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里爬出的蟲子,不論從外觀判斷,還是低語者給出的數據分析,都證明它就是一只幼年體腦蝗。
LV5的等階讓它現不具有任何威脅性。
吉賽爾從隨身攜帶的小手袋里翻出一支鑷子,夾起這只幼年腦蝗,放入一個剝離樣本瓶。
“我需要進一步確認。馬修,你來當我的臨時助手。帕梅拉,注意他的身體狀況,有任何異常馬上告訴我。”
馬修和帕梅拉開始配合她。
紅發女巫拉開一旁桌上的木質大藥箱,翻出白色僧侶袍利落系上,戴上橡膠手套,蒙上口罩。
她一邊做準備一邊解釋:“門涅利克被下了某種禁言巫術,涉及自身與緋蝗的秘密都不能開口,否則就會受到各種意義上的懲罰。”
“禁言巫術?有沒有解法?”
馬修不認為,這種巫術就是讓人無法說話那么簡單。
坐在椅子上的門涅利克一臉慘白,仿佛去了半條命,整個人都變得恍惚而呆滯。
再強行逼他開口,不僅得不到答案,只會讓門涅利克生不如死。
之前馬修和吉賽爾商量了一個簡易辦法。
馬修先用煉獄枷鎖轉換信仰,這個過程對于等階高于劍徒的個體來說會較慢,但可以極大程度消耗對方的精神,減少他腦內認知烙印的強度。
吉賽爾再以虛構箴言催眠門涅利克,加深他的印象,認為自己依舊是萬物主宰的信徒——從他之前的種種言行與相關歷史來看,過去的確如此。
可惜功敗垂成。
并非是他主觀不愿意透露,而是被幕后掌控者進行了封禁。
此時吉賽爾先是用鑷子將地上殘破的半片舌頭夾起,放置在蛛絲燈泡下,可以清晰看到,舌頭的斷口參差不齊,坑坑洼洼,更像是被兵蝗幼蟲給一點點咬斷的。
吉賽爾將舌頭固定在一片玻璃上:“給我7號刀。”
馬修目光掃過打開的藥箱,里面有一排固定在牛皮鞘上的小刀,從1到7進行了排號。
1號刀最大,與尋常長匕首大小相仿,一側有鋸齒,另一側鋒利,之前給斯派德做開顱手術時就用到過。
7號刀最小,半片指甲寬,其實是一片極其鋒利的刀片,只是被固定在一根小小把柄上。
馬修將刀柄對著吉賽爾遞過去。
吉賽爾繼續說:“藍色4號試劑瓶。”
馬修又從一堆涂了顏色并標注記號的瓶子里找出一個手指粗的小試管。
吉賽爾將藥瓶木塞起出,把里面的黑色粉末均勻倒在舌頭周圍,將它圍起來。
接著她一手用棉簽摁住舌尖,一手刀片將舌頭劃開,于是這片器官就徹底被攤開來,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細小卵狀物,看得馬修頭皮發麻。
“果然是寄生的手法。”
吉賽爾若有所思,自言自語:“不過孤證不立,還得再做一個對照活體解剖。”
她轉過臉,走到整個人渾渾噩噩的門涅利克面前。
“劍徒,按住他。”
劍徒雙臂牢牢固定門涅利克的雙肩,讓他沒法掙扎。
“帕梅拉,幫我掌一下燈,調整一下角度。”
“好。”
帕梅拉開始調整落地燈的高度——這是煉金工房的作品之一,可升降和改變角度,已經逐漸變成所有莊園機構的必備品。
“馬修,繼續給我打下手,注意門涅利克的反應。”
嘴上說著,吉賽爾以左手熟練地拔出3號刀,將樽型盔后面的鏈扣撬開,輕巧地將盔甲剝開,將門涅利克里面的白色貼身短衣也劃開,讓他上身徹底赤裸。
他裸露的雙臂和胸腹,有一片片大小不一的黑色污痕,這些黑塊在輕輕移動,就像是皮膚之下有某種活物。
吉賽爾找準門涅利克的右大臂一塊黑團,右手7號刀在上面一劃,白皙的人類皮膚裂開,里面卻并沒有滲出什么血,一只渾身帶著黑粘液的腦蝗幼蟲從里面爬出來,落在地上。
“樣本瓶。”
馬修遞過去。
吉賽爾又用7號刀劃開門涅利克胸口、大腿、肩胛、后背的黑色皮膚,用鑷子將里面的腦蝗幼蟲取出,放入樣本瓶里。
馬修心里有很多問題,但為了不干擾她,一直保持沉默。
倒是吉賽爾,收拾好一些必要的樣品后,就開始對馬修解釋:“門涅利克是約1500年前的人,他不是使徒,也非魔靈,是活不到現在的。但能保存至今,并且保持記憶和一定自主性和思考能力,就需要特殊的輔助手段。”
她熟練地用針線給門涅利克縫合傷口,嘴上不停。
“也就是說,門涅利克是在死亡不久,或者生前就被植入了蟲體,這才得以保存完好的軀體,大腦也能夠維持正常。”
“他體內布滿了腦蝗蟲卵,你說,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馬修心里一沉:“門涅利克大腦被植入了腦蝗?”
“這樣的說法不準確,那是過去,現在。”
吉賽爾看向依舊眼神飄忽的門涅利克:“他已經是腦蝗與門涅利克的融合體了。所以才會受制于禁言巫術,這是對腦蝗下達的。”
馬修腦子里的種種疑惑一下子都得到了答案。
門涅利克行為有一種隱約的矛盾感,他指揮兵蝗肆無忌憚大開殺戒,攻城掠地,仿佛是沒有人格的戰爭指揮機器。
但面對劍徒、弓使、乃至于暴露真實“紫冠王”身份的吉賽爾時,他又顯出一種與此前完全不同的情緒化,并且主動幫助馬修保住吉賽爾的性命。
他在被問及身份時,自嘲說不過是“一介廢物”。
可事關緋蝗一族與古德涅維帝國隱秘,他又變回了之前那個沒有感情的兵蝗首領。
兩個身份互相糾纏融合,命令制約與自我抗拒,讓門涅利克行為變得具有規律性的波動。
“腦蝗已經徹底與他大腦融為一體,無法剝離,所以他就是事實上緋蝗一族的一份子。”
吉賽爾脫下手套,拉下口罩,呼出一口氣:“他的身體也變成了孕育蟲卵的蟲池,如果冥蝗的結構大體一致,現在出現在羅斯特大陸的腦蝗,可能就是從他們這樣的冥蝗身上孕育出來的。”
“禁言巫術制約下,他只要談及違禁詞,身上的蟲卵就會被觸發,啃食他的身體,壓制門涅利克這部分的意識。”
“所以,目前只有按照你的備用辦法來了。”
備用辦法,即是馬修的煉獄枷鎖。
信仰轉換在持續。
這是最笨最慢的辦法,也是最有效、理論上可行的手段。
走出巫師塔,馬修看著燈火通明的莊園,大多人都還在大口朵頤吃著火鍋唱著歌,享受著勝利帶來的激動與興奮。
帕梅拉突然想起:“火鍋我就不吃了,工坊最近在改造第二輛‘多功能巡邏車’,今天經過了初步測試,我得去看看。早一點做出來,莊園就多一份助力。”
說罷,女煉金術師就匆匆趕往自己的工作場地。
一陣冷風,吹得吉賽爾頭發微微發亂,她將長發盤起系在腦后,就和每一個夜晚一樣。
“馬修,你不問我嗎?”
“什么?”
“關于我的身份…”
馬修搖搖頭,感受著風吹過臉龐的舒爽清新:“不重要,不論你是紫冠王還是克里米亞,我只知道,你是吉賽爾,一直在和我一起,試圖幫助更多的人。”
“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