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饋贈
張靈恒的口哨聲，在空曠的洞穴之中不停回蕩。
嚦！！
一聲如泣如訴的猿啼從洞穴之中傳來，遠方洞穴山壁之上，一道白色的身影以極其矯健的姿態，順著洞穴巖壁快速接近。
周元覺仔細一看，發現到來的是一只渾身長滿白色毛發的猿猴。
白猿。
這只白猿的身影比普通猿猴要強壯健碩了許多，它直立起來大概有接近兩米高，雙臂極長，并且極其健壯，幾乎是普通人手臂的三倍粗。
很快，它就依循著張靈恒的口哨聲，來到了兩人的面前。
周元覺發現，這只白猿的雙眼十分有神，不像是畜生，而像是一個充滿智慧的人。
張靈恒走到了白猿的面前，伸出了自己的手。
白猿溫順的低下了自己的頭顱，輕輕的在那蒼老的手掌上摩挲。
“它是山里的猿王，擁有極高的靈智，是我十年的好友，我給它取名叫大白，今天，它是來給我送行的。”
張靈恒輕輕撫摸著白猿腦袋上的絨毛，眼神柔和的說道。
“送行？”
周元覺有些疑惑的問道。
“我知道你心中的疑惑，也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因為你經歷的，我曾經也經歷過。”
“在圣覺這條路上，一共分為三個階段，圣而明之，覺而守之，最后顛倒生死。”
“所謂圣而明之，就是要明了自身的意志和道路，并將之融入自身的武道之中，畫龍還需點睛。”
“覺而守之，就是需要堅守你自身之武道，在磨礪中不斷堅定自己的信念，正所謂悟道容易守道難，明了自身，只是起點，能夠堅定不移的將自身的武道貫徹始終，將之真正凌駕于人類本能之上，才是真正的難得。”
“至于最后的一步，精神壯大，身體氣血強壯到達巔峰，拳法與意志相互融合，拳即人，拳即我的境界，我還沒有達到，卻不敢妄言。”
張靈恒輕輕拍了拍白猿的腦門，白猿似乎領會了他的意思，跑了開去，站在了他身后的遠處。
“悠悠百歲，已經足夠了，除了圣覺，我已再無遺憾。你能來到這里，是緣分，你的精神、意志和悟性，都有圣覺之資，今天，我就送你一份大禮。”
張靈恒轉過身，笑著對周元覺說道，隨后，他就從道袍中拿出了一些藥丸和膠囊，拋入了自己的嘴里。
“看好了，這套拳，我只練一次。”
嘭！！
下一刻，張靈恒蒼老的百歲軀體，在氣血的灌注下，忽然鼓脹了起來，渾身汗毛紛紛倒立。
龍潛于淵，自在如意！
因為年齡太大，肌肉萎縮的原因，即使施展了自在如意的狀態，他的體格也不過就是普通成年人的程度。
不過，他那雙已經渾濁的雙眼中的光芒，卻不是任何一個普通人能夠比擬的。
“記住，拳法從來就不是死的，所謂的流派和拳架，到了這個時候都成為了桎梏，圣覺之人，自身就能創造一個流派，他們的拳法，從來都是活的！”
“拳法，是一門藝術，和繪畫、音樂等等任何藝術一樣，它是心靈的表達，是靈魂的顯化，是情緒的延伸，人體有限，而人心無限，不要妄想將你那無限的心靈融入有限的拳法中，那是最愚蠢的行為！你應該讓那有限的拳法跟隨著你無限的心靈而變換和律動。”
“人有魂，拳亦有魄！”
張靈恒的聲音沉重如同洪鐘，仿佛字字含有珠璣，具有穿透金石，擲地有聲的力量。
他的心緒無比激蕩，身體也隨著激蕩的心緒而有了動作。
他的身體無比沉重，腳下踏著難以辨認方向的步伐，充滿了一種迷離混亂之感。
與此同時，他的表情也充滿了凝重，雙目圓瞪，牙齒緊咬，怒發沖冠。
以輕盈靈巧為特點的白猿折梅手，居然被他打出了一種背負山河的沉重感。
家國危機，山河倒懸，前路迷離，風雨飄搖！
啪！！
忽然，他猛地出手，打出了一聲清脆的氣爆，渾身震動，沉長冷脆，身體節節貫通。
這一聲響，仿佛山河破碎，大廈崩塌，又仿佛平地驚雷，驚醒萬千夢中人。
從此雄獅蘇醒，踏上征途，于廢墟之中開啟新的時代。
這一聲響，似乎就是新時代的象征！
他的拳法并不符合常規，在周元覺看來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但他拳法之中所表達出來的東西，卻是任何普通拳法都無法比擬的。
共情，是所有智慧生物都具備的能力，而此時，張靈恒將這種能力發揮到了極致。
他的情緒，他的意志，他的拳法，成為了他精神的載體，深深的影響著他身邊的每一個智慧生命。
他的拳活了。
人有魂，拳有魄！
距離張靈恒很近的周元覺，感受最為深刻，他的精神本就極其敏銳，在張靈恒的拳法中，他的心緒似乎也跟著一起回到了那個動蕩的時代。
張靈恒的身體雖然老邁，拳法雖然頗多漏洞，但站在對方的身前，周元覺卻有一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因為他的精神已經被對方的拳法所牽扯，被對方的心靈所震撼。
啪啪啪啪！！
張靈恒連續出拳，拳端冷脆的勁力震蕩空氣，密密麻麻，就如同戰場上密集的槍聲。
他腳下的步伐變得堅定，每一步，都在堅實的地面上留下了深深的腳印。
與此同時，他的臉色不再憤怒，而是十分平靜，那雙眼睛就如同一片汪洋，充滿了視死如歸的決絕。
槍林彈雨，義無反顧，壯士赴死，馬革裹尸！
忽然，他的拳法又是一變。
攻擊驟停，呼嘯的風聲戛然而止，張靈恒的脊柱大龍聳動，腰板挺得筆直，頂天立地，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艱苦卓絕，終得成就，家國天下，挺直脊梁。
他的拳法變得柔和、緩慢，有疑惑，但也有覺悟，逐漸呈現出了一種空靈的道境。
從這套拳法之中，周元覺居然看到了一個時代，一段歷史，看到了張靈恒傳奇的一生。
隨后，他驚訝的發現，張靈恒在那空靈的道境之下，膨脹的身體居然在快速的萎縮，但他的精神和雙眼，卻像是久經磨礪的玉石，越來越溫潤和明亮。
周元覺似乎察覺到了什么。
這個百歲老人，居然在向圣覺沖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