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巨大的轟鳴聲,響徹宮宇。
三輛著火的馬車,在宮殿中瘋狂奔馳,車輪轆轆,火光四射。
“攔住他們!快攔住他們!”
宮中職守的千牛衛發出驚怒交加的吼聲。
一身金甲,手執儀刀的金牛衛不顧夜濃雨重,狂呼酣叫,奮不顧身的沖向馬車。
這里是大明宮的明義殿和石道,再往前便是教坊、蓬萊殿、紫宸殿,然后是陛下寢宮和后宮。
若是讓賊人繼續沖下去,今夜當值的千牛衛全都是失察失職之罪,俱座死。
不光自己死,只怕還要禍及家人。
“死也要攔住馬車!”
負責執掌附近千牛衛的是一名身材高大,面容俊朗,雙眉入鬢,眼帶威棱的壯年。
他眼見燃燒的馬車沖過,口中發出怒喝,顧不得抹去臉上沾的雨方,雙手執著儀刀,怒吼一聲,撲將上去,飛斬沖上來的馬車。
“李將軍!”
“阿兄!”
四周眾人大驚。
飛馳的馬車何等迅捷,而且又燃燒著熊熊大火。
這豈是人力可以阻攔的?
一聲震耳欲襲的巨響。
李敬業只覺得雙手猛地一震,仿佛砍在一塊石頭上。
手里儀刀瞬時崩裂。
定睛細看,原來著火的馬車中鉆出一人,手持一根鐵棒,與自己的刀撞在一起。
那人好大的力氣!
李敬業心中一震,踉蹌后退幾步,眼看著馬車已經沖過去。
他雙目赤紅,發出不甘的吼聲,欲再撲上,那人已經跳下馬車,揮舞鐵棒橫掃。
糟糕!
李敬業忙一個縱躍。
身披重甲,這一下勉強跳過,伸手一摸,卻只在腰間摸到一柄障刀。
身上的武器,除了方才斷掉的儀刀,便只有這柄短小的障刀。
大唐常用的制式刀一共四種。
分別是儀刀、障刀、橫刀和陌刀。
橫刀自不必說,是騎步戰的利器。
儀刀則是千牛衛職守宮中時用的制式刀。
以水晶墜金柄,以金為吞口,刀刃明亮如鏡。
由于太長,無法掛于腰間,只能雙手持握,以刀身杵地。
有的儀刀太長,刀柄的環首高到人的臉部。
這種刀,主要是彰明禮儀與李唐威嚴,實戰并不好用。
由于太長,其重心配比并不適合揮砍。
所以方才與鐵棒交擊,一碰即斷。
李敬業手里的障刀,則屬于唐四刀中的短刀。
用于近身防御。
后世倭國以此發展出脅差、短刀等。
電光火石瞬間,那鐵棒掃空,猛地向上彈起,一棒戳向李敬業的心口。
李敬業反手一抹,拔出障刀側身一格。
耳聽“吱啦”一聲刺耳響聲。
刀刃與鐵棒粗糙的表面摩擦,火星四濺。
只是一個交錯,李敬業手里這柄價值千金的障刀,刀口就被刮得不成樣子。
“阿兄,接刀!”
旁邊突然傳來一聲大吼。
一名雙眉濃黑的千牛衛,冒死沖上,將手里的橫刀向李敬業擲了過來。
李敬業不由大喜。
一抖腕將手里障刀做暗器向賊人射出,再伸手一撈,將橫刀抓到手上。
橫刀在手,膽氣自生。
寒光出鞘。
一瞬間,橫刀四周的雨絲,都被映照得纖毫畢現。
那賊人剛躲過射出的障刀,正要揮棒再上。
李敬業虎吼一聲,早已大步跨出,刀背向上一挑。
以厚重的橫刀刀背,將賊人鐵棒磕開。
這是天策八刀中的“掛”字決。
橫刀就勢上舉。
挾著巨大的慣性,狠狠一刀斬下。
噗哧!
刺目的血水,挾著騰騰熱氣,撲了李敬業滿臉。
他胡亂抹了一把臉,厲喝道:“絆馬索,有沒有絆馬索,能攔的攔住,傳迅紫宸殿的職守,要快!”
隆隆隆 耳中突然聽到車輪滾動聲。
依稀還有模糊的吼聲。
他看到,其余的千牛衛正向自己沖上來。
自己的同僚唐之奇、杜求仁等,正拚命向自己做著手勢。
看著他們的嘴一開一合,卻聽不見他們在說些什么,好像在看一出無聲的啞劇,分外滑稽。
心頭閃過警兆。
李敬業猛地轉身,看到身后,一輛燃燒的馬車向自己沖來。
馬上的那人,手里的彎刀正閃爍著寒芒。
不好!
地面上的積水,倒映廊下的燈光,猶如銅鏡。
一只腳將鏡光踏碎。
那是一只黑色的腳,似人,非人。
鱗甲密布,勾爪森然。
詭異!
此時小院中,遍地躺著尸骸,有人,也有詭異。
黑霧滾滾。
霧中一只巨大的詭異,盯著面前的老太監,發出沙啞難聽的笑聲:“就剩你一個了。”
老太監白眉揚起,不言不語,手指憑空一畫。
空氣中的雨絲頓停。
仿佛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禁固起來,神異非常。
一個五芒星似的光芒,在雨幕中若隱若現。
同一時間,老太監以腹語傳音。
飄緲的聲音,直接在身后的屋中響起。
“陛下快走,老奴只能擋住片刻,遲恐生變。”
殿中,終年不散的香霧已經不蹤跡。
端坐在胡床上的李治,雙眸微微張開。
在他身邊,侍立著太監王承恩,與神醫孫思邈。
王承恩伸出衣袖拭著額頭上的汗水,低聲道:“圣人,咱們還是暫時避一避吧,走秘道離開,可保安全。”
“走?”
李治的神色平靜:“朕掃平東突厥、滅西域大小數十國,平遼東高句麗、百濟、倭國,滅吐蕃、天竺,南平諸島。就憑外面些許詭異,就要朕躲避?豈不滑天之大稽。”
“陛下。”孫思邈也在一旁勸道:“詭異既出現在宮中,想必有非常之事發生,何必爭一時之短長。”
孫思邈此時已百余歲,眉須皆白,鶴發童顏。
一雙眸子神采奕奕,絲毫不顯老態。
他也是異人。
但一身修為,全在煉藥和修養性命上。
若說與詭異動手,卻沒有十足的把握。
“大唐之安危,全系于陛下一身,還請陛下以天下為重。”
在孫思邈苦口婆心的勸下,李治微有些意動。
見狀,王承恩忙走到壁間,啟動機關,移開照壁。
在壁后,赫然是一扇銅門。
這密道事關李治安危,為大唐最高機密。
除了屋內幾人,再沒有任何人知曉。
正當王承恩要開啟秘門,突然聽到銅門后傳來聲響——
咚、咚、咚!。
恰似老友登門。
王承恩臉色一變,心頭涌起恐懼。
門后,是誰?
一道電光閃過。
不,那不是電光,而是比雷霆更凌厲的一道刀光。
大唐陌刀!
陌刀所過之處。
那斬向李敬業的彎刀,連同馬車上的人,還有一匹狂奔的戰馬,一齊分開。
鮮血如泉水噴涌,噴了李敬業與執陌刀的千牛衛一身。
腥氣撲鼻。
熱氣騰騰的血水澆了滿頭滿身,催人欲嘔。
然而現在李敬業卻還來不及惡心,只有劫后余生的慶幸。
他定睛細看眼前的千金衛,原來正是方才向自己擲出橫刀者,也是他的親弟弟,李敬猷。
李敬猷比李敬業年輕幾歲,兩人同為李震之子,李勣之孫。
俱有萬夫不擋之勇,氣力驚人。
只是在今夜這種突發狀況下,就連李敬業都是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阿弟,你哪來的陌刀!”
李敬業一手抓著李敬猷的胳膊,驚喜問。
李敬猷面上濃眉一揚道:“前幾日聽說婁師德提起他們在征吐蕃時,陌刀陣立功,便借了把玩玩,就放在輪值公廨中,適才發覺不對,立刻叫人取了來。”
“你…”
李敬業想罵上兩句,又想到今夜若不是他,自己的命只怕就交待這里。
“李將軍!”
身邊又傳來同僚的喊聲。
李敬業松開李敬猷的手臂張目看去,只見著火馬車,除去逃脫了一輛,第二輛被李敬猷的陌刀斬了一匹馬,那車沖出數十丈后,終于傾覆在地。
從車廂后猛地涌出一種透明的油脂,帶著火焰襲卷四方。
“是鯨油!鯨油!”
“大家快避開!這油沾了就著,水都澆不滅!”
“去取沙子,宮中防火的物料呢?”
耳中聽得眾千牛衛大呼小叫,李敬業心頭卻松了一口氣。
“若只是鯨油,那危害不大,這東西的性子溫和,比不得安西的黑火油。”
說完,他已經看到第三輛燃燒的馬車,已經被千牛衛們用鐵鏈和儀刀扔中車輪,絞纏在一起。
那馬車沖了數丈后,木輪崩裂,著火的車廂重重的砸在地上。
李敬業以手扶額:“萬幸,只漏了一輛,快通知紫宸殿的千牛衛,讓他們攔住那輛,我們今夜…”
話音未落,耳中聽到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
十余丈外,那輛著火墜地的車廂,發生猛烈爆炸。
所有站立的人,如紙片般掀飛出去。
熱浪蒸騰,濃煙滾滾。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后,是嗡嗡的耳鳴,和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李敬業倒伏在地上,下意識撐起身子,用力甩了甩頭。
耳朵里有尖銳的鳴叫聲。
什么也聽不清,什么也看不清。
鼻子里依稀有焦糊的臭味,還有血腥氣。
他抬手摸了一把,摸到一手血。
這不是敵人的血。
而是他的鼻子里正有血汩汩的流出。
過了大約數分鐘,腦中的眩暈感稍息,他終于搖晃著站起來。
眼前的一切,令他目膽眥裂。
車廂的爆炸點一片浪籍,方圓十幾丈內,所有的地磚被掀飛,建筑被崩塌,石欄破碎。
離得近的千牛衛在地上翻滾著,嘔著鮮血和內臟,發出痛苦絕望的慘叫聲。
還有人身子被點著了,凄厲的奔跑著,翻滾著,卻無法將身上的火弄熄。
天空有東西不斷落下。
不知是血,還是碎肉,亦或是灰燼。
噼嚦啪啦的敲打在甲胄上。
李敬業茫然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這是什么?
這是什么??
這難道是沙門說的地獄嗎?
“阿弟!!”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發出撕心裂肺的叫聲。
他的心臟,被一種未知的恐怖攥住。
方才爆炸的絕不是鯨油,是黑火油!一定是黑火油!
那逃去的那輛車里,是不是也有黑火油?
若那車在紫宸殿爆炸,那我們李家…
“分!”
虛空中的五芒星,被那龐然巨物一爪撕開,猶如撕碎一張紙片。
“若是李淳風在這里,我還禮讓三分,憑你…”
怪物大笑著,邁步向著老太監逼去。
“我是決,長安詭異的新首領,記住我的名字。”
決在笑音里,右手的勾爪輕輕向下一劃。
老太監雪白的眉毛揚起,臉上透出凝重之色,身形如白鶴一般向后飛起。
一雙大袖飛舞,從袖中一串明黃色的符紙瘋狂噴涌。
“道家的真符?”
決發出嘲笑聲,勾爪輕劃,耳中只聽噗噗連響。
那些符紙在空中接連爆開,閃爍出刺目的紅芒。
黑霧涌動。
那霧中不知藏了多少兇頑詭異。
但此刻它們卻都安靜的蟄伏著,只是解決了那些殘余緹騎,并沒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不知是對首領的尊重,又或者有別的理由。
黑霧之中,刀勞雙手抱胸,長長的血眼閃爍著光芒,向身邊的鳩婆傳音道:“我們全族的命運,真的要押在決的身上嗎?”
“若他能殺了大唐皇帝,其功勞和氣運,將遠超熒惑星君,全族都會以他為榮,這是大勢,不是我們能阻擋的。”
刀勞雙眸閃爍,陷入沉默。
就在說話的這片刻功夫,場中情況已經突變。
老太監一落地,雙臂一震,雙手袖中,各飛出一條銀白鐵鏈,縱橫交錯,向著決射去。
這鐵鏈顯然也是道家之物,上面以血紅朱砂畫有符紋,鐵鏈飛射間,隱隱有電光閃爍。
“我聽說李淳風動手,從不借用外物,你這老太監,比李淳風差遠了,李淳風今夜沒來,是他最大的失誤!”
決的眼中血芒閃動,雙爪一分,將老太監射出的鐵鏈抓在爪中。
電光跳動,絲絲電勁在他的爪里,只是微有些麻意。
他居高臨下扯動鐵鏈,將老太監如一只小雞般扯向自己,口里嘲弄道:“你們人就是這般虛偽無趣,李淳風為秘閣郎中,便要管詭異的事,他現在卸任,就什么都不能管,活該被我得手。”
鐵鏈嘩啦啦作響。
那老太監正踉蹌往前,突然身子一頓。
雙袖向上一揮,鐵鏈的另一頭自他的袖中飛出,直沖向天際。
決愣了一下:“又玩什么把戲?”
他的眼力,清楚的看到,老太監鐵鏈另一頭,好像貼著黃色的符紙。
一時卻沒想清那些是作什么用途。
也不用他想明白。
下一刻,符紙燃燒,漆黑的雨幕,陡然被一道電光劃破。
引雷符!
粗大的雷電,如雷神的電鞭狠狠劈在鐵鏈上。
奔騰的電光咆哮著傾瀉而下。
只是瞬間,便順著鐵鏈擊到決的身上。
電蛇狂舞,白光耀目。
老太監咳嗽一聲,用手掌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鮮血。
成了!
他的修為雖高,但歲月不饒人,早已經過了巔峰。
哪怕是如李淳風,到現在也到了要修性養命的階段。
強行與人動手,就要損耗自己為數不多的壽元,當真是拿命在拚。
但是沒辦法,這就是他的命。
大唐的緹騎,生來就是為了守護君王,做君王的鐵壁。
只盼李淳風能顧念著舊情,及時趕到。
就算把這詭異首領除掉,后面還不知藏了多少詭異。
今夜的事,實在是大唐立國以來,罕見的兇險危局。
就在老太監心事重重時,突然,他察覺到一絲不對。
驚愕抬頭,一眼看到在電光中,那詭異首領居然扛過了電光,邁步走來。
那電蛇仍在他身上跳動鞭韃。
陣陣黑煙從他巨大的身軀騰起。
但這頭兇獸卻無視雷電之威,硬生生用身體扛住天雷。
帶著滔天殺意,大步走來。
“有意思,沒想到老太監還藏了一手召喚天雷?嘿,我連熒惑星君都不怕,豈會在意這小小天雷,你還有什么招,都使出來吧!”
決的聲音如滔天巨浪,從四面八方轟然作響。
他的勾爪猛地張開,食指的勾爪如長蛇一般無限伸長。
老太監猛咬舌頭,噴出一口舌尖心頭之血。
右掌虛空拍去,以血畫符。
一行血字在空中浮現——
天蓬天蓬,九元煞童。
五丁都司,高刁北翁。
七政八靈,太上浩兇。
長顱巨獸,手把帝鍾。
素梟三神,嚴駕夔龍,
威劍神王,斬邪滅蹤。
此乃南朝陶弘景《真誥》卷十所載天蓬咒。
此咒屬北帝煞鬼大法,內隱豐都六宮鬼神名諱。
“鬼有三被此咒者,眼精自爛而身即死矣,此上神咒,皆斬鬼之司名,北帝秘其道。若世人得此法恒能行之,便不死之道也。男女大小皆可行之,此所謂北帝之神咒,煞鬼之良法,鬼三被此法,皆自死矣。”
天蓬神咒自東晉以來,主要秘傳于道教上清派中。
繼楊羲、鄭思遠、陶弘景、董大仙、北華仙人之后,初唐又有鄧紫陽精通此法,并創道教北帝一派。
“天蓬鬼咒!”
決的眼瞳兇光一閃,身上的氣息猛地展開,如惡浪濁天。
似乎,這能擊敗熒惑星君,不懼李淳風的強橫詭異,也對此法咒,心生懼意。
老太監臉上現出一片黑氣。
那是死氣。
他自知時日無多,今時今日,若不用天蓬神咒,必然攔不住此詭異。
但若用此咒,以他現在的身體情況,將會耗盡精元而死。
無論如何,都是死路一條。
老太監白眉飛舞,臉上一片肅然。
他自幼入宮,已經接連服侍了李淵、李世民和李治,三代帝王。
能活到今天,已經是邀天之幸。
如若今日,讓這些詭異沖入宮中屠戳帝王,才是他畢生最大的恥辱。
就在他拚盡精元,念誦法咒的時刻,突然,感覺身子一輕。
四周的風突然變得溫柔起來。
下一刻,他感覺天地在翻轉。
然后,看到自己無頭的尸身直挺挺的向后倒下。
“原來我死了?”
這個奇怪的念頭一閃而過。
整個世界陷入黑暗。
巨大的鬼爪,一腳踏在老太監的頭顱上,將其踩得粉碎。
決伸出碩長如蜥蜴的舌頭,舔了舔勾爪上的血水。
“這老家伙有點本事,可惜太老了,念咒慢了些,若是年輕五年,怕是不好對付。”
說完這番話,他回頭向著身后的黑霧咆哮一聲。
聲音里帶著復雜的情緒。
有炫耀立威,有戰意沸騰,有詭異天生的兇戾。
在那片黑霧中,自有忠于決的無數詭異,仰天咆哮呼號相應喝。
決扭過頭,看向面前的小屋。
屋前的古松,被他輕松一腳踏破。
五爪金龍的蒼松,做了泥樣木碎。
僅存的那間小屋中,就藏了大唐的皇帝李治。
這個泰山封禪,自號天皇的家伙。
有何不同?
決能感覺到此人的氣息。
的確,比常人,氣運之宏大,前所未見。
但,能當得起我一爪嗎?
他獰笑著,動了動食指的勾爪。
那爪,無限伸長,就像是一條怪蛇飛射向屋中,直取那個明黃黃的龍氣所在。
一聲異響。
整個世界,突然安靜。
決有些詫異的看向自己的指尖。
那原定好直刺向屋中唐皇的勾爪,居然偏移了數分,釘在了一旁的磚墻上。
碎石枯木如粉屑般紛揚落下。
決收回了手指,看了看自己的指尖。
沒有任何異常。
這種感覺,就像是你每天用手指摸鼻子,已經成為本能,不需要用任何腦力。
突然有一天,做這個動作時,手指不聽使喚,不但沒有摸鼻子,反而一指頭戳進鼻孔里。
奇怪。
決的眼瞳急閃了幾下,左手一張,五根勾指一齊延長,化作五條黑色的長鞭射向屋中。
噗哧!
那五根勾爪,再次位移。
或射上房頂。
或射入地磚。
或偏向廊柱。
偏偏沒有一根,能筆直射中目標。
不對!
決的心頭涌起警兆,厲聲吼道:“誰在那里?”
明明屋內只有皇帝的氣息,但是突然間,像是隔了一層屏障。
有什么東西,不,是有人,蒙蔽了自己的感知。
決的雙眼血芒大盛,射向房頂的勾爪一動。
轟隆巨響聲中。
將朱紅色偏殿的屋頂整個掀開。
同一時間,他的雙瞳,終于看清了屋內的情況。
大唐皇帝李治,端坐于云床之上。
而在李治面前,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
一個身高八尺,膚色黝黑,雙手十指修長,雙眸深如幽潭的大將。
大唐,蘇大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