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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允的夫人阮氏能明白的道理,下定決心坐鎮洛陽的曹叡一樣明白。
曹魏靠著潁川世族起家,他們的根基就是中原,河北的世族雖然對他們恭順,也不過是因為當時的魏軍戰斗力太強,隨時都有殺他們全家的能力。
如果撤到鄴城,等于拋棄自己的中原世族基本盤,所以盡管曹叡知道守衛洛陽的風險很大,一不小心就會被四面圍毆,但他還是堅定的選擇留下來。
同時,他決定將鮮卑的幾路大軍一起召入中原作戰,靠著洛陽的山川地形跟劉備拼了。
長江都擋不住劉備的大軍,黃河自然也阻擋不住,撤到鄴城實在是太困難了。
“哎,國事艱難啊。”
曹叡幽幽的嘆了一聲。
他睜開眼睛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劉曄,嘆道:
“再說一遍吧。”
劉曄恭敬領命,耐心地道:
“王昶謀反之事千真萬確,雖然沒有聽說常雕說了什么,可此二人深夜密謀,下邳王和顏刺史都在城外,不可不防。”
“你直說,應該怎么做就行。”曹叡疲憊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吃力地打了個哈欠,劉曄這才看到天子頂著兩個明顯的黑眼圈,眼眶都有些凹陷,心里頓時一陣難受。
“臣以為,王昶身份特殊,不宜辣手處置,應該將其圈禁洛陽,好生安撫太原王氏。
而常雕…
常雕已經坐大,可以晉常雕為太尉…”
“啥?”
曹叡在聽說曹真全軍覆沒的時候都沒有這樣大驚失色,可聽見劉曄說晉常雕為太尉時,他還是忍不住了。
開什么玩笑。
常雕一介武夫,讓他來當太尉?
我大魏是無人了嗎?
三公是天子身邊的輔星,這三人的能力還是其次,一定要有崇高的人品。
讓常雕當太尉,大魏的底線在哪…
“不過,好像也只能如此了。”
常雕此番率領大軍斬殺叛將孫權手下的大將朱桓,保一方太平,又率領徐州孤弱之軍包圍建業猛攻,打出了個風格,打出了士氣,天下震動。
司空陳群已經多次在公開場合歌頌常雕的不世之功,并鼓勵眾人以常雕為榜樣保衛洛陽,跟蜀國戰斗到最后一刻。
大司馬曹仁也表達了對常雕的欣賞和支持。
常雕現在已經是征東大將軍,如此大的功勞只有大將軍、大司馬這樣的官職可以酬謝,可這兩個官職一個被曹仁占據(曹仁不當也不可能給常雕),另一個則已經提前給了曹宇(不給曹宇也不可能給常雕)。
哎,太尉就太尉吧。
反正大魏的三公論人品一直是一言難盡。
賈詡當年干過啥事不用多科普,歷史上聽說賈詡當了太尉孫權都笑噴了。
華歆就更別說了,這貨劣跡斑斑,劉備在北伐的檄文上已經明確指出別人都能饒,甚至偽帝曹叡都能投降,只有華歆是絕對不能饒,全家有一個算一個,都得正法。
這么看,常雕的文化水平雖然不行,但總不至于進一步拉低眾人的道德底線。
現在大魏連鮮卑人都借來了,已經在通往草臺班子的道路上瘋狂疾馳,這會兒也顧不得了。
“好,就以常雕為太尉…”曹叡虛弱地嘆了口氣,見劉曄還誠惶誠恐拜在自己面前,感慨地道:
“沒想到大魏到了如今,居然要靠子揚這樣的漢室宗親來保衛,實在是…嘿嘿,天意弄人啊。”
劉曄感動地淚如雨下,長嘆道:
“臣當年受太祖武皇帝恩德,無以為報,如今大魏危難之時,更要傾盡全力,回報當年武皇帝厚意。”
當年曹操確實很重視劉曄的才能,征張魯時把劉曄帶在身邊,頻頻向他詢問計策,半夜也像尿不凈一樣一趟趟咨詢劉曄。
只是曹操當年不知道為何沒聽劉曄趁勢席卷西川的忠告,這才讓劉備有了根基和爭天下的基礎。
曹叡知道劉曄不愿意讓劉備做天下之主,一定會竭力輔佐大魏,
現在眾人對劉曄等人頗有微詞,剛剛就任大將軍的曹宇更是給曹叡用快馬送來了一封又臭又長的書信,表示自己好不容易攢齊一支大軍,就要報效國家,天子就算征調常雕,也應該用天家的威儀派特使來征調,而不是直接將他裹挾走。
大軍在失去常雕的情況下發生了暴動,多好一支軍隊就這樣鳥獸散狀,暴怒的曹宇已經失去了理智,表示他要回去保衛自己的老家譙郡,什么時候斬了劉曄、劉放這些奸臣,他才會回朝。
事已至此,還有什么好說的,
曹叡也只能好好安撫,并且承諾一定會好好追究這件事,絕不讓英雄流血又流淚。
年輕的曹叡閉著眼睛思考種種大小事,只覺得心緒沉重難以自拔,本來就沒有多少信心的他現在更加恐慌沉重。
“陛下,要當心身子啊。”劉曄誠懇地勸道。
他知道曹叡最近一直在為太子之事發愁。
身為皇帝坐鎮洛陽是正確的,可身為天子坐鎮險地,后方沒有太子坐鎮又是非常冒險的,
萬一有什么三長兩短,那可真是出大事了。
所以曹叡這幾天一直頗為辛苦,在眾多夫人身上多多播種,希望能生個男丁出來。
現在倒是有妾室懷孕,但等到出生還要數月,也不一定是男丁,是男丁也沒法迅速長大,
現在…
大魏需要一個周正的備用人選。
“子揚以為,誰可替朕坐鎮鄴城?”
曹叡沒有用太子,而是用了這個詞,
顯然現在呼聲最高的人選他一個都不想選。
劉曄沒有絲毫的猶豫,飛快地道:
“京兆王曹禮,可留守鄴城。”
曹叡沉默許久,嘆道:
“就沒有別的人選了?”
當然沒有別的人選…
從曹叡的叔叔中選倒是還有繼承人,但這樣豈不是說明曹丕一脈要直接斷絕,開國皇帝首任皇帝這一脈斷絕很不利于大魏未來的作戰,所以劉曄堅持認為京兆王曹禮才是最好的選擇。
曹叡猶豫了許久,嘆道:
“好,改京兆王為燕王,留守鄴城,
朕現在可以放心留守洛陽,跟蜀寇決一死戰了。”
劉曄見曹叡居然在接班人的問題上接受了自己的建議,頓時大喜過望。
他對自己的計劃更多了幾分信心,低聲道:
“陛下放心,老臣都已經準備妥當,只要蜀寇剛攻洛陽,我叫他有來無回。
只是還有一件事要求陛下。”
“但說無妨。”
“常雕可以留,王昶可以留,徐庶卻不能留了。
雖然不知道他在謀劃些什么,但殺了他,能讓洛陽城中少一個勁敵。”
曹叡眼中閃過一絲兇光,獰笑道:
“合該如此,交給你去辦好。”
常雕返回后,徐庶跟常雕并沒有任何接觸。
他仍是過著非常枯燥單調的生活,每天獨來獨往,堅持練習劍術,似乎真的按照好友孟建所說,在等待劉備到來后簞食壺漿迎接王師。
就憑他跟諸葛亮的交情,只要愿意回去,在大漢一定能受到重用,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可只有韓虓知道,徐庶在謀劃一件大事,
雖然韓虓沒有問具體動手的時間和對應的謀劃方式,但從徐庶最近拼命習練劍術上看,動手的日子已經不算遠了。
“阿虓,我已經把當年天子教我的劍術全都傳授給你,
這些年我雖然沒有勤加練習,但也稍稍思考,劍術中多了幾個變化,也不知是更強還是更弱了。
汝以后見到天子,一定要記得幫我問問。
此事,一定要記得。”
韓虓沉默片刻,搖頭道:
“天子何等人物,不是我這種殺手該親近的,
徐公,還是你自己去問吧。”
徐庶嘿了一聲,冷笑道:
“巨鷹回到洛陽,劉曄一定擔心我等連接,
他不敢殺巨鷹,殺我也就在這幾日了。”
“我保護徐公殺出洛陽。”
“算了吧,好好活下去,
你那孩兒未必就死在隴右,汝父子說不定有重見之日。”
提起兒子,韓虓冰冷的臉上難得閃過一絲溫柔之色。
他岔開話題,道:
“難道徐公準備坐以待斃?”
“當然不會。
我徐庶在朝中也是有朋友的人,劉曄想動手,我也該動手了。
當年天子在新野時,我曾經追隨天子也打到過葉縣,只是當時我軍兵力太弱,后來被迫火燒博望撤退。
現在天子在葉縣跟魏軍對峙,我是時候助天子一臂之力了。”
暮色漸起,徐庶身穿一件破舊的儒袍,頭戴斗笠,踏著秋風緩緩出門。
出門時,他把自己前幾天收養的一條流浪狗懶洋洋地睜開眼睛,跟著徐庶一起出門。
見徐庶要把門反鎖,那條流浪狗似乎意識到了什么,頗為不舍地咬了咬徐庶的袍裾,想要阻止徐庶離開。
徐庶想了想,緩緩蹲下摸了摸流浪狗臟兮兮的狗頭,又把府門打開,從灶房里拿出一些肉干藏在書房里,笑瞇瞇地道:
“放心吧,我一時半會不會死,這肉干你省著些吃,
等風聲稍微過去,我就會回來喂你。”
流浪狗看都不看肉干一眼,只是在門口緩緩坐定,看著徐庶的身影在夕陽下拉出一個長長的影子。
徐庶哼著小曲,迎著冷風緩緩前進,
許久,當太陽只剩下最后一點余暉時,他總算走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仲達在家嗎?”
他輕輕叩門,像拜訪一個多年不見的老友,
而朱紅色的大門也迅速打開,應門的正好是徐庶要找的那個人。
司馬懿看著徐庶這身打扮,冷笑道:
“都準備死了,還不穿一身新衣,穿的如乞丐一般,這是給誰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