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皇帝嗝屁了?

　　在皇帝麾下做事情的，就要有十分力出九分，留著一分周旋，皇帝并不會生氣。但是，如果是出五分力留五分力，只做表面功夫，那很好，你會成功收獲皇帝的怨恨。

　　被皇帝怨恨上的人，除了魏征等少數幾人，后果都必定堪憂。畢竟，只要是人就喜歡雪中送炭的，而不會喜歡錦上添花的人。站隊，就要站的徹底，沒人喜歡兩面三刀的人。

　　李承乾的一番話，讓袁天罡幡然醒悟，起身整理好衣冠，還特意洗臉凈手后，才拱手施禮道：“殿下一番話，讓貧道茅塞頓開，此事過后，貧道必定會予東宮重謝。”

　　李承乾笑著點了點頭，雖說指點袁天罡只是一時興起，不過指點的內容，確實值得袁天罡破費一把。

　　見送禮被接受，袁天罡也放下了心。

　　回到座位上拿起圖紙，袁天罡嘆息道：“我道門不缺世外高人，送給貧道圖紙的就是一個，他曾言能將這圖紙計算出來的話，時間大概能精確到一柱香的時間以內。貧道的算學也不差，可是計算這樣的數字，還是力不從心，不知道返工了多少次。月份上，推算到了四月底或者五月初，可是還沒精確到哪一天，讓殿下見笑了。”、

　　聞言，李承乾點了點頭。不過，他見笑的是袁天罡的數算，而不是這位高人。華夏一族從來不缺天才，天文方面，現存世界上最早的天文學著作，就是先秦時期著名的天文學家甘德和后人石申所著的《甘石星經》，甘德是世界上最古老星表的編制者和木衛三的最早發現者。

　　再往后，比如張衡，都是天文學的開拓者。正是因為他們，才讓華夏一族在天文學界占據了足夠的臉面。

　　現在朝廷的司天監，其實也是負責繪制星圖、占卜天象之類。不過，很明顯，這些人吃干飯的時候為多。五胡亂華的時候，不知道漢家損失了多少的經典，缺了多少的傳承。

　　想到這個，李承乾忽然有點不好意思。話說，五胡亂華，真的追罪起來，老李家也有一份鍋。

　　看了看圖紙，李承乾從桌子上拿出一張白紙，對袁天罡說：“你把這上面的數字和計算方式給孤念出來，孤來計算，你不用給我解釋為什么，只要念數字就好。”

　　見太子一副計算的樣子，袁天罡張大了嘴巴，但還是把籌策遞了過來。

　　推開那一堆竹片，李承乾無奈道：“用不著這些東西，有紙筆就成，每次的計算孤要計算兩次，確定無誤，所以你快點。”

　　“好吧。”

　　袁天罡答應一聲，只能開始念圖紙上的數字，他很好奇，學院新興了一種名為珠算的計算方法他還是知道的，可是如今太子殿下不用籌算不用珠算，就用紙和筆能做到什么？

　　不只是袁天罡迷惑，就連旁觀的張赟也目瞪口呆。

　　數字他也熟悉，跟在太子身邊這么久了，這種新式的數字他還是認得的。可是，太子把兩排數字列在一起，是在干什么？

　　就這樣，袁天罡念，李承乾計算，太陽落山的時候，李承乾正好將所有的式子重新檢查了一遍。

　　伸了個懶腰，接過袁天罡遞來的熱茶，李承乾慵懶道：“如果你們道門的這位高人，給出的圖紙沒差的話，那日食發生的時間，應該是五月初一，上午辰時六刻，你看，咱們都用不著精確到一柱香了，直接精確到刻了。”

　　將答案謄抄在紙張上，袁天罡還是有些傻眼。他籌算了不知道多少天，才計算到月份一級，甚至沒有確定，可太子不過是一下午的時間，就將所有的結果計算出來了。莫非，太子殿下在占星術上也有大造詣？

　　這個念頭才升起來，就被袁天罡自己掐斷了。這不可能，太子今年才不過十四歲，怎么可能占星術大成？入門估計都早！

　　見袁天罡還張著嘴巴，李承乾就知道自己又一次把他給嚇到了。

　　在將復雜的計算簡單化以后，就是后世的一個初中生，也能按部就班的把結果算出來。在他看起來平淡無奇的行為，在袁天罡眼中，就變了味道。

　　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李承乾只好轉移話題說：“老袁，跟你打個商量，把你道門的這位高人介紹給孤如何？孤準備在學院成立一個天文學院，正缺領導者，司天監的那幾個爛蒜就算了，你們道門的這位高人，很合適啊！”

　　袁天罡閉上了嘴巴，立刻警覺起來：“殿下，您是太子，按理說被您招攬，是他天大的福分，可是，貧道跟他有約在先，不能暴露他的所在，所以，為您傳話可以，但是您別想著用身份讓他就范。”

　　李承乾無所謂的擺擺手說：“這無所謂，孤也不屑用太子的身份逼他出山，你只要把今天的結果送到他面前，順便告訴他，孤有把握讓他看看月亮上真正的樣子，就好。孤相信，這家伙一定會主動送上門來的！”

　　見太子不欲逼迫，袁天罡才松了一口氣，答應了下來。

　　天色已經很晚，估計宮門都快落鎖了。雖說李承乾覺得皇帝知道自己的行蹤，可是該回宮還是得回宮啊。

　　起身離開，袁天罡一路想送，一直送到了老君觀之外。

　　回到東宮的李承乾，就閉宮自守，不再摻和東宮以外的事情。

　　目前這個世界上，不用操心的人很多，皇帝老爹恰好就是第一個。作為皇帝，還是武皇帝，還是腹黑佬，他從來都是跟陰謀詭計為友，或許情報的短缺會打他一個措手不及，可是知道了情報后，他就是無敵的。

　　日食的事情，袁天罡必定會偷偷報告給皇帝。而皇帝，只要知道五月初一會日食就夠了，精明如他，必定會提前準備，讓自己立于不敗之地。

　　問罪吐谷渾、召慕容伏允入朝請罪的文書發出去了。而結果，也想很多人猜測的一樣，慕容伏允回信說自己病了，恐一路勞頓會死在路上，所以請求唐皇準許他養好病再覲見。至于鄯州事件，老混蛋只字未提，賴病不來不說，還讓使節帶了寒酸的禮物，請求唐皇下嫁公主給他的兒子慕容尊王。

　　自動東突厥覆滅以后，特別是火藥武器橫空出世以后，至少明面上，大唐已經是當之無愧的霸主了。能夠迎娶大唐的公主，對周邊所有國家來說，都是榮譽。薛延陀、突厥、吐蕃，都提起了迎娶公主的想法。而高麗這樣的小國自知資格不夠，有阿史那雪的事情在前，紛紛請求大唐皇室能夠納取他們的公主。

　　雖說現在市面上盛傳高麗的婢女最是溫柔體貼，相貌跟中原差別不大，是采買的最佳選擇，可是李承乾還是有些敬謝不敏。不僅是高麗，所有的小國都被他拒絕了。

　　太子不愿意要，別的王爺更是不敢要。娶敵國公主，清白的也會變混濁。本來都在夾著尾巴做人，生怕被抓住把柄，娶一個外國公主，跟直接戴上“通敵”的帽子有什么區別？

　　如果沒有吐谷渾事件，李世民還是很希望能夠跟這些國家聯姻的，因為至少明面上能夠暫時讓邊境保持平和。但是經過這次的事情，特別是被太子隱喻的揶揄后，他就覺得聯姻也是肉包子打狗，純粹是有去無回。毫不猶豫的拒絕了這些聯姻的請求，用的借口，正是李承乾開創的“宗室女....而嫡親公主....”大丶法。

　　雖然吐谷渾的禮物很寒酸，但皇帝卻答應了，不過給出的條件就是慕容尊王要親自入朝來迎親。

　　可能是怕兒子也一去不返，慕容伏允拒絕了皇帝的提議，改為請求唐國太子迎娶自己的女兒。

　　當然，這個要求也被拒絕了。

　　大唐和吐谷渾的使節來來往往，時間不知不覺的就來到了四月末。

　　當吐谷渾的使節帶著“太子拒絕和親”消息離開后，李承乾才松了一口氣。

　　這段時間以來，如果聯姻的請求都答應的話，恐怕他已經有一百多個異族的良娣了。

　　“殿下，您干嘛全都拒絕啊，答應一兩個也是好的。妾身進宮給母后請安的時候，總是被母后說教，您是自己不愿意納良娣，可是搞得好像妾身這個太子妃是個妒婦一樣。”

　　哪怕是蘇媛，也只敢在李承乾的桌面上沒有奏折的時候，才敢靠近。

　　如果此時有言官看到此時書房里的一幕，一定會怒發沖冠。因為太子妃竟然坐在太子的書桌上，比太子還高出了一頭。

　　蘇媛這樣的行為自然是李承乾縱容出來的，在這些行為上，李承乾總是會鼓勵蘇媛這么干。

　　舉案齊眉？相敬如賓？雖說是形容夫妻和諧的詞語，可是在李承乾看來，都是貶義詞。都特娘的成了統屬關系和鄰里關系了，算得上夫妻？

　　從椅子上坐起來，也坐到書桌上，李承乾伸手攬住蘇媛的肩膀，笑道：“母后其實就是想讓東宮多納點良娣，等我歲數夠的時候，好早點給她生個孫子。這不，在我這攻略不了，只能在你這里施加壓力了。你放心，母后這不是在責備你。下次要是還說你，你聽著就好，不用當真。”

　　蘇媛嘻嘻一笑，也伸手攬住了李承乾的胳膊。這樣的行為，倆人像哥們，多過像太子和太子妃。

　　書桌很大，再加上沒有奏折一類的東西，鎮紙也在另一邊的角落，看著寬闊的辦公桌，李承乾的腦海里不由自主的出現了一些島國動作片的情節。趕緊把這樣的念頭掐斷，很明顯，這樣的行為他接受得了，蘇媛也受不住。別看她現在挺放的開的，實際精神上還是很傳統保守的。

　　伸手撫住蘇媛的側臉，已經經過很多次的蘇媛，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么，明明應該習慣了，可還是紅了臉。

　　就在李承乾想要辦點令人快樂的事情時，房門卻被人撞開了。

　　蘇媛慘叫一聲，就躲到了桌子底下。

　　“張赟，老子不是告訴過你，進來前先敲門嘛！”

　　怒氣沖沖的轉過頭，卻見張赟面有憂色的站在外面，闖進門的，卻是一個全副武裝，猶如鐵塔，甚至連面甲都放下的人。

　　不可能是刺客，李承乾很清楚，東宮的防衛可不只是宮門口那簡單的一處。要知道，親率除了幾百人被派到各地監督火藥武器訓練以外，剩下的可都在宮中，所謂的輪換，實際上是宮外和宮內的輪換而已。

　　東宮內，哪怕宮女們換衣服的地方，沒準兒屋頂都有一個隱藏著的親率成員。這樣的防衛下，要是有人能闖進東宮書房，那這人不是鋼鐵俠，就是史蒂夫。

　　來人摘下頭盔和面甲，赫然是尉遲恭！

　　尉遲恭全身甲胄的出現，把李承乾嚇了一跳，趕緊從桌子上跳下來，問：“尉遲將軍，何事讓您直沖東宮書房？”

　　尉遲恭單膝跪地道：“殿下，陛下突然病重，皇后娘娘下了懿旨，召集微臣等人入宮，如今左武衛右武衛已經控制了長安的城防，凡在京文臣武將及有爵者，已經召入皇宮，金吾衛全部召集，守衛皇城，請殿下叫齊親率，隨微臣入宮！”

　　聽尉遲恭這么說，李承乾當即就傻眼了。

　　控制長安城防？全勛貴召入皇宮？金吾衛齊召？太子入宮？

　　特娘的，這是皇帝要龍馭賓天的節奏啊！

　　不是，皇帝前兩天才來東宮混了一頓牛排，吃了足足有三四斤才滾蛋的，怎么就突然病重了？

　　尉遲恭的話，李承乾不得不信。事實上，別看尉遲恭不顯山不露水的，他才是皇帝最親信的人。當初，廝殺進入后宮，逼迫李淵禪位的也是他。如果說皇帝對這樣的事情做出了什么安排，尉遲恭毫無疑問是最佳的托孤大臣之一。

　　“張赟！傳孤的命令，親率全副武裝，隨孤入宮！”

　　張赟答應一聲，就“飛”了出去。

　　親率的所謂全副武裝，可不是鬧著玩的，因為東宮一直都儲備著一批火藥武器，雖然數量不多，但卻是絕對的威懾力。

　　親率的集結速度很快，當李承乾在尉遲恭和金吾衛的護送下抵東宮門口的時候，他們已經完成了換裝。

　　在親率和金吾衛的護送下，李承乾沒走通訓門，而是從承天門進入皇城。

　　太極殿內、太極殿前，滿是長安內的勛貴，只要是有爵位的，家里有點實力的，都在這里了。

　　程咬金帶著全副武裝的軍隊包圍了太極殿，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子肅殺的味道。這個時候，誰要是敢叫喚一聲，估計能把膽小的嚇死一兩個。

　　過太極殿也是匆匆而過，李承乾很清楚，皇位新舊交替的時候，這樣的陣仗很正常。

　　后宮里同樣戒嚴，五步一兵，十步一將都不足以形容防衛的森嚴。宮女宦官們，都站立在外面瑟瑟發抖。

　　沒心情理會護衛們的不人道，李承乾一路小跑的跟著尉遲恭跑到了甘露殿前。

　　這里的防衛更是變態，神秘的玄甲軍今日出現，將大殿團團包圍，而且，所有人都配備了火藥武器，手雷的引信都已經拉扯出來，弓箭也都搭到了弦上。

　　“殿下，微臣還要巡視長安城防，就護送您到這里了，趙公已經在里面，您直接進去就成。”

　　李承乾點點頭，回頭對竄天猴吩咐道：“分散隊形，列隊到玄甲軍外圍，有無令而入之人，殺無赦！”

　　竄天猴也知道此時的嚴重，立刻帶著親率分散開來。跟傻乎乎只知道包圍甘露殿的玄甲軍不同，竄天猴才下令，就有好多人脫離隊伍，直接就上房了。作為火藥武器使用的先行者，他們自然清楚視野對火藥武器的重要性。

　　派出親率以后，李承乾才松了一口氣，帶著緊張的心情推開了甘露殿的殿門。

　　濃重的湯藥味，哪怕在殿外，也清晰可聞。

　　才入甘露殿，就看到了苦著臉、正在熬藥的御醫頭頭。再往里看，李承乾頓時發現自己的表情是如此的匱乏，竟然不知道該做出什么表情來了。

　　巨大的辦公桌上，長孫無忌和本來病重的皇帝相對而立，每個人都氣勢洶洶的，恨不得整死對方。

　　而長孫，則擔憂的看著丈夫和哥哥，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朕賭你的是大！”

　　“我賭陛下的是小！”

　　“開！”

　　“哈哈哈哈，陛下，喝啊！”

　　一杯烈酒下肚，李世民才看到凌亂的李承乾：“來了啊，來了就跟朕一起玩，反正這幾天你也沒法回東宮了，陪朕玩幾天就好。”

　　看到這一幕以后，李承乾要是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就該找孫思邈看看了。

　　湊到辦公桌邊，李承乾無奈道：“您要演戲，也得演的像一點啊，孫道長就在醫學院，您怎么不把他召進宮來？”

　　擺擺手，李世民無所謂道：“已經去叫了，估計一會兒就到。距離初一還有五天，這五天的時間，朕都得待在殿里，給朕想些玩樂的點子。”

　　李承乾無可奈何的嘆了一口氣。

　　日食，乃是亡君死國之兆也。

　　得知這個消息的皇帝，果斷的選擇了前者。這是最聰明，最直接，最簡單，但也是最無賴的一種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