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玉宸轉頭看向來人,又問了一個相當重要的問題。
“敢問,閣下是以什么身份說出這句話,是黑帝陛下的使者,是夏祖禹王的父親鯀,還是兇獸梼杌?”
開口的同時,玉宸也是與來人對視,此人周身黑氣騰騰,水光隱隱,眉心有神紋護持,猛地一看像是一位兇神。
但其氣息在身后構建的形象,卻是一只形似老虎毛像犬,臉似人首腿如虎,嘴里還長著野豬一樣的獠牙,一丈八尺長的尾巴,在其身后不斷搖晃,絲絲縷縷的黑氣隨著尾巴不斷攪動虛空,渾濁正邪善惡之別。
此獸的形象,正是兇獸梼杌。
而玉宸之所以詢問來人是誰,也是因為梼杌和鯀的關系非常復雜。
當年,中土出現洪澇的時候,鯀正好坐在共工氏族統帥者的位置上。
當然,那時候的共工氏和相繇已經沒有上下級關系了,在黑帝顓頊鎮壓水神共工之后,共工部落便經過了長時間的重組,最后落入顓頊子嗣鯀掌控中。
而這鯀的血統也非常有意思,作為黑帝的后裔,他的血脈原本是更接近于人皇陛下,呈現的是土象,但執掌共工部落之后,其血脈便成了水土相生之象。也是這種獨特的血脈特性,讓他成為了中土治水之人。
當時,具體發生什么事情,因為插手的勢力太多,玉宸也不好深入了解。但他知道,在天帝下旨誅殺鯀,將其定義為罪人之后,他體內的血脈便兩分了。其中大半的神力和土德血脈的本質,在重寶息壤的護持下,化作黃熊融入地脈,而后以大地黃龍之身歸來。
這也就是大禹的來歷。
但其水屬性的血脈,卻受到當時罪名的影響,化作了兇獸梼杌。
因此,梼杌誕生之后,雖然被視作是黑帝顓頊一個全新的子嗣,但他在某些時候確實可以作為鯀的代表,或者直接視作是鯀。
而現在,需要玉宸手中相繇權柄的正是黑帝顓頊,梼杌的特殊性,讓玉宸不得不詢問清楚,再做決定。
“我是誰重要嗎?你只要將相繇留下的東西交給我就好。”來人嘴巴微微張開,伸出舌頭,舔了舔虎牙,看著玉宸眼中浮現出一絲絲的兇光。一副玉宸有膽子拒絕,他就弄死玉宸的態度。
“直接交出來?就沒有給我點什么東西,作為補償嗎?”玉宸有些詫異,隨口問了一句,沒想到對面那人還真的給出了答復。
朱丹似乎預料到對方的想法,想要開口阻攔,卻再次被玉宸制止。
“補償?直接交給我,不是你應該做的事情嗎?你既然認可自己是人族的身份,那為了人族的興盛付出,是理所應當的啊!你不看看人間多少普通人,子子孫孫,祖祖輩輩都在為人族的興盛做貢獻。”
“我現在只是讓你將相繇留下的東西交出來,又不是讓你獻出自身的本命道炁,有什么需要補償的?”
“所以,只要我還認為自己是人族,在不知道到底是人族需要,還是哪個個體需要的時候,我連本命道炁也要跟著一起獻出去?”
玉宸用夸張的語氣,再次詢問,得到了對面的肯定答復。
“這不是應該的嗎?仙道同人族聯系太稀薄了,你若是真的為人族,就應該放棄仙道,轉入神道才是。要我說,你當初在拿到權柄之后,就應該直接將其吸納,而后歸入父神管轄。這么一來,大家都好過,你能轉入了正道,我也能不用特地跑一趟。”
說著這話的時候,那人絲毫不覺得自己扭曲黑白善惡是一件不對的事情,將惡性展露的淋漓盡致,也表明了此人雖然和鯀有關系,但其本質近乎于梼杌,鯀的殘留所剩無幾。
對于梼杌的表現,早有準備的玉宸也是給弄蒙了,他轉頭看向已經忍不住露出絕望表情的丹朱,問道:“當年相繇興洪的時候,他打贏過相繇?還是鯀打贏過相繇。”
聽到玉宸的問話,對面那人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丹朱卻知道了玉宸的意思,他有些遲疑,最后還是見玉宸打算詢問對面那人的時候,才緩緩開口:“鯀在世的時候,曾手持息壤同相繇爭斗過,沒有分出勝負。至于梼杌出世的時候,大禹已經開始鎮壓水患。”
“原來如此。”
玉宸點了點頭,看向梼杌的目光變得有些奇怪:“相繇尚且不是我的對手,而鯀在世的時候,還要借助重寶才能同相繇對抗,你不過是鯀殘缺的神軀,混同人間怨氣而生的兇獸,別說其原本執掌的權柄神力,就是土德神軀都不復存在,實力還有鯀的幾成?受得了我幾劍?”
話說到這里,玉宸想要表達的意思已經非常清楚。
相繇都被他砍死了,你一個當年相繇手下敗將尸體中衍生出來的個體,哪來的顏面,對著他指手畫腳,不怕他煩起來,順手把你砍了。
但梼杌作為兇獸,可是一點自知之明也沒有,他大怒道:“當年相繇同鯀戰斗的時候,乃是其全盛時期,中土更是全面陷入洪澇危害之中,其力量之強盛,哪里是你斬殺的那個水貨可以比擬的?”
“你能夠殺死相繇,不過仗著此時中土旱災,他實力受損,加上被封印無數歲月,處于虛弱的狀態罷了。”
說著,梼杌身后的兇獸形象瞬間凝實,一股股龐大的威壓向外擴散,不遠處正在默默修行,毫不知情的趙公明和云霄等人,瞬間被掀翻了出去,落在虛空之中突然生出的一片片清圣云光之中。
“那么,你要不要來試試看,斬殺了相繇的劍鋒?”
玉宸說著屈指一彈,四口劍器從虛空之中飛出,懸浮在梼杌的身邊,四道劍光一閃,直接將梼杌身后的兇獸虛影肢解成無數份,只留下他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被一道道劍光束縛在原地。
當然,玉宸并沒有讓梼杌好過,他雖然只是直接其氣息凝聚的獸形,但詛咒之法,也是將那些被被切割的個體,死亡瞬間產生的反噬,凝聚在一起,不斷沖擊梼杌的心神。
不一會兒,他就是面色蒼白,氣息虛幻,身后又一次隱約浮現出梼杌形象,并且比起原先更加混亂,且充滿了暴虐氣息。
丹朱見到這一幕也是坐不住了,他急忙起身,但還沒走兩步,就是被劍光阻攔,他試圖沖破封印,當經過昆侖山百年修行,加上同相繇一戰,玉宸的修為又有進步,哪怕化身也能展露出不次于當年初入道境的修為。
加上立在四方的四口劍器將此地宙光寰宇切割,獨立在天地之外,便是丹朱,也無法直接破開,進入其中。
玉宸沒有理會丹朱的舉動,站在劍陣之中的他,手中金光碧霞涌動,五德之氣聚攏,凝成一柄碧玉瑤光如意。
他一步步向著梼杌走去,行動之間,他手中的如意也是一下一下的輕輕敲打掌心。而他每一次的敲打,都像是打在梼杌的心口,讓他本就蒼白的面色變得更加難看。
他盯著梼杌,輕聲道:“你我其實都很清楚,你能過來,就像當年鯀死的時候一樣,不知道有多少人插手。關于這一點,我懶得理會。”
“說到底,我走的仙道,相繇的權柄和本源,對于我而言,根本沒用。但在沒用,也是我的戰利品,我認為我對這東西應該有著處理的權利。我這還沒開口,你就覺得這東西是你的了?你是把我當傻子呢?還是把我當白癡?”
“你想清楚,我可以…”梼杌看出玉宸似乎要來真的,強壓著怒氣開口,似乎想要用自己的身份壓迫玉宸。
但玉宸反手一如意,直接將梼杌整個人打飛出去。
在他動手的時候,碧玉瑤光如意上,隱約有神通真意凝聚的符文閃現,使得這一如意力道之重,不但將梼杌人打飛,牙齒都打掉了五六個。
玉宸面色冰冷道:“我雖然一直聽聞兇獸的腦子不太好,但不好到你這種程度的,還真不多見。現在是我沒有想清楚嗎?從一開始,就是你完全搞不清楚現在的情況,好嗎?”
“你信不信,我就是現在殺了你,也不會有人來找我麻煩你信不信?你以為自己的身份是護身符?這東西其實也催命啊!”
外圍的丹朱似乎看出了玉宸的心思,高呼道:“玉宸,梼杌終究是顓頊陛下承認的子嗣,同大夏關系又非常復雜,三思啊!”
梼杌原本被玉宸話語嚇到,但聽到丹朱的話語后,他眼中浮現出一縷紅光,像是被激起了兇性,怒吼道:“我的身份怎么了?我和鯀的關系,顓頊承認了,大禹也承認了,你一個黃毛小兒,有什么資格所三到四。今天,你有本事殺了我!你今天要是不殺了我,你看我日后會不會滅絕你的道統。”
“滅絕我的道統?”玉宸輕聲重復,梼杌卻覺得玉宸在示弱。
他雙目瞪圓,浮現的紅光越發明顯,盯著玉宸道:“我知道你在中土留下了不少傳承,等我回去了,就讓大夏覆滅中土仙道道統。還有,你那幾個化身身邊的弟子。有本事你就不要讓他們離開你的身邊,只要他們出來一個,我就吃了一…”
最后一句話還沒有說出口,玉宸的碧玉瑤光如意已經直接的敲打在梼杌的腦袋上,一時之間精氣翻滾,好似紅白之物飛濺。緊接著四道劍光上下一劃,左右一晃,梼杌的身體立刻被斬的支離破碎。
同一時間,玉宸手中浮現出一張蛇皮,輕輕一抖,梼杌的精氣便被這蛇皮吞噬,使得上面幾個神紋更加醒目。
劍陣散開,丹朱走入其中,看著手中握著蛇皮,走向自己的玉宸,面色復雜道:“你這又是…”
“何苦?你不會以為我是打算用相繇的權柄和本源,換取這次人族對我誅殺梼杌的事情不追究吧!”玉宸直接從丹朱身邊走過。
“你似乎弄錯了一件事情,我雖然承認我是人族,但我認可的人族可不一定是你們認知中的人族。我說句不好聽一些的,黑帝陛下雖然位高權重,但他可不能代表人族,便是五帝聯合在一起,也只能代表人族內部部分意志,上面可還有三位陛下壓著啊!”
“今天這事情,我等鬧到三位陛下哪里去,你覺得誰占理?”
說完,玉宸又是壓低聲音,輕笑道:“再說了,能夠讓這位出現在我的面前,逼迫我做決定,我可不相信沒人暗中‘幫忙’。黑帝陛下既然默許,那么這件事情,可就有的說到了。”
丹朱也清楚這個理,他不由回憶起先前玉宸和他對弈的棋局,后期人族內部的情況,同現在人族內部的情況已經有些類似了。他長嘆道:“可你這么做,便要和大夏對上了。”
甭管梼杌到底是個什么情況,但他的身份確實得到了顓頊和大禹的承認。那么殺死梼杌的玉宸,也算是和大夏有了殺親之仇。
玉宸和夏朝,甚至和大禹的關系,都變得十分微妙了。
“我是在商國傳播仙道理念,也答應了商君在必要的時候,幫忙他只夏主,你覺得沒有今天這件事情,我便能夠和大夏和諧共處不成?”
玉宸說著,將蛇皮收好,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坐下,望著丹朱道:“可要再來一局?”
丹朱搖了搖頭,而后笑道:“罷了!罷了!我一個死人,又何必關注這么多?玉宸你竟然已經想好了對策,那我也就不再多言,不如去休。”
說完,丹朱便是被一陣陰風裹著,回歸到陰世之中。
玉宸則是看了看眼前的棋具,隨手將手中蛇皮放在邊上,起身離去。
恰好這時候,從云光之中下來的趙公明兄妹四人,前來尋找玉宸詢問今日之事,他們都看到了放在桌上的蛇皮。
此時,這相繇的蛇皮剛剛吸收了梼杌的力量,神紋正處在活躍的狀態,無數信息正不斷向外散發。
“啊!”只是一眼,瓊霄和碧霄便驚呼出聲,但聲音還沒有完全喊出口,二者便被蛇皮內蘊含的龐大信息撐暈了過去。
“這東西…”趙公明堅持的時間比起兩個妹妹要久一些,但蛇皮上的內容同他學習的方向并不重合,許多沖突的信息,也是讓他難以承受,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堅持到最后的云霄也最是幸運,修行之道同蛇皮上信息有部分重合的她,借著蛇皮上凝聚的道則法理,順勢在修行上連續突破了兩三個瓶頸,為日后凝聚道果雛形,打下結實的基礎。
ps:關于禹王、鯀、顓頊的關系,選自《史記·夏本紀》,至于梼杌、共工和鯀的關系,這里結合了梼杌是鯀死后的怨氣所化,以及童書業先生提出鯀可能是共工氏族的說法,這一點前面說到夏朝血脈的時候有提及,鯀血脈顯露為鯤魚和三足鰲。大家看看就是了,不要當真啊!是日常求訂閱、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