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誤事啊…
昨天喝多了,結果出現了操作錯誤。
現把六十六和六十七兩章一起發出,非常抱歉…
“太宗么…”
王玄策摸著胡須沉吟著,似乎在斟酌著什么。
過了片刻,他停住了思索,迎著李博的目光道:“太宗皇帝他頗為可愛。”
正在拿著湯勺喝蕩的蘇大為手指一松,銀制的湯勺跌落下來,濺得湯汁四溢,一旁的安文生仿佛被踩到尾巴的肥貓一般跳了起來。
“阿彌你!”
“一時失手,莫怪莫怪。”
蘇大為向他拱了拱手,沒再理會安文生皺眉一臉嫌棄。
他是最注重自己衣表儀容還有風度。
如今一身繡了花團和吉祥紋的錦袍,被濺了數點湯汁,簡直是不能忍。
“我去更衣。”
安文生垮著臉,悶聲道。
說著,也不等其他人理會,自己轉身匆匆出帳。
蘇大為收回視線,向王玄策道:“你方才說太宗可愛,這話何意?”
“就是…”
王玄策的表情有些古怪,他摸著自己的大胡子搖頭道:“我說幾樁太宗舊事給你二人聽,你們就知道了。”
“愿聞其詳。”
“太宗他與臣下有爭執時,不會輕意去怪別人,而是自己關起門來生悶氣。”
“呃?”
若此時有鏡子,蘇大為一定能從鏡中看到自己那張黑人問號臉。
堂堂大唐太宗皇帝,開國戰神,天策上將秦王,居然是受氣包的屬性嗎?
這個反差好大。
“有一次太堂少卿祖孝孫教宮女音樂沒教好,太宗要處罰他,當時侍中王珪替祖孝孫說情,與太宗爭執起來,王珪據理力爭,寸步不讓,最后還說了一句‘今臣所言,豈是為私?不意陛下忽以疑事誚臣,是陛下負臣,臣不負陛下’。”
意思是陛下辜負了我,不是我辜負陛下。
好家伙。
敢當面這樣頂撞天可汗,好硬的脖頸。
“太宗當時如何反應?該不會…”
“太宗默然而罷,然后第二天又去找房相說‘朕昨夜想了一宿,深覺后悔’,直接致歉了。”
蘇大為與李博皆目瞪口呆。
這樣的皇帝,別說史書上沒見過,就算這輩子經歷加起來,也想像不出來。
你說太宗皇帝,李世民是戰陣上的猛將戰神。
而且出自太原,按李唐那基因,怎么也是一條昂藏的西北大漢吧?
當了皇帝以后,被手下臣子一懟,居然就啞火了。
第二天還出來道歉。
這胸襟氣度,的確非常人所能及。
“還有一事,當年吳王恪喜歡打獵,柳范彈劾,太宗皇帝于是向身邊侍臣說‘權萬紀身為吳王長史,不能勸阻我兒子過度打獵,你看是不是應該把權萬紀給宰了’。
結果柳范說:房玄齡還不能阻止您打獵呢,要不把房相一起給砍了吧。”
蘇大為剛剛把酒湊到唇邊喝了一口,差點又噴出來。
臥槽,太宗朝的這些大臣,一個個都是懟天懟地的杠精吧。
這樣真的好嗎?
李博問:“這次太宗又忍了?”
“太宗大怒,拍了拍衣服就回屋了。”
呃,果然,又忍了。
這小媳婦般受氣的即視感是怎么回事。
“過不多久,他又單獨召柳范進去談話,表示和解,房相聞知此事,笑容頗有些尷尬。”
能不尷尬嗎。
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不過沒事,習慣就好。
“太宗可真是有容人的雅量啊。”李博忍不住嘆惜。
蘇大為也微微點頭,表示同意。
你看,大唐三百載,最著名的幾個大噴子,如魏征等人,皆是太宗朝重臣。
而終太宗一朝,沒有因言獲罪,就知道李世民相當不容易了。
天天被這些杠精懟。
別說天可汗,就換一般普通家庭,夫妻間懟幾句都要暴跳如雷。
簾帳此時突然掀開,安文生的聲音早傳了過來:“其實太宗那也不光是容人之量,而是貴族風骨,從小教養好,太宗的脾氣其實也很火爆。”
蘇大為和李博等人順著聲音向帳門處看去。
看到安文生換了一身干凈整齊的衣袍,走了進來。
一邊走一邊道:“我聽到好幾次,太宗與群臣爭執發火,但他從不在盛怒時做出過激的決定,一但情緒起來,會自己在靜室消化,待冷靜下來后,如果臣子有道理,他會道歉。
如果自己有道理的,他也會堅持,除非大臣能在道理上折服他。”
安文生重新入席坐下:“這便是貴族風度。”
李博若有所思的點頭:“原來如此。”
蘇大為舉起酒杯,邀請眾人再欠一杯酒。
杯子還沒放下,向王玄策再問:“太宗還有什么趣事嗎?”
“他還喜歡賭。”
“賭?”
“有一次太宗說了一句‘薛駙馬村氣’,惹得丹陽公主生氣,好幾個月沒搭理薛萬徹,太宗知道此事后,擺了一場宴會,席間作賭小戲,故意輸給薛萬徹,還把自己的佩刀送給了薛萬徹。
丹陽公主于是轉嗔為喜,就和薛萬徹一起坐馬車回府了。”
“還有此事?”
蘇大為哭笑不得。
“還有一次,文德皇后誕公主,月滿之時,宴群臣于丹霄殿,太宗命魏征圍棋賭,魏征瞠目以對,說沒東西當賭注,結果太宗還逼著他賭,然后才下了數十子,太宗便投棋認負,賜魏征尚乘馬一匹,并金裝鞍轡勒,還有賜絹千匹。”
好家伙。
自己老婆生女兒,太高興了,不好意思明著說,故意說賭,然后送一大筆錢財給魏征。
把魏征直接整懵逼了。
“太宗昔為堂堂天策上將,不意有如此有趣的一面。”
蘇大為放下酒杯不覺失笑。
“所以我說太宗私下里頗為可愛。”
王玄策嘆道:“如果太宗還在,看到我大唐的旗幟已插上遼東,眼下又快要插上邏些城頭,不知會是怎樣的歡喜。”
蘇大為默然片刻,抬頭時,看到簾帳被西風卷起。
夜晚的涼意透入大帳。
他忽然生出一種沖動,想要出去走走。
看看這兩千多年前,拉薩城下是怎樣的畫面。
“我想出去走走。”
“酒還沒喝完呢?”
安文生剛夾起一塊烤肥羊,還不及送到嘴里,嘴巴保持著張開的姿勢,聞言一愣。
“一會回來再喝,隨我走走,看看今夜的邏些。”
說完,蘇大為踱步出帳。
外面軍營陣列齊整。
篝火通明。
遠處有執著長槊巡邏的兵卒。
隱隱還有馬嘶聲傳來。
風吹動著旗幡。
頭頂夜空,湛藍而壯美。
不知是不是因為高原離天更近。
這夜空上的繁星,也越發明顯。
璀璨如斗。
蘇大為抬頭望天。
“總管你在看什么?”
李博和王玄策等執著酒壺酒杯,跟出來。
安文生看看天,再看看遠處:“不是說要看邏些嗎?我們距離遠,應該是看不到。”
“文生,你看這里如此寂靜。”
蘇大為一手拍著安文生的肩膀,一手指著天空上的星辰:“夜色用星星的擁抱,包裹著天空。”
“又說的什么胡話,不文不白的,詩不詩,曲不曲。”
安文生揉了揉自己的臉頰:“還以為你突然詩興大發,要作詩一首。”
蘇大為伸手一抓,發出驚奇的聲音:“螢火蟲。”
從他指間,一只螢火蟲隨著手掌攤開,徐徐飛起。
原來方才有一只流螢飛過,被他輕輕握于掌中。
“在這高原之上,居然也能見到螢火蟲?我還是第一次知道。”
“說不定是咱們唐軍帶來的,來自家鄉的螢蟲。”
王玄策一手執壺,哈哈笑道:“見到流螢,我忽然想起太宗的一首詩,‘暗啼覺樹冷,螢火不溫風’。”
“什么意思?”
“仁者見仁吧,太宗的詩文不錯的。”
“螢蟲又怎能溫暖夜風,太宗也是個妙人兒。”
蘇大為在嘴里細細咀嚼了一下,覺得這詩,頗有些婉約派的風度。
“太宗的詩不少,不過大多是溫柔脈脈,用句婉約,比如‘和氣吹綠野,梅雨灑芳田’、‘一朝春夏改,隔夜鳥花遷’、‘暗泛柳飛飛絮,妝梅片片花’。”
王玄策說起太宗的詩,張嘴就來,如數家珍。
可見也是一枚潛藏的秦王粉。
“我真的很好奇。”
蘇大為喃喃道:“一個西北漢子是如何想出‘暗啼覺樹冷,螢火不溫風’這等婉轉的詩句。”
當真是,反差萌。
“這算什么,阿彌你寫的詩不也很婉轉嗎?”
安文生在一旁嘿嘿一笑,嘲諷道:“之前你不是有那句什么,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閉嘴!”
蘇大為一向發揮很穩定,此時卻忍不住老臉一紅。
媽的,偶爾念了句李易安的詩,卻被安文生這惡賊給記住了。
以后可要注意些,免得被安文生這惡賊拿出來惡心人。
“我記得阿彌你還說過一句,什么美人卷珠簾,深坐顰蛾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好詩啊好詩,我覺得回長安,應該念給小蘇聽聽,看看究竟是哪個美人坐在床榻上哭。”
“咦,還有此等詩?”
李博與王玄策大奇,目光一齊向蘇大為看過來。
蘇大為差點原地爆炸。
李白的怨情,尼瑪,老子這張破嘴怎么什么都說。
難不成是和安文生喝醉了隨口吟的,安文生是拿小本本全都記下來了嗎?
“還有一句…”
“閉嘴,安文生你還我錢,你還差我一貫錢!”
“惡賊,不是說好了這事揭過嗎?”
安文生細長的雙眼一下張開,一臉難以置信的看過來:“上次你自己說的,還沒放下?”
第六十七章至強(上)
“放下了,早放下了。”蘇大為咳嗽了一聲。
“呵呵。”
安文生向他冷笑:“你這人,過去的事熟透了,才能從你身上掉下來。”
“瞎說。”
蘇大為剛想反譏,忽聽營中軍馬長嘶,有人竟然策馬向這邊奔來。
所有人一齊向聲音方向看去。
蘇大為更是臉色一沉:“何人在營中騎馬!”
軍中,是有規定的。
在入夜后,除非十萬火急的軍情,否則輕易不得騎馬。
因為騎馬馳過,容易造成誤會。
更嚴重點,有可能會引發營嘯。
“是道真!”
篝火光芒里,眼見到阿史那道真的馬被遠處執守的兵卒攔下,對了切口后,阿史那道真翻身下馬,大步向這邊走來。
蘇大為看向他,阿史那道真的神色閃過一抹不自然,避開他的眼神,走上來叉手道:“見過總管。”
“何事?”
“剛剛收到大總管的信。”
大總管,自然是蘇定方。
阿史那道真掌著斥候營,這些信息和重要軍情要經過他的手。
“信呢?”
“信在此。”
阿史那道真伸手入懷,從甲衣縫隙里取出一封信,上前兩步,雙手呈給蘇大為。
“大總管信里說的什么?”
安文生在一旁好奇的問。
蘇大為搖了搖頭,一目十行看完,眉頭微微皺起。
這副凝重的模樣,引得王玄策和李博緊張起來。
“莫非有什么變故?”
“大總管來了。”
“什么?”
“大總管親自領兵,到邏些了。”
就是這么簡單的一句話,所有人都驚呆了。
好像直到現在大家才想起來,此次征吐蕃,蘇定方才是大總管。
而蘇大為,屬于征吐蕃的前總管,也就是前鋒。
只不過,由于蘇大為太能打,一直帶軍沖在最前面,打得吐蕃人節節敗退,大家都快要忘記了這一事實。
“蘇大總管來了,那說明酒泉至鄯州那邊,防線穩住了。”
王玄策敏銳的道。
李博反應稍稍慢一拍,擊掌喜道:“大總管來,那就是快要準備攻下邏些了吧?決戰時機到了。”
蘇定方到了,只是簡單的一句話,但里面的信息量卻是巨大。
首先,這意味著在河西,在酒泉、甘州、肅州,乃至武威鄯州一帶,唐軍的防線已經穩固,不用擔心論欽陵手里那支吐蕃大軍的攻勢。
其次,蘇定方既然親自領兵來,無疑是戰機已經成熟。
唐軍在吐蕃吞并吐谷渾及鄯州后,終于因蘇大為先鋒軍的攻勢,重新掌握了戰略主動權。
蘇大為現在還沒收到關于酒泉那邊傳過來的軍報。
路途遙遠,這情報也不是一時半會能見到的。
但按蘇定方親自領兵的舉動來看,應該是大唐后續援兵到了。
當初朝堂中諸位軍部大佬和李治的定計,是由蘇大為先率一萬軍,以快打快,火速馳援,不令吐蕃將吐谷渾徹底吞并。
大唐以一個封建帝國,能統制如此廣袤的土地,靠的就是大唐武德充沛,百戰百勝。
周邊四夷,從沒有一個國家,能占大唐的便宜。
無論是東西突厥,又或者是遼東高句麗。
或者西域諸國。
有的,已經被滅國。
有的成為大唐蕃屬。
有的已經融入大唐,成為大唐一員。
這些年,雖偶有反叛,但那些反叛者,無一不懸頭于城門上。
又或者身死國滅,又或者被押解回長安,獻俘夸功。
他們的可汗,成為大唐的臣子。
被封為安樂公,在皇帝宴會下,為群臣獻舞。
大唐就是這么霸道。
不,這不僅是霸道,而是內圣外王之道。
但吐蕃,是如今大唐秩序最大的挑戰者。
當時大唐剛結束對遼東之戰,剛剛滅掉高句麗,正是最虛弱的時候。
若要教訓吐蕃,須十萬人以上的兵力動員,百萬人級別后勤動員。
哪怕大唐是中原恒古未有的大帝國,以唐人的生產力,要迅速出兵平叛,仍有許多無法克服的困難。
而派蘇大為為前鋒,率的兵力不多,又可以迅速反應。
可以說是政治意義,要大于實際意義。
至少第一時間令吐谷渾各部落看到希望,不要倒入吐蕃人的懷抱。
讓蠢蠢欲動的西域諸國,也看到大唐的意志堅決,不要再生亂子。
那幾年,西域諸國在吐蕃使節的慫勇下,可是頗不安份,叛亂了數回。
雖然最后都被蘇定方平定,但也嚴重分散了大唐的精力。
若是吞并吐谷渾這么大的事,并及殺了大唐屬國吐谷渾國主,殺了大唐公主,如此惡劣的政治事件,大唐反應還遲緩,還拖個數年,大軍遲遲不到。
那無疑是絕了許多心向大唐的蕃屬民心。
也滋長許多野心家的野望。
所以在蘇大為這支先鋒之后,大唐真正的平叛大軍十萬人,正在緊鑼密鼓的準備。
只是出兵之前,包括天皇李治在內,大唐朝臣誰也沒有想到,蘇大為居然這么能打。
硬是憑著一萬人,打出了十萬人暴擊的效果。
一路打到了吐蕃都城邏些城下。
而蘇大為也沒有想到,平叛主力軍會這么遲緩。
他來吐蕃都打了快一年半了,后續援兵才姍姍來遲。
不過來了,總比不來要好。
若按原本歷史,大唐發動對吐蕃人的“大非川之戰”,要在四年后。
公元670年,大唐總章三年。
到那個時候,吐蕃已經從容的消化完吐谷渾的土地,并且煽動西域諸國叛亂,鼓動西突厥人再次起兵。
同時與裴行儉爭奪安西四鎮。
然后再在大非川南麓草原,集合四十萬大軍,以逸待勞,把薛仁貴打得大敗。
真等四年后,黃花菜都涼了。
時間與時機,有時才是決定成敗的關鍵。
在蘇大為眼里的大唐,此時仍是國力上升期。
府兵雖然開始衰落,但虎死架不倒,余威仍在。
大唐仍有余力,一次發動十萬人級別的滅國大戰。
而歷史上四年后,李治封薛禮為邏些道大總管,定的是滅吐蕃級別的戰役,給的兵力,一共只有五萬人。
其中戰兵一萬五左右,后勤輜重輔兵大概三萬五。
這是把薛仁貴當蘇大為用了。
真以為蘇大為那種征召仆從兵,思想改造,迅速轉化為自己戰力,是人人都可以辦到的?
就這種寒酸的兵力配置,可想而知,那時的大唐府兵,已經疲弱成什么樣了。
薛仁貴大非川之戰,敗得不冤。
這是一場還沒出國門,就注定必敗的一仗。
大唐積累的武德和威望,在大非川一戰后,轟然倒塌。
此后數十年,唐兵都忙著收拾殘局。
天下洶洶,諸蕃屬國叛亂四起,大唐四面救火,唐軍戰不旋踵。
待好不容易把大唐朝貢體系這一路的小弟們重新收拾下來,再看吐蕃,已經是不亞于大唐的龐大帝國。
大唐派一支大軍,便打到邏些去,一戰滅吐蕃,這種事想都不用想了。
再無半點可能。
此后兩百年間,大唐與吐蕃相愛相殺,一直纏到雙方崩潰。
吐蕃比大唐早死個幾十年。
大唐也不過多撐了幾十年,哥倆前后腳走了。
可以說,正是大唐在吐蕃崛起這個最關鍵節點上,一時疏忽,沒能及時將危險扼殺在搖籃中。
為自己的帝國,樹立了一個爭霸兩百余年的大敵。
而大唐統御整個東北亞,橫跨萬里的龐大疆域,天可汗的榮光,也因與吐蕃爭霸而動搖。
安西四鎮數度易手,西域諸國,有時向吐蕃稱臣,有時向大唐稱臣,再難出現大唐獨尊。
直到安史之亂后,徹底龜縮為一個偏安政權。
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永遠失去了。
“總管,總管,你在想什么?”
蘇大為回過神來,發現是李博在喊自己,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自己臉上。
“一時走神了,各位勿怪。”
“不是,阿彌,我看你神色凝重,是出什么事了嗎?”
安文生兩眼張開,精芒閃爍,目光中透著探詢之色。
一旁的阿史那道真雖沒開口,但看向蘇大為的眼神,也帶著狐疑。
王玄策更是直接抱拳道:“大總管既然快到了,消滅吐蕃,畢其功于一役,正當此時,總管何故愁悶?”
“愁悶?”
蘇大為微微一怔:“我沒有愁悶。”
“那總管為何愁眉不展?”
蘇大為被王玄策一問,下意識抬手摸了一下自己額頭,這才發現,眉頭不知不覺竟然緊鎖在一起。
也是,就算表面不說,這心里的事可是瞞不了自己。
蘇大為微微一嘆:“我是擔心大總管的身體。”
“大總管他的身體?”
王玄策吃了一驚。
“此事不要同任何人說。”
蘇大為目光掃了掃,耳朵微動,確定自己低聲不會傳開,這才道:“在酒泉我見大總管時,他的氣色極差,據大總管說是當年烏海之戰,一千破吐蕃副相論莽熱泰八萬人,之后中了高原瘴氣,身體大不如前。”
停了一停,蘇大為嘆氣道:“老師年事已高,多年征戰又一身傷病,原本身體就病篤,此次不顧身體,居然親自領兵來邏些與我們匯合,我擔心…”
話不說盡,大家已是明白。
諸將都是嘆息:“大總管為大唐軍神,一人擎起大唐半壁,吐蕃未滅,他是不肯休息的了。”
“只盼這一戰,能徹底平定西面,大總管也可以回長安,好好休養。”
蘇大為仰首望天,默然不語。
有些話,無法對人說。
歷史上,蘇定方病逝于軍中。
算算時間,離那個大限的日子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