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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軟禁的郭淮這幾天總覺得陰風陣陣,似乎有什么人在算計自己,憂郁之下,他染了風寒,胃口也很差。
一天中,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昏睡中度過,可稍稍清醒,他又抓緊打聽外面的消息。
“還沒有王異的消息嗎?”郭淮問。
負責給郭淮送飯并監視郭淮的仆役笑道:
“郭將軍還真是誠心一片,莫不是瞧上了那位王夫人。”
雍州世家的影響力無孔不入,
現在劉禪學了乖,身邊的服侍之人都選成了自己帶來的軍士,一水南國口音,
倒是服侍郭淮的仆役開口居然是一口河東話,跟郭淮老家太原話有那么一點點相似,這讓郭淮非常意外。
“你不是雍州人?”
那個仆役樂呵呵地搖搖頭:
“當然不是,我是河東人,之前攻打街亭時投降了太子。”
“這樣啊。”郭淮喃喃地道,
“劉禪就放心讓汝來看守我,不怕我買通和汝,從這逃出去?”
那個軍士哈哈大笑:
“就算我有三頭六臂,能幫將軍逃出去,難道回了魏國,將軍能給我什么好處不成?”
郭淮皺眉道:
“這是自然。
我家世代顯赫,積蓄無數,如果你能待我逃回此地,我隨意贈些資財,也夠汝全家享用一世。”
那個軍士臉色一寒,頗為落寞地道:
“謝過將軍好意,便是回去,我也要打回去,爭取踏平將軍故舊所部,還我大漢河山。”
郭淮一陣頭暈,不知道這才一月多的時間,劉禪給他們灌了什么迷藥,居然把這些降兵弄成了這副模樣。
不過他也大概能猜到。
曹魏為了兵員的穩定一直在推行士家制,將軍士分為士、家,平時分開,只有短期才能團聚,這些士兵就是被驅使的職業軍人(當然這會兒地位還沒有這么低),待遇簡直是一言難盡。
曹魏這種方法能很大程度上限制前線士兵的造反,兵員也比使用募兵制的季漢穩定不少。
但這個制度縱有千般好處,但好處也是從上面人的觀點來看。
更別提曹魏一直堅持寡婦再利用模式,士兵被俘或者戰死,他們的夫人就會第一時間被送到別人的軍士那傳宗接代。
丈夫在前線作戰,她們就負責不斷的生養戰士和勞動力。
高效是高效,可相信這天下大多數正常的男人不會接受這個設定。
這是人的基本廉恥。
曹魏也有不少戰死的將軍,也沒有見到他們的夫人小妾被送給其他軍士提高生育率,
這怎能服眾?
當曹魏一直處于上升期,能接連取得戰爭勝利,保證對其他勢力的壓制時,這些軍士敢怒不敢言,也只能兢兢業業的作戰,盡量保持自己不死。
可現在,這天下最強大的勢力是那個歸來的大漢。
眾人都在傳說劉禪是昊天的化身,是昊天派來三興大漢,懲罰篡位曹賊的救世主。
而且劉禪對降兵的待遇可以說是這個年代眾多軍閥的最頂層水平。
他學習并改進了曹魏的軍屯制度,在隴右開啟屯田,已經做好了小麥和棉花播種的準備工作。
這些降兵在劉禪的手下找回了之前大漢天兵的尊嚴,自然愿意為劉禪奮戰。
相比之下,郭淮的壓根不現實的招攬就不值一提了。
郭淮無奈,卻也不愿多說。
他眼前又浮現出王異風姿綽約的身影,讓他一時有些迷茫。
郭淮愿意響應的王異的計劃當然不全是因為自己對王異這個女人頗有好感。
作為曹魏的重要將領,郭淮能看出劉禪在隴右已經占據了絕對優勢,
如果自己不做出一些事情改變,大魏的土地將一點點被劉禪吞噬,
為了這個,郭淮也愿意盡力一試——起碼郭淮在心中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不過,看到這個看守自己的軍士都如此忠誠,他心中開始逐漸升起一些不詳的預感。
只怕,大魏的日子要不好過了。
降兵眾多,姜維也終于得到了一支部曲。
姜維這些日子接受虞翻的啟發,一直在深入研究劉禪的戰法。
經過仔細調研,他發現劉禪用兵天馬行空,各種戰法不太好總結,但有一項是一致的——
他非常擅長誘降,不會輕易殘殺降者,還對投降的人非常尊重關照,就算是堅持不降,也軟禁起來隨便丟給他們一點事情做。
不少人認為劉禪太過仁慈,少了一點殺伐果斷。
可姜維經過仔細的研究,感覺自己已經漸漸摸清了劉禪的套路。
“太子用兵,不謀一時而謀大局。
招降這些人雖然很費時光,但能極大的震撼、分化、瓦解敵軍,
對日后的作戰大有裨益。”
“這套戰法,事半功倍,曹魏叛軍的很多官兵在覺悟以后,就必然脫離曹魏叛軍,拒絕做他們的工具,重新回到大漢的懷抱。”
“妙啊,不愧是太子。
我若是學,又該做些什么呢?”
姜維思考再三,很快做出了判斷。
太子手上有個降將郭淮一直陰陽怪氣,拒絕改造,
他世代忠良,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姜維決定幫郭淮一把,讓他早點回到大漢的懷抱。
他現在正在自己的部曲中宣傳大魏名將郭淮投誠大漢之后的種種舉動。
郭淮不是曹丕的至親,投降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利用郭淮的影響力足以對并州世族造成一定的影響。
至于曹魏那邊的人信不信…
不重要。
所謂三人成虎,這個世界上永遠不缺陰謀論者,
這個消息只要傳出去,就會有人不斷的推波助瀾,
到時候就算曹丕英明神武堅決不信,并州的世族肯定也有人中計。
每多一個因為郭淮投漢而回歸大漢的義士,就是郭淮對大漢做出了一丟丟的貢獻。
以后郭淮想解釋也解釋不清,姜維自認為自己這是幫了郭淮大忙,省得他沒法面對九泉之下的祖宗先人。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搞出來的事情還沒有傳到曹魏,最先傳到了梁雙的耳朵里。
“哼,我早就說郭淮這個人靠不住,
想來之前魏延南下,也是此人泄密!”
王異默默無語,一時也不知道郭淮是不是背棄了和自己的盟約。
王異在上邽潛伏了許久,認為郭淮能為了曹魏率領這么點人潛回上邽,一定是抱著跟劉禪作戰到底的決心。
此人是可以爭取的大魏純臣。
她雖有脅迫郭淮的表現,卻很坦誠地向郭淮訴說了自己的計劃。
當年一起殺害馬超全家的隴右世族在上邽以南的段谷埋伏,準備找到時機發動,斷絕劉禪撤往益州的后路。
到時候劉禪要么派大將去鎮壓,要么自己親征,
不管如何選擇,冀縣的守衛必然空虛,就算他殺了王異,冀縣的世族也能抓緊中心開花,擊破劉禪的留守——
這是當年眾世族推翻馬超戰術的翻版。
郭淮對這個計劃非常推崇,他表示自己受到曹氏禮遇極重,愿意幫王異奮戰到底。
同時,郭淮自己還有一些布置,他只要被俘,時間長了也能發揮作用。
兩人盟約,一起誅滅劉禪,這才假意被俘。
人心隔肚皮。
郭淮剛見到劉禪的時候,就曾“提醒”過劉禪王異暗藏殺招,
這雖然是陰陽怪氣的說法,但還是引起了劉禪的重視。
梁雙最近一直在怒罵郭淮不是東西,一開始就已經倒向了劉禪。
“嫂夫人,聽我一句勸。
郭淮一個外來人,手上哪還有什么布置?
這隴右,終究不是他們外來人能左右的了的。”
“現在虞翻老賊已經把我們逼到了絕境,再不反戈一擊,我等都要死。”
“左右是死,不如拼死一搏,用我的主意!”
王異果決地搖搖頭,咬牙道:
“若用羌胡荼毒百姓,我寧愿讓劉禪把我大卸八塊!”
梁雙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他幽幽的道:
“果然,女人心慈手軟,難成大事。
這隴右,終究是要靠我梁雙,
若是能把劉禪逐走,王夫人不如嫁我,安心相夫教子,別論大事了!”
說著說著,梁雙竟緩緩把手放在了王異的肩上,
可很快,王異便一把甩開,冷笑道:
“做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