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南的一個邊陲小鎮,一條小橋,連接著中緬兩國的邊民。
這里不是口岸,沒有正式的海關,一座小橋,僅僅是為了方便小鎮與對面村子的聯系。
這里沒有重要公路,更不是交通樞紐,在橋梁上,只安排了兩個崗哨。
崗哨有時候也形同虛設,因為,人來人往,一天也沒有多少人,并且看多了,互相之間都認識,阿貓阿狗的都能叫得出名字。
關鍵是,這里交通不發達,外面的人不會來這里。
同樣,對面更是一個交通不發達的地方,過了邊界,對面就面臨大山,交通工具只有一種——摩托車。
沒有人會選擇這里越過邊界的。
歷史上還沒有這樣的人。
這個地方太不顯眼了,它和幾萬個邊界小鎮一樣,毫無越界的意義。
你過去了,也得回來,那邊絕對不是一個出逃的路線。
恰恰,在這個鎮上,就有這樣一個人,已經在這里呆了近一個月了,他幾乎每天從這個橋上來回。
他是一個收購山珍的小商販。
生意很小。
樣子也是一個很沒錢的人,抽的煙也是很普通的紅塔山。
守橋的人都懶得接他的煙。
這個人大約是40多歲,每天早上會到對岸小鎮上收購半簍干蘑菇和干竹筍,上午11點半一定會回來。
他在這里呆了近1個月了,幾乎天天是這樣。
他就住在河邊的私家客棧里。
鎮上的人幾乎都認識他。
都叫他周叔。
小鎮不大,全部人口也不到800人。
周叔還帶著一個人,人家都叫她周嫂,她不漂亮,和周叔一樣,都是普通的生意人。
她還有點兒肥。
周嫂有時候也會過河那邊的。
這一天,周叔突然多了一輛二手的雅馬哈摩托車,很舊,很臟,很多地方都是黑色的機油。
這種車,太多了,太常見了,幾乎家家都有。
這里,開車的很少,即使有小車,也是二手破舊車為主,破破爛爛,一些沒有合法牌照的車,在這里也能見到。
這里很少有流竄犯人。
周叔這種人都很久沒有見過了。
現在,周叔已經完全融合到這里的人群中。
他每天上午趕集,下午會在街邊和別人看棋,或者下棋,晚上就在門口吹吹葫蘆絲。
都說老周是一個好人,一個有趣的人。
要是周叔多讀一點書就好了,他雖然有趣,但看得出來,他并不是知識分子,只是一個老實商人而已。
他自己說的,只讀了初中。周嫂讀書更少,小學畢業。
但是,周叔多才多藝那是確實的。
下象棋,他在小鎮幾乎沒有對手,并且棋品很好,幾乎每個下棋的人都在他這里贏過棋。
他的葫蘆絲吹得很好,和本地的幾個葫蘆絲高手有得一比。
周嫂也是名人,她做得一手好菜,附近鄰居很多人嘗過。
周叔和周嫂用的是老人機,很少看到他們打電話和接電話。
他們似乎孤獨,但又不孤獨,整天,很多人都喜歡和他們聊天。
周叔和周嫂一口的京城口音。
這一天,守橋的崗哨換成了兩個新人。
不過,沒人會在意,因為,這種情況經常會出現。
但是,有人有些緊張。
周叔對橋上的崗哨很敏感,一個月來,他是第一次看到換崗。
雖然他也知道,換崗哨是很正常的事,但他還是有些緊張。
最近的風聲越來越緊,他不得不小心。
他試著騎著摩托車轉了幾圈,最后停在橋頭。
“新來的?”
“嗯。”
“哪里人?”
“河西的。”
“河西省什么地方的?”
“船山。”
“哦,好地方。”
“你京城來的?”
“河東省,在京城待過。”
“在這里做生意?”
“到對面收集一些干貨。”
周叔聊了一會,回來了。
沒有發現什么蛛絲馬跡。
但是,他還是不安,一種難以釋懷的不安總纏著他。
雖然他找不到任何不安的理由,他的安排已經非常周到了,按理,他不會有任何痕跡留在外面。
周叔是整過容的,一個月前,他在安泰醫院做過整容手術,手術醫生是劉牧樵,一個可以騙過人臉識別系統的完美手術。
他就是張叔。
他根本沒必要逃到國外去,他所有的身份都是合法的。
周叔,周虎羊的名字也是真實有效的。
他不相信還有什么破綻。
周嫂也是真的周嫂,她和真的周虎羊是夫妻。
本來,周虎羊——張叔,可以在任何地方流動,但為了謹慎起見,他選擇了在這里落戶。
他在這里已經成功融入了,大家似乎也忘記了他是外地來的新人,就連說話,張叔都差不多學會了本地話。
“多疑。僅僅是多疑。”
他安慰自己。
不多疑就怪了。
從秘密管道,他知道了京城的情況,他的手下一個個被抓了進去,漏網的只有他一個。
他在國外設計了假象,他出逃的戲也早就演完,按理,他可以在這里安心生活。
擔心,難免。
這一次,他遇到了強敵,幾乎是戰勝不了的強敵。
在沈城,張叔布置了最強的力量,也差不多勝利了,恰恰,每次都是功虧一簣。
神探,太厲害了。
十幾年來,張叔從來沒有失過手,但是這一回,他失敗了。
他的設計沒問題,問題出在對手。
對手過于強大,強大得像一座山一樣難以撼動。
“他會不會算出我呆在這里呢?”
這種擔心是有的。
張叔在夢里很多次驚醒。
很多疑點。
他設計的陷阱,葉林掉進去了,但很快就出來了,或者,他一腳踏進了陷阱,最后把腿收回來了。
還有,葉林找證據,太精準了。
他應該會憑空推演,否則,根本就沒有理由解釋。
葉林會不會推算出我呆在這里呢?
周叔睡不著,他爬起來,站在窗戶后面,看著街道。
沒有開燈。
外面安安靜靜,除了偶爾有貓兒狗兒走過,其他什么聲音都沒有。
不過,也太安靜了。
安靜的空氣都靜止下來了。
為什么要這樣安靜呢?
“別瞎胡鬧了!”
他暗暗對自己說。
張叔對自己的這種多疑很不滿意。
這不像他。
過去的他,根本就不是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