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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二章 前往泰山

  房玄齡自然也看出了皇帝的不懷好意,可是,這個世界上,恐怕還沒有幾個敢拒絕皇帝敬酒的人。說是敬酒,這分明就是逼著喝嘛!

  雖然沒辦法拒絕,但是房玄齡卻用了一個很好的方法—假喝!此時,哪怕太子就在他附近,他也顧不得許多了。李承乾眼睜睜的看到老房頭跟皇帝互相示意后,看似很優雅的捧杯飲酒,實則全部順著寬大的衣袖倒了下來。好在他衣袖的吸水性不錯,這才沒有撒到地上。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繼房玄齡之后,就是杜如晦。見太子沒有大驚小怪,而是默不作聲,杜如晦、長孫無忌都用了一樣的方法。

  在溫彥博也故技重施后,第一個拒絕飲酒的人,出現了。

  魏征沒有喝酒,而是施禮道:“啟稟陛下,昨日微臣偶感風寒,高熱難退,不得已請孫道長開了一劑藥,孫道長再三叮囑不能飲酒,不如您我君臣,就以茶代酒如何?”

  聽到魏征這么說,御座之上的李世民不悅道:“不過是一杯酒而已,愛卿放心,朕也就讓你喝這一杯而已。”

  魏征依舊不為所動道:“陛下還是莫要相勸了,自古以來,逼迫臣子做不愿意的事情,可不是明君的做派。臣觀陛下有舊事重演的想法,不知道陛下這一次又是為了什么?”

  “魏征無禮!”

  雖然怒吼出聲,但是皇帝的聲音多少有點底氣不足了。

  魏征并沒有被嚇到,而是離席而出,再次行禮后說:“陛下常說,君待臣子如心腹,則臣視主上為手足。有什么想要說的,或者想要做的,您不妨直言,為何非要將臣等灌醉,才肯說出口呢?”

  眼見魏征步步緊逼,所有的朝臣,就連李承乾也暗自朝他伸出了大拇指。敢跟皇帝如此對峙的,除了這一位,還真沒幾個。就連新的侍郎馬周,也只是循循善誘,從沒有跟皇帝真的對著干過。

  御座之上,李世民的表情變化的很是快,一會兒憤怒,一會兒平靜,甚至還有一點羞愧摻雜其中。

  好久之后,李世民才嘆了一口氣,也站了起來:“朕想要封禪泰山,諸位愛卿可愿意相隨?朕平生所愿,不過如此而已,如今巡幸登州,尚且因為暈船恐水而強撐,有生之年,不知道還有沒有再來山東的機會。唉!”

  眼看皇帝左右踱步,一陣傷感的樣子,好多人都想笑,卻笑不出來。

  這,哪里是皇帝啊,跟要不到想要東西的小孩子不是一般的模樣?暈船?暈船您還跟隨船隊遠航到了高麗,還殺了好幾十人?吹噓自己威猛依舊的時候,怎么不見您感慨韶華漸老?

  魏征顯然不吃皇帝這一套,嚴肅道:“陛下,泰山封禪不是不可以,以您當今的成就,已經足夠封禪了,可是,為了戒.....”

  “那就是可以了?”

  不等魏征說完,皇帝就驚喜的轉過了頭,顯然沒有聽下去的意思。

  “可是陛下,為了戒驕....”

  “既然魏卿都這么說了,那朕這就安排,準備啟程!盧寬何在?”

  看到盧寬低頭苦笑著出列,魏征只覺得自己頓時生出了一股無力感。皇帝如此的耍無賴,他竟然無所適從。

  眼看皇帝已經跟盧寬商議起禮節規模等問題,魏征只好嘆息一聲,退了回去。

  夜宴,以皇帝留盧寬和房玄齡連夜議事而結束。朝臣們都哭笑不得的離場,連魏征都敗在皇帝的無賴戰術下,他們誰能勸阻?更何況,皇帝早在長安的時候就強調過泰山封禪會自己出錢,連最實用的理由都用不上,還有什么理由能阻攔他?

  魏征的臉色很難看,難看到了好多人都要避著他走。

  不過避著的人,自然不包括長孫無忌、杜如晦和溫彥博。

  長孫無忌拉住了魏征,說:“行了,別擺著這副臭臉了。皇帝攜大勝高麗之余威回歸,誰敢掠其鋒芒?他沒有堅持用皇權達到目的,而是耍無賴,已經很不錯了。莫非你還要跟以前一樣,步步緊逼,跟陛下面對面的質詢不成?”

  “你是來給陛下當說客的?”

  魏征的臉色還是很難看,之前長孫無忌給皇帝充當說客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搞得他比房玄齡更像是宰相。

  杜如晦則直接的多,直接開口道:“算了吧老魏,陛下想要封禪,就讓他封去,咱們隨其驥尾,也能名載史冊啊!”

  魏征懊惱道:“什么名載史冊,你們別跟老夫扯這些,我就問你們,你們沒發現,陛下已經越來越肆意妄為了嗎?我們....”

  說不下去了,因為李承乾剛好在一邊路過。

  看四人都驚訝的看著自己,李承乾挖挖耳朵,輕咳一聲,面無表情的準備經過。失算了,早知道應該避著點才行。

  才要離開,誰知道長孫無忌卻伸手拉住了他,說:“太子殿下不妨也聽聽,你是儲君,這也算是我等臣子給您上的一課吧!”

  說完,李承乾就被長孫無忌拽著離開了正殿,回到了他們的辦公屋。有些話,還是不應該在大庭廣眾之下說。

  各自落座以后,李承乾狐疑不定的看著長孫無忌,他不清楚說皇帝的閑話,跟儲君有什么關系,還上課?

  魏征見長孫無忌沒有逼著太子的意思,嘆息一聲,這才繼續說:“打從玄武門以來,陛下便勵精圖治,對內,促進了人口增長,接連度過天災,對外則積極進取,連攻草原、高昌、吐谷渾、高麗。通過這一系列的事情,陛下確實證明了他是一代英主。但是,與此同時,陛下的權力欲望也在不斷的膨脹。

  首先就是岐州出巡,接著就是登州出巡,現在又是泰山封禪了。一旦隔年陛下準備下江南,我等應當如何?現在是兵權被陛下收攏在手,這雖然很大程度上解除了內部烽煙之憂,但是也讓陛下的權力大到沒邊兒了。一旦陛下對文臣這邊動手了,還成功了,到時候的朝堂還有什么作用,誰敢違背陛下的命令?”

  看著魏征嚴肅的樣子,李承乾忽然想起了帝王學中的一部分。

  臣子與皇帝本來就是相對卻相互合作的,皇帝統帥臣子,臣子限制皇帝、限制皇權。主強臣弱,會出事兒,主弱臣強,那就出大事兒了。現在,魏征擔憂的,顯然就是前者。

  皇帝,也只是一個人,一個人為全天下操心的話,絕對會變成瞎操心。

  現在的李世民,已經有了幾分我行我素的苗頭,這么發展下去,九成九,不十足十的他會被欲望和權力給吞噬。

  念及如此,李承乾忽然后悔把火藥給鼓搗出來了。沒有火藥武器,就算大唐這段時間內依舊會獲得對外的勝利,卻不會勝利的這么徹底。

  溫彥博見李承乾在低頭沉思,不由得瞪了長孫無忌一眼,溫言道:“殿下,我等跟您說這些,并沒有評判陛下的意思,您現在還是太子,等什么時候您繼承了大統,就會發現,權力的滋味會讓人著迷,再堅強自律的人也會不由自主的沉溺其中。所以啊,想要一個人對抗欲望是不可能的,臣子才是借力的對象。一個人判斷事情有可能走入誤區,兩個人也有可能,但是三五個人,概率就小了很多。”

  李承乾點點頭,既然溫彥博只是說道理,沒有牽扯到皇帝的身上,他還是能應的。

  就在此時,房玄齡也回來了。顯然,當看到太子也在的時候,他不由得愣了一下,但還是嘆了一口氣說:“決定了,這一次泰山封禪,不可避免,同時,也是國庫出錢。”

  “什么?”

  聽到這個消息,魏征直接站了起來,當初皇帝不是說好的,要自己出錢嗎?這一次怎么是國庫出錢了?不行,這個先例不能開,一旦開了,就像之前的幾次一樣,遲早會被皇帝利用。

  房玄齡大笑道:“坐下,坐下,老夫的話還沒說完呢!國庫出錢的前提,是陛下不準備要銀行的分成了,而是轉交給國庫,如何?”

  “啊?”

  不只是魏征驚訝,就連長孫無忌也站了起來。皇帝在銀行里的份子可是最大的,雖然也曾結算過,但是顯然前兩年不能跟這兩年比。雖然說不好具體數字,但是毫無疑問,這將是一筆巨款!至于泰山封禪的花費,肯定沒法跟這個比。

  房玄齡笑道:“別看老夫,這不是老夫提出來的,是陛下主動說的。算了吧,我等用不著擔心,泰山封禪本就是陛下最大的愿望,他也很清楚這么做會讓我等不滿,所以讓出銀行的分利,作為補償。”

  “這樣的話,貌似也不虧....”

  前一秒還大義凜然的魏征,此時卻像是酒樓里的掌柜一般。

  顯然,皇帝沒有過分縱容自己的意思,自戀的是他,知道分寸的還是他,面對這樣一個皇帝,別說是魏征了,就連李承乾也是無奈至極。

  情緒兩極化到了這等程度的極品皇帝老爹,真是....

  起身告辭,李承乾覺得自己也該計劃行程了。泰山封禪是一定要參加的,封禪以后,就要入秋了,帝后肯定要返回長安,他則要南下嶺南。泰山,就是分別點。

  皇帝要泰山封禪的消息不脛而走,最興奮的莫過于山東境內的商人了。不同于皇帝趕來登州的路程,打從登州開始,皇帝肯定是要按照禮儀趕路的。所謂的禮儀,只要一開始,就是燒錢的代名詞,不管是裝飾還是大軍的糧草,商人都能憑此機會大賺一筆。

  在補足糧草以后,大軍出動,沒有上船,而是走陸路,哪怕這樣比坐船速度要慢好多。

  皇帝祭天的禮節,已經很繁瑣了,但是封禪的禮節,就連盧寬這位禮部尚書,也要隨時帶著一個本子才能記下來。

  不過,這些,都不關李承乾的事,在把秀秀和蘇媛、齊氏、閻氏都安排跟皇后一起坐一輛馬車以后,他才跟阿史那雪一起騎馬跟隨著大隊伍。唐軍士兵的打扮,讓阿史那雪很是新奇,不這么穿不行,誰家的太子側妃騎著馬拋頭露面的?

  皇帝要離開登州,讓登州的百姓多少都有些不舍的情緒。

  明明沒多長時間,但是他們已經開始接納這位皇帝了。他沒有暴征暴斂過,甚至還打敗了高麗人。特別是在他巡幸登州的這段時間里,登州明顯變得繁華了。

  在登州百姓的夾道相送下,皇帝的馬車打頭,駛出了登州州府。

  李承乾這個太子,很榮幸的分配到了“斷后”一類的職務,所以是最后動身的。

  騎著馬經過城門,見趙毅在一邊拱手相送,就拉住戰馬,停下說:“趙毅,孤等著你實現自己目標的那一天,到時候,孤會親自為你表功。兗州刺史方宇,跟你是學院前后級的關系,他想著發展兗州的水運作用,就難免會跟你接觸,你們兩個如果能將水路打通成為一體,可是共榮的關系。”

  趙毅清楚,這已經是放到明面上的提點了,當即腰部又彎了幾分:“學生謹記殿下囑托!必不敢懈怠!”

  點點頭,李承乾也帶著親率出發了。

  登州相當于后世的煙臺市,而泰山在后世的泰安,這之間的距離在地圖上看不算什么,可是走起來,就格外的艱難了。更何況大唐雖然有“官路”這種類似于高速公路的存在,但山東境內顯然沒有。

  大路到小路,小路到荒野,有的時候甚至要有軍隊在前開路,才能前進。后退是不行的,禮節開始以后,后退可是對上天的大不敬,所以,隊伍也只能咬著牙前進。

  雖然會騎馬,但是李承乾何時試過一整天都騎馬?每天一下馬,最先受不了的就是胯間,火辣辣的疼必須得找溪水冷敷一下,才能好受些。

  有同樣情況的,可不止他一個,李泰、李恪也是如此,文臣也是如此,就連武將里面都出現了兩個掉鏈子的。

  慘叫著把涼毛巾糊到大腿根,李泰無奈道:“還是坐車好啊,明明咱們能順水路去泰山,為啥非要走陸路?走陸路也行啊,干嘛走錯了道卻偏要走下去?這是何苦來哉啊!”

  李恪冷敷以后也是一樣的表情,但是沒有慘叫出聲,聽李泰這么說,就訓斥道:“閉嘴吧你,這是禮節規定的,怎么規定的就要怎么做!在這跟我們倆抱怨個什么,有本事你跟父皇抱怨去?再不濟,你試試把閻氏換下來?”

  如今隊伍里最舒適的,也就是皇帝的,馬車和皇后的馬車了。夠資格坐馬車的只有這兩位,蘇媛等不過是皇后開恩才能上去。

  聽李恪說把閻氏換下來,李泰頓時停止了慘叫:“算了吧,男子漢大丈夫的,跟一介婦道人家爭個什么,忍忍就好了!”

  李承乾很想跟李泰說這樣的忍還要持續十幾天才行,但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一無所知的趕路更好,要是知道了具體的日子,沒準兒反而會更快的崩潰。

  帳篷被人掀開,走進來的是孫思邈。老孫也在皇帝的邀請之列,經過連日的騎馬,他也沒法保持自己的風采了,走路也是別扭的。

  那三小袋藥膏扔到三兄弟面前,孫思邈道:“把這東西擦上去,能好受的多,明天在馬鞍上墊一層棉墊,會好受一些。”

  說完,孫思邈就坐到了李承乾的身邊,雖不至于奔放的拉下褲子晾,但也時不時的皺起眉來。

  與其老實忍受痛苦,還不如聊聊天,所以李承乾主動挑起了話題:“孫道長,您這段時間在登州,可有什么收獲?”

  孫思邈愣了一下,似乎是驚訝李承乾主動提起這件事,但是旋即明白了,回答說:“你說那個叫海帶的東西能治大脖子病,老道找內陸地區的得病百姓試過了,確實有效果。不過你說海參大補,就有點言過其實了,壯陽的說法更是無從談起。

  不過,老道遍訪民間偏方,發現拿魚肝提煉出來的油脂治療夜盲和佝僂,確實很有效。就是你,今后也得常吃,你的腿現在雖然看似跟常人無二,但恐怕上歲數以后,還是會生出病患來。”

  “您說的自然是金玉良言,不過啊,魚肝油這東西不好儲存,最好還是在登州現弄現吃,或者趁著冬天運貨到長安才行....”

  看皇兄和孫道長聊起來以后,表情都舒緩了很多,李泰也忍不住過來插話了:“皇兄啊,您說三艘船將會沿著海岸線南下,等咱們跟隨父皇完成了封禪就南下?”

  “是啊,現在東海水師的統領變成了孝恭皇叔,他也是要跟咱們南下的。三艘船就停在膠州海灣,咱們到時候走水路向東順流而下就行,用不著騎馬受罪了.....”

  提起騎馬,四人都覺得已經安靜下來的疼痛又起來了....

  皇帝封他的禪,卻要帶著這么多人受罪,難怪舍得把銀行的利益讓出來了。不做出這么大的讓步,不在出發前就宣布這一行所有人都重重有賞,誰特娘的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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