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3地血

　　冰原上，太陽重臨讓這里變回蒼白炫目，冰塊上反射的強烈白光，讓人下意識會瞇起眼。

　　零零散散的活尸在游蕩，它們曾是不死軍團成員，但在寂靜之墻內被權能影響，已經失控，淪為這里的哨兵。

　　馬修一行坐在黑白之龍背脊上，從空中呼嘯而過，強大威壓下，活尸生物都四散而逃。

　　巨龍穩穩落地，將周圍白霧吹散，幾十尺外的骸骨之城清晰可見。

　　裂谷背后，時隱時現的氤氳光影里，一座高峰直插云端。

　　臨近之后就能看清楚，這山是一座奇異的城市，里外布滿了高聳尖銳的建筑物，穹頂如針刺般指向天空，仿佛一柄柄尖頭武器。它們在空中彼此交錯，不斷拉伸，邊沿尖薄鋒利，層層疊疊，猶如某種古代異獸的鱗片。

　　這里最矮的尖頂也有五十尺高，它們體內卻空空如也，就像是某種本體剝離之后遺留的殘蛻，或是被蠶食一空留下的骨骸。

　　低一點的位置，尖頭建筑上充滿著各種尖刺、球狀、螺旋狀、藤蔓型的分支，它們毫無規律可言，卻又無處不在。

　　最讓人注意的還是墻體上的浮雕，有發絲清晰的人顱骨，舒展張開的手臂骨，從墻上裸露的肩膀，布滿血管的胸脯，支出的大腿骨，完整的手指，各式尖銳、錯落的牙齒，甲殼，昆蟲，節肢類殘骸…

　　它們都被一種細長線條連起，這些線條是雕刻上去的刻痕，蛛網般密密麻麻，看起來有一種支離破碎的感覺。

　　再次站在這座詭異城市里，馬修此時心里沒有了之前的擔憂和不安，能更加理性地看待這些場景的本質。

　　馬修下令：“零玖，掃描，解析。”

　　零玖那邊反饋：“馬修先生，掃描已開始，解析同步中…預計需要2小時17分鐘，請耐心等待。”

　　馬修正到處觀察，四面八方涌出活尸，朝著他們這一群闖入者沖來。

　　黑白之龍背上的八架蜂巢機立即飛出，六十四架小心攔截機在空中飛舞，精準點射每一頭活尸，幾秒鐘內就打爆了所有活尸，留下一地殘骸。

　　地下縫隙里又鉆出一條條藤蔓，它們互相凝結，朝著馬修這里靠近。

　　馬修一笑：“想和我走嗎？待會兒再說。”

　　高等階的低語者面前，低語藤蔓頓時變得規規矩矩。

　　“馬修，這家伙知道一些什么。”

　　吉賽爾拎著手里的杯子貓。

　　馬修扭過頭：“你知道這里？”

　　杯子貓原本呆在莊園養雞場，但吉賽爾為了解悶，硬是抓著它過來當玩具，結果到了這里之后，杯子貓突然變得很奇怪，左右張望，嗅來嗅去，很反常。

　　結果吉賽爾一問，它就說了一句讓人吃驚的話。

　　“你說，你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馬修再次確認。

　　“馬修大人，是的，熟悉的味道。”

　　面對馬修，杯子貓老老實實：“很多年以前，我就在這一帶水下，或者更北方一點，應該是幾千年前，具體時間不記得了…”

　　作為魔靈中的非暴力派，杯子貓在北方大海深處生活，那里沒有陽光和危險，只有寧靜安全的黑暗。

　　它一睡就是幾百年，醒來投射到魚身上，看看海中發生了什么新鮮事兒，然后繼續睡覺，日子原本就是這樣優哉游哉。

　　可一次稍微遠游之后，它失去了自己的軀體，回頭在海里怎么也找不到了，這才不得不以一只貓的身份艱難討生活，輾轉成了馬修的小弟跟班。

　　“我本體是一種比較稀有的類型，是一種活的巖石，怎么說呢，以前活著，后來死了，然后又以魔靈形態活了，就是我。”

　　馬修立即想到：“化石？類似于蜥型界的藍晶？”

　　“差不多，不過我要高級得多。”

　　杯子貓小小自吹了一句，接著講：“北方海域最深的海溝大概在一萬尺左右，海溝之下還有海山，我就在海山下面，大概還有六千尺左右的地方。”

　　它舔了舔爪子：“那里就只有我一個活著的魔靈，再也找不到其他活物，不過再往下，有一種奇怪的東西，那東西也是我的鄰居。我叫它‘地血’。”

　　地血來自地下更深邃之處，它生長在那些死亡之地的下面，到處都是，融入了眾多沉寂萬年的海山之中，它們就像是一片一片的血管網，包裹住地下更深、更灼熱的地核。

　　“地血有一種特殊的氣味，我能辨認出來。”

　　杯子貓吸了吸鼻子，貓須翕動：“那是一種大海之下的腐爛味，還有一股灼燒后的血腥味，你們聞不到嗎？”

　　“就在前面。”

　　它抬起爪子，指向正前方的直道。

　　“而且地血是活的，它是流動的，平時它和我一樣，基本上保持沉睡。但它一旦被什么東西引動，就會朝上沖涌，沿著石頭，穿破海峽，一瞬間就蔓延出來…”

　　杯子貓一臉后怕：“有點像是地上的噴泉和火山，總之那東西很邪門。”

　　馬修稍作打算，決定讓杯子貓帶路尋找地血。

　　根據零玖的評估，骸骨之城里的危險評級是“天災級”，距離更高的“滅世級”、最高程度的“文明級”都還有差距。

　　天災級，即有最高接近半神的力量存在，正常情況下是神眷層面的力量。

　　滅世級，就是半神出沒。

　　文明級，代表了一種最高級別的危險，造成仿生人文明、勞動者文明覆滅就是這一層面的災難。

　　杯子貓在前面小心翼翼走動。

　　一路穿過各種嶙峋建筑、骸骨浮雕、怪誕壁畫后，它將馬修等人帶到了一片廣場。

　　這廣場周圍豎起了一根根骨頭般的石柱，讓馬修想到深淵主堡的骸骨，但眼前之物更加龐大，約莫有一個足球場大小，空曠而寂寥。

　　廣場地板上同樣有著密密麻麻的浮雕，清一色的都是人臉，男女老少的臉從地板上凸起，他們保持著活靈活現的姿態，喜怒哀樂、驚恐、絕望、悔恨、失望、瘋狂…各種情緒都清晰凝固在了臉頰上，看著有點滲人。

　　中央處，有一個直徑五尺左右的大洞，邊沿規則而平整，仿佛有一臺巨型打樁機制造了這樣一個深洞，一直直達地下不可知的深處。

　　“地血就在這洞里。”

　　杯子貓站在洞口邊，一臉嚴肅。

　　星期五1號分機投射出的強光，將大洞洞口附近照亮，于是可以看到，一條條凸起血管遍布洞口內壁，它們呈現出一種暗褐色，就像是凝固的血跡。

　　難道說…

　　馬修命令下，蜂巢機行動。

　　眾多小型攔截機對這一根根粗壯血管進行掃描和采樣。

　　“無法取樣，硬度超出機體上限，剝離失敗。”

　　然而它們收集的細節圖卻投影在空氣上。

　　那是一根根血管互相連接，從地洞深處一直蔓延攀上，在洞口位置徹底消失。

　　馬修摸出兜里的一個小玻璃瓶，拔出塞子：“杯子貓，這個，是不是就是地血的一部分？”

　　杯子貓看著玻璃瓶里的紅色種子，吸了吸鼻子，篤定說：“就是它，就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