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蘇小臉上,露出迷茫表情。
“她沒說什么啊,就一直在說,她要回去!”
“回去哪里?”
“不知道。”
聶蘇一臉茫然,搖頭回答。
蘇大為也有些糊涂了,站在池塘邊一動不動。
他試圖調動元炁,尋找聶蘇所說的錦鯉蹤跡,但并沒有什么發現。
錦鯉,仿佛憑空消失。
聶蘇不可能說謊,這池塘里一定有一尾錦鯉存在,而且屬于那種成了精的錦鯉。
但它究竟是什么?
是詭異?亦或者,只是一尾錦鯉?
反正,在那本《百詭夜行錄》之中,沒有關于它的記載。
這錦鯉從何而來?和昨晚被他殺死的詭異,又有什么聯系?若說沒有聯系,蘇大為不相信。畫中的錦鯉,池塘中的錦鯉!這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不過,聽聶蘇所言,池塘中的錦鯉對她并無惡意。那么昨晚的那頭詭異,又是什么來歷呢?
可惜,那詭異已經被蘇大為殺死。
蘇大為就算想要了解,也只有等待池塘中的錦鯉再一次出現。
“對了,你剛才說,你清早醒來,發現能夠與錦鯉交流?”
“嗯。”
“那以前呢?”
“以前沒有!”聶蘇回答的斬釘截鐵,“以前在寺里的時候,也有錦鯉,我就聽不懂。”
那就是說,這能力是突然出現?
為什么會出現這種能力?難道說,與昨晚聶蘇遭遇詭異襲擊有關?
蘇大為想到這里,忍不住笑著搖搖頭。
若真如此,那可真的詭異了!
“哥哥,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啥?”
“你要是不高興,那我以后不找小紅了,好不好?你不要不高興。”
蘇大為啞然失笑,蹲下身子,把手里的胡麻餅遞給了聶蘇一個,“我哪有不高興?不胡思亂想。不過呢,以后如果那錦鯉再出現,一定要叫小玉陪著你,別自己一個人傻兮兮過來。你知不知道,你剛才那樣子,好傻!我還以為你中邪了呢。”
“才不傻,哥哥才傻。”
聶蘇小臉一紅,連連搖頭。
不過,小手卻接過了胡麻餅,咬了一口之后,突然轉身往外跑,一邊跑還一邊喊道:“大娘,大娘,哥哥買的胡麻餅好吃,你也吃!”
看著聶蘇的背影,蘇大為笑了。
這時候,黑三郎悄然出現在他的身邊。
“汪!”
它叫了一聲。
蘇大為低下頭,看了黑三郎一眼,輕聲道:“三郎,看樣子咱們這個家有古怪啊。”
黑三郎沒有回應,那雙幽森的眼睛,盯著渾濁的池塘。
“走吧,讓小玉盯著。”
蘇大為揉了揉黑三郎的腦袋,邁步就往跨院走去。
后院,漸漸冷清下來。
渾濁的池水中,突然浮現出一抹赤紅。
一尾錦鯉出現在水面,它探出頭,嘴巴一張一張,似乎在訴說著什么…
時間,悄然流逝。
轉眼就進入九月。
重陽之后,氣溫明顯降低,天氣越來越冷。
蘇大為的生活,在經歷了一連串波折后,也漸漸歸于平靜。
與從前不同的是,他換了住宅。
輔興坊和崇德坊畢竟有不同,居住在這里的人,大多小有身家。他們顯得很冷漠,沒有崇德坊鄰里之間的那種來往。有的時候,他們甚至會用謹慎的態度,對待蘇大為一家人。
一開始,柳娘子還想著打好鄰里關系。
但幾次接觸下來,她也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柳娘子也是個傲氣的人。雖然大多數時候,她給人一種很世俗的感覺,可骨子里,卻非常驕傲。既然你們不愿意和我交往,我也不會用熱臉貼你們的冷屁股。大家各過各的,你們愛怎么嘀咕就怎么嘀咕,反正我在這所謂鬼宅里,過的挺舒服。
周良有時候會過來住兩天,也給這冷清的宅院,增添了幾分生氣。
不過,他最近很忙。
尉遲寶琳是個雷厲風行的人,那次吃飯之后,他派人找到了周良,并且從周良手里要了一份名單。
金吾衛,本身就有負責長安治安的職權。
尉遲寶琳又是尉遲恭的兒子,在職權內調動一些兵馬,說實話并不是一件難事。
只用了三天,一直刁難周良的三個團頭,就遭受了巨大的打擊。
不良人出手的話,大多還會遵循一些規矩。
可金吾衛動手,可不會和你講道理。
稍有反抗,直接動手,連一句廢話都懶得講。三天里,三大團頭名下的十幾個產業遭遇疾風驟雨般的打擊,十幾個小團頭直接被金吾衛帶走,然后就沒有了音訊。
派人去長安獄打探,沒有用。
人根本不在長安獄,據說被關進了衛尉大牢之中。
那衛尉大牢,可要比長安獄可怕的多。進去之后,不死也得脫一層皮。
要說長安的這些個團頭,確實有點能量,還真就找到了衛尉的人。只是那邊打聽了一下之后,立刻就沒了下文。只告訴三大團頭,此事和鄂國公有關,他們不好出面。
和鄂國公有關?
三大團頭,有點慌了。
其實這幾年,伴隨著太宗皇帝病重,老一批的勛貴們,漸漸變得低調起來。
太宗皇帝駕崩后,他們不少人甚至淡出朝堂,在家中頤養天年。可如果你以為這些老家伙過氣了?那可就想錯了!他們在軍中的威望,以及在朝堂上的影響力猶在。似尉遲恭、程咬金乃至李客師這些人,越是低調,長孫無忌也就越是尊重。
畢竟,都是一起從龍的袍澤。
老家伙們給他面子,他自然要予以回應。
三大團頭意識到,那個被他們擠兌到似乎已無路可走的周良,并不是他們想象中那樣,沒有背景。
能調動金吾衛出手,那豈是一般人。
于是,他們連忙找到周良,開始正視周良的存在。
蘇大為能看得出,周良這幾天,心情很好。
至于蘇大為自己,也在不斷適應著不良副帥的身份。
拐子爺他們到底是老不良,把那幾個新加入的不良收拾的服服帖帖。
陳敏還算有點良心,沒有繼續刁難蘇大為。給他的案子,也大都是一些尋常案件。甚至不需要蘇大為出手,拐子爺他們就能處理好。幾十年的老不良,在長安的人脈可不是說笑。很多看起來復雜的案子,拐子爺幾人可以非常輕松的找到線索。
這,也讓蘇大為格外輕松。
每天到衙門里點卯,然后在公房里聽聽拐子爺幾人的匯報。
之后…嗯,就沒有之后了!
這,也是自蘇大為重生以后,最為悠閑的一段時光。
龍形九轉進入第七轉,開始變得有些艱難。
蘇大為發現,每晉級一轉,對身體的消耗就會成倍增加。家里的條件,已不足以擔負他的修煉。蘇大為只好暫時放緩修煉的進度,每天考慮著該如何增加收入。
這,可真是愁人。
九月十二,一場秋雨倏忽而至。
蘇大為在公房里處理完了公文,百無聊賴。
他拿起一本從里坊中淘來的博物志,心不在焉的翻看著。
門,突然開了。
安文生從外面走進來。
他把蓑衣掛在了墻上,走到桌前,也不客氣,端起水杯就一口喝干。
“喏!”
他取出一個小包,丟在了桌子上。
蘇大為把頭從書后探出,看了一眼,道:“啥?”
“錢啊!”
“啊?”
“你那副畫,賣了!”
“賣了?這么快?”
“算你運氣好,你那幅畫,的確是展子虔真跡。
而且是他畫功大成之后所作。說來也巧,我把畫拿去找人鑒定,不想正是那人心頭好。鑒定完之后,人家直接出錢買了回去。阿彌,你這個運氣,可真是不差。”
“誰買走了?”
“新任河南道黜陟使閻立本,你知道不?”
閻立本?
聽說過,好像是唐代的著名畫家。
不過河南道黜陟使又是什么?
蘇大為沒有去過多考慮,而是眉開眼笑的拿起桌上的小包,里面放的一疊紙幣,飛錢。
“他馬上要前往河南道上任,沒空給你準備現錢。
里面的飛錢,可以在長安任何一家柜坊兌換。如果你愿意,也可以直接在柜坊兌換黃金。一共是三千二百貫,這里面是兩千九百貫,你點一下吧。”
“為什么是兩千九百貫。”
蘇大為立刻變了臉色。
少了三百貫!這特么可是三百貫,不是三百錢。
他最近是窮怕了,連修煉都放緩了速度。所以,對這三百貫,也十分敏感。
“餓賊,你不是說,我有一成嗎?”
“呃…”
蘇大為想起來了。
當初委托安文生賣畫的時候,他的確說過這樣的畫。
可這是三百貫啊!
蘇大為的心里在滴血。
三百貫,可以買好多藥材,還可以給家里添置好多物品,請三個傭人也綽綽有余。
嘴賤,當初干嘛要說那么一句?
“我隨便說說,你還真拿啊,真是越有錢,越貪財。”
“你說什么?”
“沒什么,謝謝你啊。”
蘇大為說著,把小包就揣進了懷里。
他嘴上道謝,可臉上絲毫沒有道謝的意思,反而露出一種‘你欠我三百貫’的表情。
安文生氣極而笑。
你蘇大為好歹也是個異人,住著大房子,家里養了貓狗,怎么如此貪財?
不過,退回去是不可能的,一輩子都不可能的!
就在這時,房門再次被打開。
“蘇帥…咦,安帥也在?那正好,剛才陳帥派人過來,說找你們過去商議事情。”
“什么事?”
蘇大為認出,來人是他的手下,八指。
八指眉毛一挑,道:“不太清楚。
不過剛才我看有鴻臚寺和大理寺的人過來找縣尊,之后縣尊又把陳帥找了過去。
估摸著,有大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