺紋都因此深了兩分。
她沒有直接回答小富婆的問題,而是答非所問地道:
“你的老師什么德行你自己清楚吧?卡梅隆那個狗東西雖然總是笑瞇瞇的,但心里其實比誰都冷漠,就連我這個和他糾纏了大半輩子的女人,到了危急關頭一樣會被棄之不顧。”
小富婆訕訕地沒說話,對于自家老師的節操到底是個什么水平,她當然心中有數。
卡麗娜干巴巴地解釋道:“洛麗塔阿姨,老師他…他只是活得比較謹慎,如果您真的出了危險,他一定會立刻趕回來的,就像這次,嗯…他現在已經在往回趕了。”
聽了小富婆的解釋后,老太太面色一暖,但很快又冷了下來,怨憤地哼了一聲后冷嘲熱諷地道:
“你少替他說話!他回來的原因肯定不是因為我,那個混蛋恐怕根本想不起我來!八成從頭到尾連我的名字都沒提到過!我跟你說,這個老東西當年就是這副德行…”
見一向和藹的洛麗塔阿姨發了飆,開始痛斥自家老師是個沒良心的渣男,小富婆頓時慫得像個小雞仔兒一樣,聽也不是勸也不是,感覺渾身上下哪兒哪兒都不得勁。
相比站在城頭上聽老師和師娘們的恩恩怨怨,她更愿意從城頭上蹦下去,和那些吸血鬼決一死戰。
“哎!我朝你吼什么。”
看著臉上寫滿了尷尬的小富婆,老太太搖了搖頭苦笑了一聲,收住了喋喋不休的話頭。
“算啦,讓你聽我發牢騷實在是難為你了,畢竟那老家伙這輩子誰都對不起,偏偏對你真是沒得說。
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命和錢,比這兩樣還重的就只有你了。所以他一定會回來的,但外面的吸血鬼這么多,他還是個屁用沒有的命運使徒,搞不好也要死在這里,所以有些話我一定要提前跟你說。”
她伸出手臂抓緊了小富婆的肩膀,無比認真地道:
“如果我和你老師都死了,而你僥幸逃了出去,那一定要立刻離開法蘭,絕對不要再和知識教會有任何接觸,尤其是那位教皇大人,絕對!絕對!絕對!不要跟她碰面!”
老太太嘴里三個絕對,每個的語氣都比前一個重上三分,說到最后一個絕對的時候已經是聲色俱厲,連脖頸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
小富婆被她的神情嚇了一跳,唯唯諾諾地點頭應下后,苦著一張小臉謹慎地問道:
“洛麗塔阿姨,您…您的話我記住了,但是為什么啊?你不是說教皇大人是我的母親嗎?她…”
“別問了!”
老太太搖了搖頭,把一頭霧水的小富婆摟在了懷里。
“卡麗娜,你雖然不是人類,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女兒,我和你的老師都把你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她輕輕拍了拍小富婆的背脊,語重心長地道:
“我能說的只有這么多了,你也不要去問卡梅隆,那個老東西和我一樣,除非死到臨頭,否則肯定是一句話都不會說的,呵呵,口風緊算得上他為數不多的優點了…”
“事情就是這個樣子,所以我是絕對不能去找吉娜的。”
卡梅隆老頭無奈地道:“當年提議幫她延續生命的人是我,但最后破壞了一切的人也是我,如果我主動去找她,那她反倒可能會袖手旁觀。”
威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上輩子為什么沒聽過小富婆的名字,以及卡梅隆老頭為什么會被知識教會的教皇弄死,這一系列的謎團算是解開了不少。
卡麗娜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人類,而是用知識教皇的部分身體組織培養出來的,類似于克隆體的產物。那位教皇年輕時曾受過重傷,不僅失去了再進一步的可能,甚至還折損了大半的壽命,小富婆就是為她準備的“身體”。
然而,身為始作俑者的卡梅隆老頭起了惻隱之心,主動放棄了這個計劃,不僅把小富婆偷走送人,在她流落街頭之后又接到身邊養大…
說來也是奇怪,這個縱橫花叢飽經世故的男人,最終都倒在了某些最為純潔質樸的情感上面,看來即使再冷硬殘忍的人,心中往往也會有一片孕育著花苗的溫床,就比如我…
“差不多了吧?”
把手里新鮮的魔女發絲扔給了杰西卡,卡梅隆老頭轉過身看向了威廉,開口建議道:
“這些估計都五六千根了,她只是個五階的巫魔女,最多也就能支配兩千名左右的傀儡,拔再多這次也用不上,要不就先到這吧?”
“再來五千!”
按著魔女主母腦袋的威廉搖了搖頭,神情堅定地道:“頭發嘛,留再多早晚都是要沒的,不薅白不薅,多余的就算是法雷爾家付的戰爭賠款了。”
就比如我,平時是一個視金錢如糞土的人,所以偶爾找到了一片野生的藥劑材料,就稍微多采了那么一點,很合理吧?
威廉一邊繼續進行著除毛大業,一邊有些好奇地問道:“卡梅隆會長,既然命運使徒的褫奪能控制別人的身體,你就沒想過幫小富…幫卡麗娜稍微改變改變形象么?”
卡梅隆老頭的眉毛抖動了兩下,隨后露出了一個會意的表情。
“倒還真能做的到,問題是不值啊,我用褫奪可是要消耗壽命的!就算卡麗娜只是四階消耗的不多,但那也是壽命啊!找個男人生個孩子解決的事,非要用命換干什么?”
他搖了搖頭老氣橫秋地道:
“你們這些人吶,一旦找到了最省力的辦法就不愿意動腦子了,就比如給這個魔女拔毛的事兒,打暈了再拔不就不疼了?非要找個七階的命運使徒用命換,這不是傻么?”
說到這里時,卡梅隆老頭突然停了手,有些好奇地問道:
“對了,我是在突破七階的時候才看透了自己的命運,知道自己會死在吉娜的手里,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我沒記錯的話,你只是個一階的神秘者吧?”
因為沒料到他會突然停手,威廉手頭的力氣沒能控制好,稍微用得大了一點。
“咔吧。”
魔女主母的頸椎發出了一聲脆響,嚇了他一跳,生怕這個拯救多薩堡的關鍵人物因為一個意外折在了自己手里。
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到擊殺提示,威廉才松了口氣,沒好氣地回答道:“蒙的!”
“好吧,既然你不想說那我就不問了。”
卡梅隆老頭搖了搖頭,把手里的頭發遞給了杰西卡。
“就拔到這兒吧,那些吸血鬼雖然一直沒有大舉進攻,好像在等待著什么,但怕是等不了太久了,如果不能盡快支援的話,卡麗娜那邊可就危險了。”
威廉點了點頭,松開了魔女主母的腦袋。
出于所剩不多的人道主義精神,他沒有去摧殘魔女主母四周的頭發,而是從正中間下手,為她保留了“地方支援中央”的機會。
摸了摸懷里的幸運硬幣后,威廉神色冷靜地提議道:
“雖然時間緊迫,但光靠我們這些人肯定不是吸血鬼的對手,所以我認為,在支援多薩堡的同時,也要派人去找那位教皇大人的下落。”
“我明白的。”
卡梅隆老頭嘆了口氣道:“雖然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的交涉,但確實只有靠著吉娜的力量,我們才有保住多薩堡的可能,可問題是該讓誰去?”
威廉把手伸進自己的口袋里,隨后試探性地將目光投向了卡梅隆老頭。
口袋里的幸運硬幣冰冷刺骨,以威廉過人的體質,仍舊被凍得打了一個激靈,仿佛一道寒意直接從手指頭凍到了心尖上。
這個溫度…懂了,讓卡梅隆老頭去,估計就是個全滅的結局,看來他那個老情人恐怕正在氣頭上。嗯…也沒準是當場拽著這老頭一頓愛的鞭笞,爽過頭了忘了支援多薩堡也說不定。
不過如果卡梅隆老頭不合適的話,那就要找一個別的人選了,這個人自然是速度越快越好。
威廉把目光投向了杰西卡,幸運硬幣猶豫了一下,出現了半冷半熱的奇異狀態,冷的那面同樣冰冷刺骨,熱的那面只能算是微溫,和王后陛下手掌的溫度差不多。
嗯…看來也不是個好主意。
威廉的目光一個一個地掃過在場的所有人,甚至連昏迷的倫納德和魔女主母都看過了,但幸運硬幣給出的最好的反饋也只是微溫而已,不用猜都知道成功率一定低得嚇人。
這…難道只能和那些吸血鬼硬拼了嗎?他的眼神中帶上了一絲猶豫。
怒焰軍團和黑魘騎兵雖然都是素質極佳的軍團,不計傷亡的話拖住兩三名四階職業者并不難,如果那些吸血鬼比較大意的話,甚至有可能造成更為可觀的戰果。
但現在四階以上的吸血鬼最少有十幾個,這種量級的差距已經不是指揮藝術能夠彌補的了,只要那只吸血鬼的指揮官不是哈利,就絕對不可能…
嗯?哈利倒是還沒看過,不過他現在這副木樁子似的模樣,連開口說話都做不到,還能去求救嗎?
威廉把目光投向了馬背上的哈利,倒霉的老父親正直挺挺地仰頭望天,臉上滿是揮之不去的怒色,胯下一朵頭大桿細的蘑菇栩栩如生。
“咝!”
像是觸了電似得,威廉飛快地把手從口袋里拿了出來,大拇指的指腹被高溫燙得通紅,食指的指尖上甚至起了一個小小的水泡。
無暇顧及被燙傷的指尖,威廉的腦海里光速閃過了一大堆的童年回憶,最后在白雪公主和睡美人身上定了格。
這兩部作品有一個細思極恐的共性,那就是里面的王子都喜歡對沒有反應的妹子動手動腳…
這…難道那位女教皇也是同道中人?
雖然覺得這個選擇離譜到不行,但出于對幸運硬幣的信任,威廉猶豫了一會兒后還是開口說道:
“人選的話,就讓哈利去吧,這個任務大概也只有他能完成了。”
聽到威廉的話后,周圍的人們面面相覷,臉上神色各異,但竟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
見一直沒有人站出來,卡梅隆老頭的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吉娜的脾氣剛硬激烈,和那些說話做事直白的人更對脾氣,這個叫哈利的人卻連站出來都不敢,恐怕是個膽小的家伙,這樣的人真能說得動她嗎?
“威廉,你是認真的?”
杰西卡湊到他身邊小聲道:“你…是不是覺得這次太危險了,哈利這幅樣子很難保住性命,所以想找個借口把他送走?”
女騎士湊得有些近,溫熱的吐息打在威廉耳垂上,弄得他有些癢癢的。
斜睨了杰西卡一眼,威廉低下頭,先是對著她的耳孔輕呵了口熱氣,隨后輕聲地說道: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我應該會提議讓你去。”
“你…哎呀!”
杰西卡羞憤地跺了跺腳,面帶紅暈地去薅小白們的毛了,卡梅隆老頭則面色不豫地湊了過來。
“你說的哈利…是哪個?為什么一直沒有人站出來?”
他皺著眉頭說道: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換個耿直一些的人去,哪怕脾氣暴躁一些都沒關系,吉娜最討厭的就是猶豫不決的人,這個叫哈利的恐怕…”
“別擔心,他絕對夠暴躁。”威廉一邊說著,一邊瞥了一眼遠處的哈利。
即使渾身上下哪兒都動不了,但哈利依舊在用眼神表達著濃濃的怒火,看著天空的目光恨不得把云彩捅個窟窿,別提多暴躁了。
“好吧。”
卡梅隆老頭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隨后出言詢問道:“到底哪個是你說的哈利?”
威廉笑了笑,伸手指向了怒目向天的老父親。
“喏,捆在馬背上那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