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不死之心
4號浮島的邊緣。
一座裝有高高的防護欄的廣場上。
此刻已擠滿了人。
羅杰和莎爾行走在人群中，好不容易找了個合適觀望的位置。
他放眼望去。
地平線似乎正在變得越來越遙遠。
「第六感：你察覺到浮島與真理山正在緩慢地上升」
看來剛剛的震動和失重是由浮島重心變化引起的。
魔潮的到來是一個逐步的過程。
一開始似乎并沒有什么特別明顯的特征。
至少在4號浮島上。
羅杰沒感受到沒什么變化。
浮島底下的人類聚集地也沒有立刻就陷入混亂之中。
不過從今天開始。
來自六大浮島的浮艇將停止運行。
按照莎爾的說法。
再過一陣子，就連「以太之門」也會關閉。
只有在魔潮徹底結束、魔力豐度恢復正常之后，這些設施才會重新對浮島居民開放。
而魔潮的持續時間有長有短。
快則一個月，慢則半年。
這將是浮島居民最無聊的一些日子。
也是最容易發生摩擦的時光。
魔潮的到來并沒有影響羅杰規律的生活。
只是讓他的心情變得稍有些沉重。
對于浮島之下的平民們，他有心想做點什么，最終卻發現什么都做不了。
沒有人能阻止魔力豐度的驟升。
浮島和真理山也承載不了那么多的人口。
至于離開寶石城更是癡人說夢——
往西走是紅土荒原，接著就是「死亡之痕」南側的原始森林。
那里的魔物在遭遇魔潮洗禮后會變得更強更兇。
別說普通人了。
低級冒險者過去都是送菜。
東方則是通往「雷霆高地」的山脈。
而在山脈之間，也有「界河」的存在，非常人不可逾越。
而南方，則是魔力豐度更高的兇惡之地。
唯一看似有希望的是北方。
但在羅杰通過塞拉河大橋的時候，阿蘭就告誡過他——
守界人的職責是不允許出現大規模的「越界」行為的。
地面上的居民們想要活下去。
只能祈禱自己足夠幸運，能頂住過高的魔力豐度帶來的畸變。
否則。
他們會變成比羅杰見過的澤地流民更可怕的魔物。
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深深地刺激到了羅杰。
他對力量的渴求便源于此。
既然無力改變可憎的現狀。
那么就只能在獨善其身的情況下。
一天天的變強。
總有一天。
他會改變這一切。
他是這么堅信著的。
兩天后的夜晚。
羅杰家中。
安裝了「弱空間法陣」的地下室里。
一名名三米高的猛男正井然有序地排著隊，接受著羅杰的“體檢”。
弱空間固化法陣并不能憑空開拓出次元空間。
但卻能在室內極大地拓展原有的空間。
羅杰的地下室原本不足70平，經過法陣的拓展，則有了接近1000平的可用面積。
這讓他金屋藏猛男的設想變成了事實。
今夜。
他將為這些赤膽忠心的小弟們更換契約載體。
伴隨著大量的「古代頑石」的到手。
兔皮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
今天白天。
羅杰在一家煉金用品商店里買了大量的「紫荊水」和10把標準的「刻錄刀」。
契約師的工作自然被提上了日程。
開闊的辦公桌上。
但見羅杰頭也不抬，運刀如飛。
伴隨著石屑滾滾落下，一枚枚歪七八糟的煉獄語赫然成形。
“下一個！”
“滴血！”
“蠢貨，讓你滴血不是讓你噴血！”
“下一個！”
在羅杰高效的指揮下。
不多時。
契約替換便順利地完成了。
換成了「頑石契約」后，類角魔們的實力都得到了不約而同的提升。
數據欄上。
「你成功地更換了契約載體，你的仆役們的平均戰斗力提升了20」
「你獲得了古代頑石賦予的額外獎勵：共享能力」
「你的仆役們通過共享能力獲得了‘攻擊特效雷電’」
「攻擊特效雷電：你的每次攻擊將附帶10的雷原素特效」
「你通過共享能力獲得了‘不死之心’」
「不死之心：你的體質1；
當你的心臟被毀滅時，你并不會因此而死亡，而是會迅速長出第二顆心臟；
冷卻時間：30天」
“玩契約師就是要搞石頭！”
“頑石派就是強！”
看著手里那一大把的心形石頭。
羅杰可謂是心花怒放。
兔皮淪為替代品不是沒有理由的。
契約載體換成頑石后，類角魔們的實力提升的太多了！
更別說額外的共享能力了。
攻擊特效大大增強小弟們的狩獵效率。
而不死之心不僅彌補了羅杰身子弱（體質1）的缺點。
還在百分百強韌的基礎上，為他上了一把雙保險！
這戰斗力提升的可不是一星半點了。
除此之外。
在用古代頑石完成契約后。
羅杰終于可以查看小弟們完整的屬性列表了——先前兔皮做載體的時候，他只能用望氣術進行粗淺的觀望，了解的不夠細。
他快速地掃了一眼。
表情非常滿意。
魔鬼血統確實是好東西。
類角魔的六大屬性合計在73點上下。
極個別突出的家伙，比如啄木鳥——六大屬性加起來居然有78點之多！
“等等！”
羅杰突然察覺到不對勁來，猛地抬頭質問道：
“為什么你的親近職業是法師？”
啄木鳥撓了撓頭，有些不知所措：
“是嗎？”
“主人，我不是很清楚，不過我確實很容易學會法術。”
說罷，似乎為了示范，他整了個變形術。
看著眼前的黑裙小妹。
羅杰以手扶額，陷入了沉思。
啄木鳥跟著他南征北戰了這么久，他一直把對方當肉盾用！
到頭來一看職業居然是個潛在的法爺。
這說出去誰敢信啊！
數據欄上，啄木鳥的六大屬性分別如下：
「力量17體質14智力18感知6魅力14敏捷9」
“難怪他總是很虛。”
羅杰默默地搖了搖頭。
14點體質顯然支撐不了17點的力量。
他能硬抗奔雷龍全靠一股憨憨的勁兒。
至于為什么到現在才發現他是個法師的料子。
那觸目驚心的「感知6」說明了一切。
低感知的人。
總是過的迷迷糊糊。
而6點感知在前世的地球上差不多就是以下這種情況。
“吼吼吃晚飯咯！”
片刻后。
“咦？我吃過了飯嗎？沒有吧？”
過了一會兒。
“吼吼吼吃晚飯咯！(ω)”
“從今往后，你開始學法術，我會給你安排法術書。”
羅杰拍案定論到：
“但如果你想要做什么實驗，必須向我批準。”
“烏古。”
“以后你負責跟著他，寸步不離的那種。”
在仆役中發現了高智力的法師料子固然是一喜。
但超低的感知為這一喜蒙上了淡淡的陰霾。
接下來的日子里。
羅杰的生活保持著一成不變的節奏。
但隨著魔力豐度的逐漸提高。
香楠樹附近的以太食龍開始急劇減少。
而莎爾的髖骨痛發作的越發厲害了。
幾乎到了每天不接受治療就得喝「沉眠藥劑」才能入睡的地步！
在治療過程中。
羅杰發現「氣」的作用在衰減，為此他不得不加大了劑量，只有這樣才能緩解女術士的痛苦。
如此一來。
他滯留在莎爾別墅的時間也被拉長了許多。
某日。
結束了半天的治療后。
羅杰如釋重負般走出了理療室，腳步都有些虛浮了。
莎爾則是滿面春光地跟了出來。
“你實在是太棒了，阿八。”
“我想我已經離不開你了，喏，這是今天的薪酬。”
“對了，明天早上，陪我參加一個庭審。”
羅杰剛想拒絕。
莎爾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明天的真理山法庭，可能會是近幾年最勁爆的場面。還記得我跟你提到過的「以太食龍」嗎？”
“有人忍不住了哦。”
翌日。
真理山法庭。
觀眾席。
羅杰坐在舒適柔軟的沙發上，俯瞰下方眾人。
一眼望過去，幾乎全是法師。
這也不奇怪。
今日庭審的參與者都是六大浮島有頭有臉的人物。
其中不乏真理學會的高層人士。
自然是法師居多。
若不是莎爾領著。
以羅杰的身份，連真理山都上不來。
同樣是因為莎爾。
一路走過來。
羅杰察覺到了不少惡意的目光。
不過那些人沒有付諸行動。
因為他們更多的注意力，仍然是集中在今日的被審之人身上。
據莎爾介紹。
那是一個名為小托馬斯的男孩子。
此刻他孤零零地站在大廳中央，看上去只有十二三歲，嘴唇上沿的絨毛清晰可見。
很難想象。
就是這么一個乳臭未干的孩子在半年前私闖了寶石城廢墟區的禁地，并釋放出了「以太食龍」這種可怕的魔物。
聽說以太食龍對真理學會造成了極大的損失。
很多法術研究項目都因此而被迫終止。
這件事半年前就被查出來了。
當時就在浮島上鬧得轟轟烈烈。
但一直拖到了現在才進行庭審。
原因很簡單。
小托馬斯的父親正是真理學會副會長。
那位有著「智慧左手」之稱的54級的超凡法師！
盡管這位副會長先生多次聲明不會干涉此事。
但整件事仍然因此變得微妙起來。
今天的庭審來了很多人。
大家可不止是來看戲的。
真理山的審判流程很精簡。
所有人的發言都是又短又快。
沒多久就到了小托馬斯的辯解時間。
在一眾法師的注目下。
男孩抬起了頭。
眼神之中充滿了無畏：
“我沒什么好辯解的！”
“自始至終我都不認為我做錯了什么。”
“相比起來，明明早就發現以太食龍卻遲遲不肯放它們出來的你們才有問題吧？”
“法官大人，能用「監察之眼」看看浮島下的情況嗎？”
“隨便看看吧，哪里都行！”
法官沉默了一會兒。
同為超凡法師的他當然有資格調動真理山的監察之眼。
下一刻。
他同意了小托馬斯的請求。
一幕幕來自地表的清晰畫面開始緩緩地出現。
簡陋的棚屋里。
瘦弱的女孩死死抱著被子不肯出來。
滿臉胡渣的中年男子猛地將她拽了出來，他的眼眶里落下了豆大的淚珠，嘴上對女孩說著什么。
女孩瘋狂地搖頭，淚水打濕了床單。
中年男子費了一番手腳，將女孩捆綁在了床上。
而后他拉開床單。
女孩的左腳裸露了出來。
但見她的腳踝上，長著密密麻麻的淡藍色的斑點！
那斑點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上蔓延。
幾乎都要長到干瘦的小腿肚附近了。
中年男子狠心地抹掉了淚水，從屋子外面拿回來一把鋸子。
而后用麻布塞住了女孩的嘴巴。
他輕輕地抱住了女孩，說了很多很多的話。
就當他準備動手的時候。
忽然從外面飛來了一群惱人的“蚊子”。
這些蚊子覆蓋在了女孩的腳踝上。
埋頭吮吸了起來。
不一會兒，它們便紛紛飛走了。
中年男子不敢置信看著女孩的腳踝。
那些象征著毀滅與畸變的斑點。
就這么消失了。
他放下手中的鋸子，抱著仍在流淚的女孩嚎啕大哭起來。
類似的場景在地表上時時刻刻地上演著。
在這一幕幕令人動容的過場后。
小托馬斯大聲說道：
“你們明明早就能避免悲劇的發生，卻選擇了什么都不做！”
“我拯救了他們所有人的生命！”
“而你們卻要審判我！”
“難道真的沒有人覺得可笑嗎？”
會場里鴉雀無聲。
大法官平靜地說道：
“但你損害了真理山的利益。”
“以太食龍是可怕的戰爭魔物，不知道你剛剛有沒有注意到，每吸食一定數量的「畸變物」，這種魔物就會變的強了一些，他們的繁殖速度也會因此而加快。”
“魔潮過后，它們的數量和等級會達到一個我們無法解決的地步。”
“你能對此負責嗎？”
大法官的說辭好像在男孩的預料之中。
他哈哈大笑起來：
“那就想辦法去解決啊！”
“如果問題真的這么嚴重，為什么還要把時間浪費在審判上？”
“掌握了以太學會權柄的你們，自認為身居高位的你們，自詡是天才的你們…趕緊開動你們的腦筋啊！”
“比起那些地表上的可憐人，你們總該有更多辦法才對吧？”
“還是說你們既不肯承認自己的無能，又不愿為控制這種魔物的數量而出力？”
他的聲調越來越激昂。
眾人的沉默襯托的他像個正義使者。
那一刻。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忽略了他的年齡。
“如何？”
莎爾抿了一口紅酒，在羅杰耳旁輕聲問道。
“很棒。”
羅杰笑了笑：
“我是說他的臺詞功底，很純熟。”
數據欄上。
「第六感：你察覺到了小托馬斯正在進行一場偉大的表演」
“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
“除了令人愉悅的技巧之外。”
“你的頭腦也是性感的要命。”
莎爾笑著牽起了羅杰的手。
不顧旁人詫異的目光，兩人走出了法庭。
身后。
小托馬斯的激情演講仍在繼續。
“今天是出不了什么結果了，都是老奸巨猾的家伙。”
真理山一處觀光平臺上。
莎爾淑女般提著裙子轉了一圈，宛如起舞的紅蝶。
她的聲音在山風中顯得有些飄忽：
“小托馬斯不過是一枚棋子，甚至連他父親也是。”
“真理學會有人對現狀不滿了。”
“「以太食龍」是一把矛，指向的當然是那位沉迷于研究塔倫武術而大半年未曾露面的會長大人。”
“你別看大法官在訓斥那孩子，其實他們也都是一伙兒的。”
“真正被敲打的勢力，現在估計正火急火燎地守在真理山的次位面呢，也不知道那位會長大人究竟研究出了什么。”
羅杰認真地聆聽著。
他知道。
莎爾說的這些都是真正的機密。
“你要去做什么嗎？”
羅杰問。
莎爾說這么多，肯定不會是平白無故的。
女術士笑了笑：
“我欠會長那個老家伙一個人情，這次可能要幫他打一架了。”
“接下來的真理山會很不太平。”
“你必須答應我，待在浮島上，哪里也別去，等我回來。”
“要是我回不來了。”
“我允許你去找其他的富婆。”
羅杰呲了呲牙，猶豫了一下：
“有多危險。”
莎爾甜甜一笑：
“應該是死不了的。”
“甚至未必會打起來。”
“但肯定會去很長時間…可憐我的髖骨喲。”
羅杰默默地搖了搖頭。
“答應我！”
“待在浮島上，哪兒也別去！”
莎爾突然兇狠了起來。
羅杰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好。”
當天夜里。
4號浮島的邊緣。
繞過「監察之眼」的偵測范圍。
羅杰迎著凜凜天風。
縱身一躍！
呼呼呼的風聲在他耳旁響起。
在御風而行的作用下。
沒多久他便成功著陸。
地表的魔力豐度確實很濃郁。
好在他是魔免，畸變的以太無法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確定周圍沒人之后。
羅杰從懷里取出了石像鬼雕像。
石像鬼從嘴巴里吐出了「最后的避難所」。
避難所擁擠的主房間里。
類角魔施工大隊接二連三地跳了出來。
在夜風之中。
羅杰無聲地比了個手勢。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沖向了寶石城的廢墟區！
“如果真的讓以太食龍順利地在魔潮中完成成長，地表的平民未必不會受到傷害。”
“對此。”
“我責無旁貸！”
羅杰啟動了終極獵手。
開始尋覓起兄弟的蹤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