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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八章 猛人

  從藩王到太子的貼身長隨,從錦衣玉食到自力更生,李愔覺得自己已經體諒到了百姓的苦楚。試問,自己在不缺少柴禾糧食的情況下,依舊覺得日子過不下去,兩個老人家,膝下沒有兒女,連唯一的房子都燒掉了,如今年關將近,可怎么活下去啊!

  李承乾從后面走上前,拍了拍李愔的肩膀說:“你讓孤很是意外啊。這還是那個暴打勸諫長史,率兵打退百姓的你嗎?”

  李愔搖了搖頭:“皇兄,如果不是您的教導,臣弟可能永遠不知道平民百姓是怎么生活的。蜀中的時候,我縱獵無度,暴亂的野獸不知道糟蹋了多少農田。百姓們失去了賴以為生的東西,我卻只覺得他們胡攪蠻纏。皇兄,不知道您能不能準許我動用王府的力量,我想補償那些被我牽連的百姓。”

  “這個....”

  李承乾無奈道:“這個恐怕不行,不只是李祐,你的王府現如今也被我的人手給清理掉了。李愔,你缺少的是能夠直言勸諫你的人,而不是借助你的庇護,引導你胡作非為的人。哥哥也是不得已,才把你的手下都清理了,你要理解。”

  李愔點點頭說:“既如此,那蜀王府的新人手,還要勞煩皇兄幫著聘請了。”

  雖然心疼自己的班底,但是李愔清楚,眼下,太子正是借助這個機會清換人手。這,他是沒辦法拒絕的。太子敢這么干,勢必獲得了皇帝的準許。既然太子沒有收拾他們的意思,那也只能任由太子這么干了。

  與兩位老人告別,李愔還把屬于自己的一張獸皮送給了他們。就是不知道,當李愔知道這兩個貌似凄慘的老人家,實際上是欺騙了他,會是什么心情。

  這里正好是拆遷區,一家富商已經用豐厚的價格買下了這個院子。事實上兩位老人的新家已經建成了,這舊房子能用來考驗一下李愔,李承乾覺得挺值得的。

  回到長安,經過多日折磨的李愔和李祐終于獲得了解放,能夠返回自己的王府了。本以為逃出生天的倆人,臨走前卻被告知每天還要繼續喝藥,同時早晨還要到東宮演武場報告,頓時成了苦瓜臉。

  小年到了,無論如何還是要準備準備年貨的。

  方山跟方勝一樣,用不著吩咐就知道自己應該做什么,做到什么程度。李承乾屁股才放到書房的椅子上,一份清單就擺放到了桌子上。

  拿起清單看了看,李承乾驚訝道:“張亮擔任了吏部尚書,他手下的河運也跟河間王的產業互換了,怎么今年依舊有這么多的海貨送來?”

  送,和采購可是兩回事。

  方山拱手道:“鄖國公在跟河間王交接的時候,多半是將這件事告訴了河間王,奴婢看了海貨箱子上的標記,都是最新打撈冰凍以后,連夜送來長安的新鮮海魚,正好趕在年關抵達。當然,現在落款的就換成了河間王府。”

  點點頭,李承乾道:“打開寶庫,找找孤從嶺南帶回來的那棵中號大小的紅色珊瑚樹,送去河間王府。不管怎么說河間王都是孤的長輩,哪有長輩先給小輩送禮的道理?回禮不能怠慢了。”

  方山迷惑道:“殿下,既然要送,為什么不送那個大的?”

  李承乾無奈道:“大的那個跟孤要送給父皇的一樣大,雖然顏色不一樣,但是大小一樣難免引人詬病。小一點就好,大號紅的那個,孤準備送給太上皇。”

  方山這才察覺到自己的失言,太子殿下又怎么會在這方面考慮失誤呢?連忙答應下來。

  又看了看清單,李承乾驚訝道:“海參?還有上等的紫參?淦,怎么落款的是登州刺史趙毅?”

  方山想了想,才拱手道:“殿下,說實話,奴婢也很迷惑,隨著海參送來的還有一封信,您要不要看看?”

  “拿來。”

  接過方山送來的信,李承乾只是粗略看了一遍,就苦笑出聲。

  趙毅這個混蛋啊,這家伙在信里明確的說明,那些用鹽和草木灰包裹曬干的海參,是他作為學院畢業生,孝敬太子這位先生的,學院各位老師都有,是他自掏腰包買下來的。但是,紫參,還是冰凍的紫參,卻是有代價的,他希望學院能夠挑選一些沒能進入官場的畢業生,送到他那邊。開辦學堂,待遇從優。

  好家伙,直接就是好家伙,這家伙竟然已經有心思改善地方了?看樣子登州這段時間沒少賺錢啊!

  出發點是好的,送禮物的一半雖然帶著點功利性,但這是李承乾喜歡看到的,這樣把話說在明處,乍一看雖然討厭,但其實這才是真實。比起一直打埋伏,到最終拉著一起下水的做法,不知道好了多少。

  想起自己副院長的身份還在,李承乾提筆給楊度寫了一封信。估計現在學院的幾位老先生也在糾結,拋卻禮物的因素,能夠支持學院有為畢業生,這種類似于護短的行為,是老先生們很喜歡的。但是,就算如此,也解決不了一個最明顯的問題—登州太遠了!

  現階段楊度的想法是在洛陽開辦一家學院的分院,也就是最高學府的分院,這樣,就能解決普通學堂學生升級的問題。這樣,原本初級學堂的開辦,就變成圍繞高等學府的輻射,雖然擴散的慢了一點,但是至少不會出問題。而現在長安的學院,或許還能夠在此基礎上再升級一次,變成從地方高等學府里面挑取畢業生。

  嗯,像極了六年義務教育到十三年義務教育的變化。

  登州,因為距離實在是遠,所以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被學院的網絡覆蓋上,提前開辦初級學堂,教育結束以后,畢業生沒辦法升級,豈不是白開?

  這就是老先生們八成會產生的憂慮。

  但是,這個問題也不是沒有解決辦法。最直接的辦法就是—保送!

  地方初級學堂挑選真正的精英,承包路費,直接將他們送來長安學習。左右不過是一些路費錢而已,雖然這樣會讓學子跟家人分離多年,但是這個時代游學的學子和后世的大學僧,不還是一樣?

  將自己的打算寫成信件以后,交給方山,讓他找人送去楊度家里,李承乾接著蹺二郎腿,看自己的清單。

  無所事事,也只能靠這個打發時間了。

  才看到蔬菜欄目,為沒有金針菇發愁的時候,房門忽然被人敲響了。

  “太子殿下,李澗求見!”

  “嗯,進....嗯?進來!”

  收起清單,李承乾收起二郎腿,端坐好了等著。

  房門推開,李澗走了進來。

  看了看李澗普通面無表情的表情,李承乾稍稍松了一口氣。

  這個面癱臉,基本很少出現別的情緒,想要從他臉上看出情報來,實在是難。

  但是過了這么多年,李承乾多少還是摸出了一點規律。比如,這家伙都面露喜色的,就是大好事。這家伙普通的面無表情,就是沒啥事。要是極度的面無表情,那就危險了,多半是壞事。

  拱拱手,李澗開口了:“殿下,陛下有命,東宮崇教殿,今晚擺下盛宴,陛下準備款待一位功臣。”

  “功臣?知道是誰嗎?”

  擺宴不是事兒,但是李承乾還是很迷惑。一般來說,功臣的封賞一般都是在年末大朝會,就算現在已經進入年節了,也應該是皇宮設宴款待,怎么就變成了到東宮來招待?而且,怎么就變成了晚上招待?這于禮不合啊!

  李澗搖了搖頭:“奴婢不知,只是陛下下令,奴婢傳話罷了。”

  “行,你回去告訴父皇,天黑以前,崇教殿就會準備好宴席,如果需要更改時辰,你再來傳話。”

  李澗點頭,再次行禮以后,轉身離開了。

  看著李澗的背影,李承乾發現自己忽然無比好奇起來。

  太怪異了!

  但是不管怎么好奇,今晚都能得到真相,所以李承乾只能按耐住好奇,下令讓廚房準備宴席。雖然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是值得讓皇帝親自招待的,絕對是立下了大功。要知道皇帝最近一次隆重的親自招待,招待的就是李乾等十九人。再往上追溯,就是李靖了。至于國宴跟皇帝親自招待,還是有所區別的。

  太陽這個東西很是討厭,或者說時間這個東西很是討厭,該慢的時候不慢,該快的時候不快。好不容易等到了天黑,李承乾刻意帶著弓箭到演武場練習,不是為了打發時間,而是要盡早看到是誰過來。同時,射箭也能讓自己專注一點,免得胡思亂想。

  又是一箭釘在前一箭上,李承乾只好再后退幾步。

  “太子殿下的箭術,實在是出神入化啊,微臣是萬萬不及的。”

  聽到聲音,李承乾回過頭,卻見張亮站在演武場邊兒,嬉皮笑臉的。

  收起弓箭,李承乾笑道:“鄖公,孤還以為是誰,原來是你立下了大功,說說,你立下了什么功勞,要父皇親自招待啊!”

  毫無疑問,張亮就是來赴宴的,否則,以他外臣的身份,進入東宮必須要先跟他這個太子通報以后,才能進來。如今未經通報就進來,只能是走通訓門,且有皇命在身。

  只是李承乾很迷惑,張亮現在在吏部,有什么功勞是能越過他這個頂頭上司尚書令的?

  張亮連連擺手:“微臣如何能立下功勞啊,身在吏部,能不犯錯已經是幸運了。微臣今天就是來作陪的,過來之前,微臣在皇宮門口看到了唐儉的車子,估計這家伙又立下了什么功勞吧!”

  “唐儉?難道這家伙把契丹什么的,招降了?不是如此,孤還真想不明白他又立下了什么功勞。”

  如果是唐儉,李承乾就不意外了。這家伙當初平滅東突厥的時候,因為殺身成仁的覺悟,就曾被皇帝親自招待。鴻臚寺是接觸外交最多的部門,他們在太平年間出現什么功績,并不會令人意外。

  張亮笑道:“微臣也不知,只是被陛下通知過來參宴的而已。太子殿下,不如我二人到崇教殿等待,如何?”

  李承乾點點頭,收起弓箭,回到麗正殿換了一身衣服,才到崇教殿跟張亮一起等。

  天色變得有些混沌的時候,皇帝才終于出現在崇教殿門前,只是令李承乾意外的是,唐儉并沒有跟皇帝并列,而是落后一步,被皇帝牽著手好得像背背山一樣的,是個烏漆麻黑的家伙。

  李承乾搜遍自己的記憶,也沒認出這家伙是誰,只能按耐住好奇心,打開殿門邀請眾人進入。

  崇教殿本來就是作為東宮宴會廳裝飾的,因為目前東宮就三個妃嬪,地方夠住,李承乾也就一直沒有更改。就連明德殿,也只是作為議事殿的象征而已。

  分而落座,令李承乾意外的是,這個黑人竟然坐到了皇帝的右側,并沒有跟他這個太子搶左側的位置。這不正常啊,李承乾很清楚,這樣的招待宴,幾乎可以說是除了皇帝以外眾人低頭,獨耀一人,他這個太子都要靠邊坐的。

  見李承乾驚訝,另一邊的唐儉笑道:“雖然這小子立了大功,但是,太子殿下于他有教導之恩和提拔之恩,他又怎么能跟您搶位子呢?”

  “教導?提拔?”

  再看了一眼黑人,李承乾忽然想起了一個人:“王玄策?”

  正在交談的皇帝回頭不滿的看了李承乾一眼,反倒是王玄策起身拱手道:“難怪太子殿下認不得學生了,學生這兩年來,歷經艱苦,曾于深山野林與野獸為伍,也曾烈日下奔逃,曬黑成了這樣。莫說是您,就是家父見到學生這個樣子,都不敢認啊。”

  “你這是經受了什么?怎么成了這個樣子?你不是出使西域各國和天竺了嗎?莫非?”

  王玄策苦笑:“就是莫非啊。”

  說完,王玄策一拱手,對皇帝說:“陛下,您不是也很好奇這段經歷嗎?不如微臣這就講講,且當餐前點心了。”

  李世民笑道:“那你就講講吧,飯菜推遲一點上也成。”

  重新坐下來,王玄策整理了一下思緒才說:“微臣本來是應該走遍西域各國,繞遠路去天竺的。但是一直以來,吐蕃都是中原的心腹大患,所以,微臣臨時改變主意,上了高原!”

  唐儉微微點頭,對王玄策的路線變更并沒有意見,事實上出門的時候,他就準許王玄策自行取舍了。

  “因為使節的身份,微臣直上高原,進入了玉龍雪山地域。玉龍雪山附近是祿東贊的封地,他熱情的招待了微臣,在將隨員都留在玉龍雪山后,他帶著微臣去了邏些,就是這一路上,他看微臣看得很緊,再加上驟上高原為氣疫所困,微臣緩了好長時間才緩過來,對吐蕃看得并不全面。”

  “那就說說你的見聞,這幾年來,你還是唯一一個進入過吐蕃的使節。朕很好奇吐蕃是什么樣子的。”

  對于吐蕃,李世民還是很好奇的,大唐外敵雖多,但是最大的外患卻是吐蕃和突厥,突厥還好些,吐蕃對于大唐而言實在是有些神秘。以前不是沒有派遣過使節,可是因為氣疫的原因,這些使節甚至上才上草原不久,就滾下來了。

  像王玄策這樣不怕死剛到底的,實在是少見。

  王玄策想了想才說:“其實硬要說的話,以微臣的了解,吐蕃人的政權其實跟西突厥是差不多的,但是,他們多少有借鑒咱們大唐的政治改革的目的。好多部族,現在已經沒有了內亂的能力。不只是祿東贊的功勞,吐蕃贊普同樣是個有為的皇帝啊,估計不輸陛下您。

  陛下,您切莫被之前的消息騙了,看似吐蕃是祿東贊一手操控的,但是,就微臣看來,或許早期是這樣,但是現在的吐蕃,已經完全被贊普給掌握了。對外的種種,不過是偽裝而已。微臣的推測,從兩點上能夠證明,一是祿東贊現在基本不在邏些,更多的時候是在封地。二就是祿東贊看似強勢,但是贊普每次決定什么,他都會習慣性的點頭認同,從沒有反抗過。”

  李世民并沒有生氣,反而點頭道:“你帶回來的這個消息,確實珍貴,朕也從未小看過天下英雄。”

  “不過,雖然如此,但是微臣覺得,吐蕃贊普還是比較推崇大唐的,那份恭敬不似作偽。跟微臣聊天的時候,他親自詢問了是否能求娶大唐的公主。陛下或許不知,他已經娶了尼婆羅的公主尺尊,卻沒有立為正室,正室的位置一直留著,由此可見,他對大唐的恭敬,確實是真的。”

  李世民點點頭:“恭敬不假,否則的話,他也不會不問緣由的直接借兵給你,讓你報仇了。一人滅一國啊,朕現在想想都為你驕傲,你此行所為,絲毫不輸古之班固啊!”

  “一人滅一國啊!”

  李承乾震驚了,原來這家伙真的完成了這件事,猛人啊!只是,這不應該是貞觀二十多年發生的事情嗎?怎么提早到了現在?戒日王不是還沒死呢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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