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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死棋

  雖說這么干,會引起長安,甚至天下的恐慌,但是,沒有什么辦法比這個更有效的了。

  皇帝病了,差點一命嗚呼,就足以抵消各種亂七八糟的言論,而等皇帝病好了以后,再有人拿這件事說事,估計會被皇帝撕成碎片。真正占理的皇帝才是最可怕的,因為他可以動用自己皇帝的權力,真正的手握生殺大權。

  皇帝要“嗝屁”,作為太子的就應該守在病床前,并坐鎮皇宮。在去了一趟太極殿,安撫了惶惶不安的大臣們后,李承乾就回到了甘露殿。

  在皇宮里面偷閑的時候,真是少的可憐,所以縮在甘露殿里當宅男,比出行還讓皇帝開心。

  骰子玩多了也會讓人煩悶,為了讓皇帝老爹老實一點,李承乾不得不搬出了大殺器—麻將。

  都說十億人民九億麻,恍若帶著劇毒的麻將,哪怕在唐朝也散發出了它的毒性。

  于是乎,皇帝、太子、皇后、長孫無忌,只要一有時間就會打麻將。而當李承乾不得不前去太極殿主持朝政的時候,打麻將的就換成了李泰。

  在散布出皇帝這一次真的是病危,隨時有可能龍馭賓天后,李承乾就回到了后宮。

  “五餅!”

  “碰!”

  看著皇帝老爹神采奕奕的打麻將,李承乾坐到一邊,擔憂的問:“父皇,您讓兒臣散布這樣的消息穩妥嗎?好多大臣都在打發自家的子侄離開長安,還有把家產暫時轉移出去的,平常百姓還好一些,勛貴階層可是徹底恐慌起來了。”

  新舊政權交替的時候,最是讓臣子恐慌,不管是不是平和的換代,朝堂中的實力勢必都會面臨一次清洗。房玄齡、長孫無忌等人不用發愁,因為哪怕是太子繼位,他們超然的地位也不會有所改變。但是一些郡公、侯爵之類的,特別是功勛不顯、跟太子不熟的,則慌亂無比,生怕自己將會受到這場風波的波及。

  至于跟太子算是有仇的王家,干脆全體離開了長安,生怕太子繼位以后會直接針對他們。甚至于,一些王家直系的官員,很干脆的上表請辭,雖然被長孫無忌拒絕了,可是皇位交替的威力,是真的表現出來了。

  “胡了。”

  推倒牌后,李世民點點頭說:“確實有點嚇人,但是啊,想要從風波中抽身出來,總要承擔一些風險。其實帶來恐慌朕是不怕的,朕最怕的是有些人經受不住考驗,忍不住跳出來啊。真要出現一兩個李孝常類的人,你說朕得多寒心。”

  聽到這句話,李承乾終于明白皇帝為什么整出這么大的陣仗了。按理說,只要宣布病重的消息就好,犯不著整這么大的陣仗,就連房玄齡等人,都被蒙在鼓里。現在看來,皇帝分明是要擺出一個陷阱,用最極端的誘惑,來誘捕對皇位別有用心的人。

  一石二鳥。

  時間,終究是來到了五月初一。

  本來這個時節,應該準備過節了,朝廷也會舉辦一次宴會,皇帝應該出面賞賜群臣夏衣。但是因為皇帝病重,就是平時的朝會,都叫人膽戰心驚的,根本感受不到過節的氣氛。

  袖子里揣著黑玻璃制作成的眼鏡,李承乾參加了初一的大朝會。

  太子已經不是第一次監國,所以百官躬身行禮后就坐了下來。

  房玄齡出班啟奏道:“殿下,不知陛下的身體如何了?孫道長已經入宮多日,莫非,孫道長也束手無策嗎?”

  “確實,孫道長也說父皇的病癥棘手,稍有不當,就可能....所以,說句不孝的話,我等還是做好準備吧。”

  聽太子這么說,房玄齡嘆了一口氣,回到坐墊上悶聲不語。

  對于皇帝,他是真正的尊敬敬佩,以前總覺得自己會是先行的,沒想到皇帝竟然突然病重,一想到皇帝有可能比自己這個老臣還要先行一步,他就一陣的心痛。房家能夠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成長起來,都是源自皇帝的刻意恩寵。不然,就算房家本來就有些底子,也不可能發展的這么迅速。

  一樣不好受的還有很多人,如今朝堂里好多人都是皇帝一手提拔上來的,早就不是武德時期的架構了。

  就在一片哀傷中,魏征站了出來,道:“啟奏殿下,如今陛下病重,造成了勛貴們的恐慌,好多人甚至在轉移自家的勢力出城,如此人心惶惶的時刻,微臣覺得您應當降太子教安撫人心,免得恐慌進一步擴大。”

  李承乾點頭道:“既如此,孤就起草一份太子教,直接送達門下省復核后就發告長安吧。”

  皇帝病重,但是大朝會卻還是要按照固有的程序進行。在商議了鄯州事件的后續處理以后,李承乾看向了一邊的張赟。見張赟點頭,就把手伸到了袖子里,握住了眼鏡。

  證明道門的那位高人靠不靠譜的時候到了,如果他的預言是準確的,李承乾絕不介意動用太子的權威把這位人才綁出山。魏晉時期帶來的壞風氣,越是有才華的人越是不愿意為社會做貢獻,總喜歡找個窮山僻壤躲起來,閉門造車。

  這不行啊,社會的進步需要所有人的努力,一個人的努力終究是有局限性的,而大多數人的努力,缺少了那關鍵的突破點,也是緩慢的。人才,就應該拽出來,給他足夠的待遇,鞭策著他努力才是!

  有一句沒一句的應和著群臣的爭論,終于,李承乾看到了慌亂跑進大殿的兵士。

  “報!殿下!天狗食日!天狗食日!!”

  “天狗食日?”

  聽到這個消息,房玄齡猛的站了起來,不知道是因為受到了打擊還是一過性腦供血不足,又摔倒在地。

  雖說不相信什么天道有警之類的傳說,但是在皇帝最病重的時刻,出現天狗食日這樣的天象,實在是太惡劣了!

  聽到這個消息,群臣都慌亂了起來。這個時候出現天狗食日?這....

  司天監少監當即跪倒在地,顫抖著嘴唇說:“天狗食日,乃亡君死國之像也,莫非是陛下....”

  仿佛是印證他的話,就在李承乾站起來,走到場間的時候,李澗也一臉悲傷的從后殿中跑出來,扔出了重磅消息:“殿下,孫道長請您回后宮,陛下....可能要不行了。”

  演帝皇帝身邊的人,自然也是最佳男配角,李承乾驚訝的發現這家伙竟然眼角掛著淚水,怎么看怎么像真的。

  雖說這個時候宣布皇帝要不行的消息,算是徹底坐實了日食跟皇帝有關,可是,徹底引發朝臣們的恐慌,實在是個下策啊!

  揮揮手,李承乾咬牙道:“請孫道長全力救治父皇,李績何在?李靖何在?”

  聽到太子的點名,李績和李靖立刻站了出來,單膝跪地:“末將在。”

  “孤任命你二人暫時為長安留守,統領長安兵力,傳令全城,所有人盡皆敲鑼鳴鼓,驅趕天狗,孤不相信不過是天象而已,憑什么主宰一個帝王的性命!”

  李績李靖當即領命而去,門下省的兩個黃門侍郎作為證明隨著他們一起出發。非常時期非常的命令,必須有文武兩方同時出現才行,沒有兵符印信圣旨,李績李靖不可能憑著一張臉就控制全城的兵力。

  大踏步的走向殿門,李承乾豪氣萬丈道:“眾卿家隨孤來,孤倒要看看天狗怎么個食日法!”

  見太子不僅不慌張,反而豪邁的一批,眾大臣也顧不上積蓄悲傷努力擠眼淚了,一起走出了太極殿。

  侍衛雖然報告了天狗食日,但是走出殿門,才發現外面還是一片明亮,如今正是上午,天狗食日并不是一瞬發生的,看不出太大的區別來。

  不過是仰頭看了一會兒的太陽,好多人就忍不住低下了頭。太刺眼了啊!不過,確實如同侍衛所說的,天狗食日確實發生了,太陽看起來并不是那么完整了。

  張赟帶領著大隊的宦官宮女,帶著紅色的衣服和紅布出現在太極殿前。除了太子換上了紅色的外套外,眾大臣只能一人扯一塊紅布,努力的裹在身上。穿紅鳴鑼趕天狗是傳統,只不過一直以來只有鄉間百姓相信罷了。

  跟后方的大臣不同,李承乾戴上了黑玻璃的眼鏡后才抬頭看太陽。

  日全食啊,上一世他也只是看到了一次日偏食而已,沒有體會過天地一片昏暗的場景。

  伴隨著李靖和李績的指揮,環衛長安的軍隊開始走街串巷的傳令。天狗食日發生了,皇帝陛下病重危急,得驅趕天狗才行。

  長安的百姓們還是很喜歡皇帝的,特別是一些老人,更是知道這些平和的年頭得來不易,所以,沒多長時間,沉寂的長安城就徹底喧囂了起來。鳴鑼敲鼓的有之,扯著嗓子咒罵者有之,當嗩吶的聲音想起來的時候,李承乾差點笑出來。

  不是,這個時候吹嗩吶是幾個意思?給皇帝送終?

  “啊!啊啊啊!”

  有房玄齡的帶頭,文臣武將們也一起大吼起來。這個時候不敢不賣命,他們已經拿出了把聲帶喊裂的力氣。

  可是人力終究是沒法跟天體運動抗衡的。

  日食發生的很快,沒多久,天空中的光亮就明顯的衰弱了,當天地開始變得有些昏暗的時候,李承乾又下了一道命令。

  當天地徹底變成灰蒙蒙的,天空中只能看到一圈淡淡的金邊的時候,長安城周圍,都有點點的火光亮起,隨后,城外響起了爆炸的聲音。

  是火藥武器,長安城內儲備的一些火藥武器,有受潮的風險,與其返廠檢查一遍重裝,還不如釋放掉。

  大量的火藥武器釋放,比點鞭炮要壯觀的多,短時間里甚至蓋過了長安城內的聲響。

  并沒有太長的時間,很快金環就消失,光亮重新降臨了世間。

  看到日食的前半程就足夠了,仰頭了這么久,脖子酸得很,摘下眼鏡,看向又一次出現的李澗。

  李澗點點頭,如釋重負的說:“陛下已經無礙了,孫道長說,只要將養一段時間,就能康復。”

  聞言,好多人都松了一口氣。但是,房玄齡等人卻轉了轉眼睛,隱約猜到了今天發生的事情。

  太巧合了,皇帝雖然病的早,但是正好趕在天狗食日的時候病情最嚴重,天狗食日結束以后就恢復,簡直太巧合了。再想想天狗食日的星象解讀,杜如晦就知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跟房玄齡對視一眼,倆人都露出了苦笑。

  白為皇帝傷心了!

  皇帝好轉了的消息,還是要公布出去的。長安人合力驅趕走了天狗,還讓皇帝恢復了健康,這樣有成就感的事情,頓時讓好多人心生自豪感。一時間,長安茶余飯后的話題,都變成了這個。沒人考慮亡君之后的兩個字,就算有考慮到的,也不敢說出口。

  皇帝看似胡鬧一般的選擇,卻讓自己立在了不敗之地。

  演戲就要演全套,所以李承乾不得不悲催的再一次監國。雖然明知道皇帝是在甘露殿里打麻將,可是每次上朝的時候,都說皇帝的起色不過是好了一點點,一點點。

  嗯,一點點。

  改朝換代的危機過去了,再加上有太子的太子教安人心。勛貴們也就不再那么恐慌了,一些家族開始有序的將力量重新匯集到長安。

  五月末的時候,送吐谷渾使節回去的大唐使節回來了。不過,只回來了半個人。

  當半死不活的使節在醫學院搶救過來,蘇醒以后,就匯報了一個讓人怒極反笑的消息—吐谷渾扣押了大唐使節,就是逃出來的這個,也遭到了追殺。

  消息一透露,群情激憤。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兩國相交,不殺使節,這是規矩,就算大唐毀約在先,那是你們吐谷渾自找的,如今暗地里捅刀子的事情還沒論算清楚,你們就干這樣的事兒,是鬧哪般?

  不僅如此,高昌、蘭州、廓州同時來信,吐谷渾邊境兵力大量集結,意欲進攻大唐。

  “孤真是笑了,且不說他們表面示好,暗地里劫掠鄯州,拿天下人當傻子,就是扣押使節、進攻大唐,也是出師無名,慕容伏允的腦子是燒壞了嘛?一只貓竟然敢在老虎面前囂張?”、

  朝堂之上,李承乾第一次咆哮出聲。

  吐谷渾如今的所作所為,像極了他之前的一個同事,明明是公認無恥的事情,卻做得理所應當,好像他這么做才是有理的一般。這已經不是交流障礙了,這是根本沒活在一個邏輯里面。

  最令他憤怒的是,明明有火藥武器的威懾了,吐谷渾還是選擇了進攻大唐,如今已經是五月末,很快崤山以東、黃河以南和準河下游,將會暴雨成災,洪水泛濫。在這樣的檔口,吐谷渾的進攻對大唐而言是最嚴重的考驗。內憂不是問題,外患不是問題,內憂外患一起出現,這是足以改朝換代的難題。

  之所以放出火藥武器,并不顧危險的直接展示威力,就是為了讓這些外族消停一點,等大唐解決內部的憂患以后,什么吐谷渾,不過是大唐餐桌上的一碗飯而已。

  李靖出班啟奏道:“殿下,微臣以為,吐谷渾這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態。無論如何,它都跟咱們大唐結下了梁子,求親的事情黃了,更是加深了吐谷渾的憂慮。慕容伏允不傻,他很清楚大唐會找他秋后算賬,所以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主動出擊。別的不說,一旦西突厥因此而對大唐動手,吐谷渾和突厥結成利益同盟,那我們就沒法直接對吐谷渾動兵了!”

  杜如晦也站出來說:“簡單來說,慕容伏允在賭,他賭西突厥、吐蕃之類會追隨他們的所為,一起對大唐發難。賭贏了,咱們大唐拿他沒辦法,賭輸了,也不過是讓會發生的事情提前而已。”

  來回走了幾步,李承乾嘆了一口氣。如果真如李靖杜如晦所言,吐谷渾這一次還真是賭對了。至少,他實在不想在災難到來之前,發兵吐谷渾。歷史上的貞觀八年糟到了極點,自己這個知曉即將發生事情的人,實在沒辦法讓事情往最壞的方向發展。

  死路....

  放任吐谷渾不管,且不說高昌、蘭州、廓州危在旦夕,一旦助長了吐谷渾的氣焰,那真如杜如晦所說的,讓慕容伏允賭對了!

  煩躁的走到大殿中央,走來走去。眼下的局面,不發兵都不可能了,到了這個時候,哪怕再迂腐的朝臣,也會贊同出兵,因為,吐谷渾實在是太他媽欠揍了!

  見太子在大殿中走來走去,眾大臣都不敢打擾。眼下,發兵是必然之事了,他們不明白,太子對這件事有什么可迷茫的?

  不知道什么時候,李澗出現在大殿中,走到李承乾身邊耳語道:“陛下有命,發兵吐谷渾!具體如何調兵遣將,他會安排。”

  雖然宅在甘露殿裝病,但是皇帝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朝堂。

  點點頭,如今,只能將死棋走下去了啊!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李承乾公布了結果:“發兵吐谷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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