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三章 創佛造神
東征高麗，而且是在高麗已經構筑長城、東北各國齊心協力的情況下，必然不是那么容易獲勝的。甚至于，李世民已經做好了連戰三年以上的準備。
這么長時間的把朝政交給太子，就算他對太子有信心，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交出去的。
這一次跟之前岐州巡駕又不一樣，幾乎已經是完全把太子提升成為皇帝代理了。
李世民覺得很重要的東西，好多在李承乾看來其實就是廢話。雖然是廢話，但是他還是認真聽了下來，甚至于，還拿小本子記了下來。
不管怎么說，李世民都是一個比較成功的皇帝，聽聽他的準沒錯。“我上我也行”這樣的想法，成功的概率往往低的可憐。
一番話一直談到了深夜，才結束，皇帝和房玄齡還蹭了一頓飯，小酌了一頓。賑災的事情過去了，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終于能松口氣，不管他們任何一個，現在都更希望國朝平安無事。
送走皇帝和房玄齡以后，李承乾才回到了房間，見阿史那雪在幫他整理床鋪，干脆一個虎撲，把她撲到了床上。
嗯，只是摟著睡覺而已。
第二天一大早，感覺身體就恢復的跟正常一般無二了。嘗試著在室內做了一些俯臥撐之類的，才發現是真的恢復了。
這如果是以前的自己，絕對會羨慕這副身體吧。騎著小電驢穿梭在高樓大廈之間，三餐不定時，造成的結果就是老寒腿出現在年輕人的身上，腸胃也全是毛病。如果說長輩的輩分是拿身體健康在換錢，放到當今一代上，恐怕已經進化到拿命換錢的等級了。
“當我們忙著做各種致敬青年的策劃時，青年們正在睡覺。”
這得是多腦殘的人才能說出這樣的話，誰特娘的不想跟您一樣早睡早起？
扯遠了 俯臥撐、仰臥起坐、揮拳，每樣進行到自己平時的一半就行。大病以后的身體就算短暫恢復健康，也不是立刻就能恢復如常的。
就在李承乾享受了正常的早餐以后，張赟進來稟報，袁天罡、李淳風、孫思邈求見。
孫思邈今天就來，李承乾并不意外，但是袁天罡和李淳風的出現，還是讓他好奇無比。
《推背圖》的鼎鼎大名，李承乾自然知曉，所以連帶著他對其傳聞作者袁天罡和李淳風也好奇起來。袁天罡已經證實是個神棍，至于李淳風，打探之下只知道他是太史局的太史左丞，對歷法和天文頗有研究，別的好像沒什么。
本來他還以為雜說不可盡信，現在看來，這李淳風，跟道家的關系還真是不一般啊。
換上正裝，李承乾坐在錦塌上，等著三人進來。
如果是孫思邈一人來的話，他一定要出門迎接了。但是袁天罡這個家伙出現，用腳后跟想也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對于打破約定，把手伸向孫思邈這件事，李承乾很是氣憤，很想看看袁天罡怎么狡辯。
很快，三人就走了進來。看得出來，孫思邈的地位，哪怕是在道家也是很高的，袁天罡都要讓后半步，至于李淳風，更是直接讓出了一大步。
“太子殿下。”
“袁天罡，拜見太子殿下。”
“微臣李淳風，拜見太子殿下。”
李承乾點點頭，從錦塌上站起來，親自扶起孫思邈，對門口的張赟說：“給三位送錦墩進來。”
很快，四人分而就座。
孫思邈再不通事故，也發現了李承乾的表現不同。尷尬的看了一眼袁天罡和李淳風，頭頓時低了一些。
好不容易喘勻了氣，孫思邈道：“太子殿下，老道我回去試著詢問了，除了老道的弟子以外，外人根本找不到參與實驗的。無可奈何之下，老道才找到了道門的身上。”
李承乾驚訝的哦了一聲，看向袁天罡說：“袁道長膽子很大啊，您不知道虜瘡是什么？”
袁天罡笑道：“貧道自然知道，但是，既然太子殿下敢說十有，貧道又怎么不會支持呢？關于這一次的實驗，道門愿意出十歲到八十歲、來自不同地域的道士共計四百人，這么多人，想必孫道長考慮的各種因素，都能算進去了吧！”
雖然有所猜測，但是這個數據從袁天罡嘴里蹦出來的時候，還是讓李承乾大吃一驚。
真就是為了信仰啥事兒都敢干啊！要說這些人對虜瘡沒恐懼是不可能的，虜瘡在民間甚于猛虎，幾乎是談瘡色變的程度。這些人明知道這病得上幾乎必死，依舊敢參與實驗，已經不是膽大的等級了。
而且，不得不說，袁天罡給出的這四百人，囊括了大量的變量，對于實驗而言，可以說是最好的選擇了。
無法拒絕的條件！
沉吟半晌，李承乾皺眉道：“今天既然孫道長也在這，老袁，你還是把話說開了的好，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恐怕還不到為了大義奮不顧身的程度吧。有所付出就必有所求，說說，你是不是要利用孫道長？”
聽到李承乾這話，孫思邈也皺著眉看向袁天罡。他自然是知道袁天罡的心思的，所以這段時間對于道門的求見幾乎都是推辭了。只是，這次的實驗，除了道門，還真找不到這么大的助力，如果袁天罡真的有點別的心思 他覺得自己還是會答應下來。
袁天罡依舊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接過宮女遞來的茶，品了一口以后，才說：“太子殿下意欲防治虜瘡，這是拯救眾生的大功德啊！只是，太子殿下覺得，就算你去救，眾生愿意讓你救嗎？愿意相信你有這個能力嗎？”
李承乾感覺自己好像明白了一點，也好像沒明白，只能拱手道：“愿聞其詳。”
袁天罡哈哈一笑，說：“虜瘡之猛，甚于猛虎，惡于瘟疫。目前，民間流傳最多的說法就是，這病是上天降下來的懲罰。太子殿下想要治愈這種疾病，豈不是與天作對？”
聽到袁天罡的話，李承乾皺起了眉頭。確實是啊，這跟當初的蝗災也很相似。封建王朝就這一點不好，跟“仁孝義忠”之類的牽扯起來、跟“天”牽扯起來，就會變得很麻煩。當初五姓聯合對皇帝發難的時候，是他用牽強的“上天有好生之德”好歹牽扯了一下，否則，當時的皇帝不知道要被五姓掣肘成什么樣。
如今，似乎好像還是一樣啊。
見太子沉思結束，袁天罡才繼續說：“正因為如此，如果太子殿下只是站出來說，自己能治療虜瘡，多半也只會被百姓們認為是吹牛，哪怕您在民間有很好的名聲。至于您接連堅持，沒準兒反而會被百姓討厭。”
李承乾點了點頭，他太清楚一個人的名聲有多么脆弱了。別的不說，某位在他看來能夠跟神農并列的老人，摸一手豪車，有兩個手機都會被釘到恥辱柱上，更別說他了。好名聲需要漫長的時間去維持，但是被擊破，往往只需要一瞬間。哪怕之后恢復了，但是傷疤依舊會永遠的存在。
見太子點頭，袁天罡繼續說：“這個時候就需要我們道門了，太子殿下和孫道長只管負責實驗，其余的都交給我道門，貧道保證您二位結果出來以后，百姓們絕對會接受這個結果。當然了，貧道也不瞞二位，道門為這一次的實驗付出這么多，必然是要回報的。道門想要的回報只有一個，那就是孫道長要對外強調自己的道門中人身份。”
李承乾一巴掌拍在錦塌上，盡管錦塌很軟，但還是發出了很大的聲音：“老袁，咱們當初可是說好了的”
袁天罡面不改色道：“太子殿下可以認為這是一種威脅，為了道門整體，貧道不在乎自身受到一些污名。如果太子殿下和孫道長答應下來，就算是要貧道赤著身子站在朱雀街，跟每一個過往的人說自己是個毀約的小人，貧道也甘之如霖！”
看著袁天罡用最兇狠的語氣，說著對自己最不利的話語，李承乾越發的覺得這些人都瘋魔了。為了信仰，至于做到這種地步？
終于，一邊的孫思邈開口了：“太子殿下，您的心意老道領了，但是，貧道終究是道門中人。就是一身醫術，也是跟隨先師學習的。”
看了一眼認真的孫思邈，李承乾只好點下了頭。
見袁天罡嚴肅的面龐露出了喜色，李承乾追加道：“但是老袁，這次的實驗，所有費用必須你們道門出，還有，要是你們道門和佛門的沖突中波及到了孫道長”
袁天罡立即正色道：“太子殿下放心，道門自然會承擔所有的花費，或者說，求之不得。至于孫道長，從今天起，道門全部高手都會派遣到孫道長身邊，哪怕孫道長跌到了，您都可以拿我辶，拿我是問！”（皮）
明顯察覺到袁天罡話的扭轉，但是李承乾也懶得計較了。
看樣子，玄奘的出現，給道門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佛門可以擴建寺廟，他們也可以擴建道觀；佛門可以賑災，他們也可以掏錢；佛門可以開辦經會，他們也可以舉辦法會。
但是，唯獨玄奘這個人，他們實在是找不出一個能跟他并肩的。
況且，年節這段時間，佛門下了狠心，直接送玄奘翻譯出來的經文，幾萬本書，短短的幾天時間就分散一空，道門也只能干眼饞。
現在玄奘雖然依舊在慈恩寺閉門不出，專門譯經，但是關于他是大德高僧、轉世佛陀的傳聞，已經傳出來了。不用想，也知道這流言是怎么出來的。
佛門在創佛，那么道門就只能造神了。
不用說，虜瘡被治，孫思邈會在第一時間被捧上神位。甚至于，加上老道這些年來的積累，甚至會遠超玄奘。
宗教的斗爭，真是令人頭疼啊！
見孫思邈也是一副難受的樣子，李承乾只好主動叉開話題。
李淳風打從剛才進來就是一副乖寶寶的樣子，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快四十的人會有的表情。
不過，也確實難為他了，畢竟這一屋子，頂數他是個小人物。
“這位是太史左丞李淳風吧，想不到李左丞也是道門的一員。”
見太子提到了自己，李淳風趕緊起身拱手施禮：“是的太子殿下，下官也是道門出身，承蒙陛下看得起，才官至太史左丞。”
李承乾又把視線投向了袁天罡，顯然，李淳風是被袁天罡帶來的。
袁天罡笑道：“太子殿下忘了當初貧道為您引薦的陸清明了？李淳風雖然身在太史局負責歷法，但是他天文也有師承，也有一些建樹。去年道門的盛會中，被好多精研星斗的前輩人物稱贊，所以，貧道今天就把他帶來了，想必太子殿下一定很有興趣吧。”
太史局是干什么的？其歷、天文、漏刻、視祲，簡單來說就是一個掌管歷法修訂、天文觀測、并且預言災禍的地方。災禍這個東西不好預言，一個操持不好就是妖言惑眾，腦袋都不保，所以最后一項也就是名存實亡了。
這家伙天文也不錯？
李承乾頓時來了興趣。
當初陸清明到了學院成立天文分院以后，立刻招來了一批追隨者。對他們而言，一年之中最快樂的就是冬天，因為可以制作蒸餾水凍成透鏡看月亮。只不過因為器材原始，最多只能看到月亮，別的星體還看不到。
至于其它時間，都是打算盤，每個天文學院的學生弄出去都是最好的賬房先生。打算盤干什么？測算日食月食，每測算出日食發生的時間和地點，他們就會興沖沖的跑過去觀測。托他們的福，天狗食日乃亡君死國之兆的說法不攻自破了。
玻璃作坊還是很上進的，沒準兒什么時候就能把望遠鏡啥的造出來，到了那個時候，沒準兒天文學院真的會大發展呢。
李淳風雖然出身道門，難免神神叨叨的，但是，有生力軍加入就是好事兒啊。
看了一眼李淳風，再看看袁天罡，李承乾很清楚，這家伙是拿李淳風當禮物了。不過，想讓老子消氣，一個李淳風怎么夠？
伸出一只手，晃一晃，李承乾道：“一個不夠，十個！”
見袁天罡點頭，孫思邈和李淳風都愣了，不知道這倆人在打什么啞迷。
看向李淳風，李承乾道：“李淳風，既然袁道長這么推薦你，說明你還是有幾分本事的。你回太史局，告訴太史令，就說是孤放話的。從今天起，你作為太史局的客卿，非必要的時候，不需要上差，余下時間，就去學院的天文學院吧。陸清明，估計會很歡迎你。”
“陸道長？好啊，多謝太子殿下美意！”
對于李淳風而言，陸清明的大名他自然知曉。事實上，當初道門盛會，就是陸清明力壓群雄，把他也懟得進退無言的。
當時，陸清明就說了一句話：“你們誰放大看過月亮？你們誰知道，月亮上是有山有溝壑的？”
他很好奇陸清明是怎么知道的，太子的吩咐，可以說正和他的心意。
事情說到這個份上，袁天罡清楚，自己也該滾蛋了。索性也不多留，起身帶著李淳風告辭了。
倆人走了以后，李承乾才脫掉外袍，扔到一邊，人在錦塌上從坐著變成了一只手撐著腦袋的側躺。
孫思邈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李承乾說：“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道門提出的條件，貧道實在是拒絕不了。”
李承乾笑道：“您啊，放寬心就好。就我看來，袁天罡想把您捧上神壇，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兒。”
如果是別人這么說，孫思邈絕對會嗤之以鼻，但是這么說話的是李承乾，他毫不猶豫的拱手道：“此話怎講？”
指指桌子上的水果盤，示意張赟丟過來一個凍梨，李承乾邊吃邊說：“很簡單，您不止是一個道士，還是一個醫者。這些年來，您教出來的學生擴散四方，就是醫院，也開到了襄陽。但是啊，目前對醫者印象有所改觀的，也只有軍中。剩下的，就算尊敬，也是生病的時候才尊敬，還是把醫生放在賤業以上的低端位置。
您這一次名聲傳揚出去，對整個醫者的行業都是有好處的。況且，虜瘡可治，相當于咱們對那幾種重病發出了挑戰，之后，就算別的病癥被攻克，百姓們也容易接受了。”
孫思邈點點頭，這才好受了一點。
“我想吃火鍋，您呢？”
“那就火鍋吧，給老道弄壇好酒來。”
就算心里想開了，好多時候也是要宣泄一下的。所以李承乾毫不猶豫的給了孫思邈這個機會。
當然了，就李承乾看來，不說這些因素，孫思邈也值得被捧上神位了。
除了傳說中的三皇五帝以外，現在那些泥胎凡塑，有幾個人的功績能比得上孫道長？
所謂的立廟，其實更應該是一種紀念，紀念先人做出的事情，并給后輩人指引正確的道路。這么做，比起引人追求長生不死啥的，不是好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