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無界

　　科學，有國界嗎？

　　科學本身是無國界的，但掌握科學的人，是有國別的。

　　武道亦是如此。

　　武道的技術和武道家的個體因為種種原因，家國之別往往會比普通人更加強烈。

　　但實際上，武道本身之精神，其實并無國界。

　　勇敢、堅定、無畏、犧牲。

　　武道的精神早已超越了一切的語言和限制。

　　它就像是哲學、音樂與藝術，是超越國界、跨越種族、超脫于世俗之上，可以戰勝一切的至高之“美”。

　　這一刻，聽著緋村正一的話，董萬明切切實實的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了這種純粹的美感。

　　他就像是一枝花朵，此時正在肆無忌憚的綻放著自己的生命。

　　“武道之精神么？”

　　董萬明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重，他的精神也在緋村正一的刺激之下，開始迅速抜升。

　　坐在觀眾席上的周元覺和何潤霖，他們敏銳的精神立刻察覺到了場內的變化。

　　他們能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的看到，兩人身上的氣勢不斷糾纏，精神在空中碰撞，在他們的腦海之中形成了一副無比圓融與神奇的畫面。

　　董萬明的意志如同烈陽，懸掛在高空之中，綻放著耀眼的光芒，驅散一切陰云，照出一片朗朗晴空。

　　圣心明光，普照大地。

　　而緋村正一的意志，就如生長在土地里的花朵，在那綻放如曇花般美麗的花朵中央，一只充滿生機的長劍靜靜屹立，這柄長劍并不寒光爍爍，反而充滿了一種生機和溫柔，它在默默地守候花朵脆弱的美麗。

　　活人之劍，遍地花開。

　　“真美啊。”

　　感受著兩人的精神交匯所形成的畫面，何潤霖忍不住感嘆，這是世界上任何名畫都無法比擬的畫面，直接作用于人類的精神。

　　“是啊。”

　　周元覺也微微有些感嘆的說道。

　　而除了他們兩人，其他幾人都有些云里霧里，雖然他們也同樣產生了一種奇特的感覺，但畢竟不是直面對方，也沒有如何潤霖周元覺那般強大的精神感知力，無法真切的感受到那副震撼人心的畫面。

　　無智慧覺悟者，怎能察覺世間真正的美？

　　下一刻，董萬明率先動了起來，他的身形極快，以閃電般的速度接近了緋村正一，但他并沒有直接攻擊，在到達緋村正一身邊之后，他的身形開始迅速的左右騰挪，如同一道魅影一般。

　　他一直微微瞇起的眼睛快速轉動，在以極強的動態視力觀察著對手的應對，尋找對手的視覺和防御死角。

　　剎影步。

　　這是一種以強大的動態視力為基礎，對對手的動作預先進行分析，然后配合迅速的閃傳騰挪，時時刻刻搶占對手視覺死角的步法。

　　據說練至大成之后，與人對敵，對手從始至終，都只能看到自身留在地面上的影子，就仿佛被鬼怪纏身了一般。

　　然而，讓董萬明有些驚訝的是，面對自己的步法，緋村正一卻沒有任何的動作，始終靜靜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既然如此！

　　董萬明的雙眼微微一凝，一個閃身來到了緋村正一的身后，意志和體能瞬間爆發。

　　刷刷刷！！

　　他并起了雙指，以指為劍，手指在聚光燈下劃破空氣，竟然綻放出了如點點星芒。

　　刺客之道，彗星襲月！

　　然后，他見到背對著他的緋村正一渾身汗毛立起，耳朵微動。

　　對方雙臂微展，身形輕盈，就像是在低空翱翔的燕子，董萬明的攻擊，只是在他高速滑翔之中遇到的幾個簡單的障礙。

　　身法秘技，燕往。

　　傳說，天和國古代有一門秘傳劍技，叫做“燕返”，乃是能夠斬落燕子的絕技。

　　燕子本身具有極強的氣流感應本能，能夠在低空高速滑翔中躲開障礙物，燕返即是避開空氣，消除空氣阻力和波動，悄無聲息又快到極致，一瞬間斬殺對手的強大劍技，可惜如今這門技藝已經失傳多年。

　　不過，結合燕返的傳說，利用燕子感知氣流以快速躲避障礙物的意境，緋村正一練成了與燕返相對的絕技，其名為“燕往”。

　　連刺十數劍，董萬明卻沒能觸碰到緋村正一的身體。

　　除非能夠將失傳的絕技“燕返”復原，在攻擊的同時神乎其神的完全避開空氣的震動，才能夠隔絕緋村正一的感知，讓他出現“死角”。

　　看到這個情況，董萬明立刻就明白，圣心門專門尋找敵人視覺死角的剎影步，在緋村正一的“燕往”面前，已經失去了作用。

　　然而，圣心門的技藝遠不僅于此。

　　刺客，既能隱匿于梁上，暗中殺戮。亦能擊于殿上，堂堂皇皇！

　　董萬明立刻放棄了剎影步的步法，一個閃轉回到了緋村正一的面前，正面對敵。

　　他一直微微瞇起的雙眼猛地睜開，那雙每日直視正午艷陽，以心訣和秘傳訓練法練就的異于常人的雙眼之中，隱約間綻放出了耀眼的光芒。

　　與之直視，緋村正一只覺得雙眼和心靈都好像被刺痛了一下，那雙眼就像天空中的烈日，堂堂皇皇，光芒無限。

　　圣心明光境，配合心意爆發之下施展出的目擊之法！

　　也就在這一刻，董萬明再次出手了。

　　并指成劍，直刺緋村正一的胸膛。

　　奮不顧身，拋棄一切，一往無前，不可阻擋。

　　恍惚之間，緋村正一仿佛感覺自己成了古代的暴君，無道的統帥，而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名拋妻棄子，放下一切，只為殺一人而救天下的絕世刺客。

　　雖掌握一怒而天下懼的權柄，有揮手之間，血流漂櫓的強大軍隊，但身處對面，咫尺之間，一切卻都只是云煙。

　　一個人，堅定的意志，無畏的決心，可以傾倒整片山河！

　　刺客之道，如白虹貫日！

　　剎那之間，指端已至近前，伴隨著胸口的疼痛，指尖已進入他胸膛半寸。

　　然而，他的臉上卻沒有絲毫驚慌，他雙掌朝胸前一合，如老僧朝拜，又如佛陀合掌，要以不殺之心，以慈悲之念，抵抗任何一切侵犯。

　　不以殺人為榮，而以不被殺為勝。

　　新陰流，活人劍，無刀之卷的最高奧義。

　　無刀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