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將仇報的故事徐庶已經聽過太多,
可他還是不曾想到,自己剛剛救下了曹叡,曹叡居然立刻奮起鐵矛,狠狠刺中了徐庶的腹部。
一矛刺下,曹叡似乎感覺有什么東西在格擋,可鐵矛勢不可擋,還是刺地徐庶吟呻一聲,撲通一下倒在地上。
曹叡吸了口氣,心臟猛跳地厲害,卻還是強作鎮定,緩緩將鐵矛抽出來,緩緩地喘著粗氣道:
“朕是大魏的皇帝,不勞汝這亂臣賊子指教。”
徐庶這種亂臣賊子居然還敢當面諄諄勸道自己投降,這是曹叡絕對不能接受的。
而且,徐庶已經發現了他的蹤影,
他這會兒不想讓鮮卑人殺了自己,可說不定下一瞬就會帶領眾人來活捉自己,再迫降那些還在作戰的魏軍。
曹叡不能接受這點。
見徐庶身負重傷一時沒死,他再次提起鐵矛,可終究又是一陣猶豫,索性拖著鐵矛轉身就跑。
現在城中一片大亂,好像到處都有人在調兵遣將,支持自己的常雕和司馬懿的鮮卑兵即將展開大戰,曹叡現在要做的只有盡力逃到常雕軍中,這樣才能獲得一線生機。
決不投降,
哪怕隱姓埋名做個庶民,我也絕不會投降劉備,絕不!
又逃了一陣,周圍的喊殺聲已經越來越輕,似乎雙方陷入了短暫的僵持之中。
曹叡心中稍安,但他知道,大漢不日即將抵達洛陽,
若是不能逃出去,自己仍然有極大的可能被抓住,到時候的下場可想而知。
他又走了許久,又聽見一片人聲,只見劉放正拖著一把長劍,一腳深一腳淺地在城中四處打轉,滿臉都是焦急的模樣。
他顯然是在尋找自己的蹤影,只是劉放一介文士,若是遇到什么危險只怕自顧不暇,根本無力來保護曹叡。
而且劉放一直不放心常雕,一定會阻止曹叡去尋找常雕。
曹叡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露面。
又等了一會兒,劉放沒有找到曹叡的蹤影,只好郁郁而去。
曹叡耐心地隱藏了一陣,聽見有人大聲嚷嚷說太尉在城門附近集結人馬,準備鎮平叛亂,頓時心中一暖。
蜀賊馬上就要打過來了。
都到了這時候,太尉還在兢兢業業準備平息叛亂。
想到之前自己居然曾經懷疑過常雕的忠誠,曹叡又是陣陣后悔。
太尉現在一定在焦急地搜尋自己,我得抓緊去跟他會和才行。
曹叡強壓住心中的焦急繼續隱藏,功夫不負有心人,沒過多久,他終于看到了兩張熟悉的面孔。
“皇帝到底逃到哪里去了,找也找不到,煩死了。”文欽拖著一桿長矛,怒氣沖沖地大步前行,他渾身上下滿是鮮血,顯然之前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搏殺。
“別急,現在太尉正在跟司馬老賊對峙,咱們慢慢搜尋便是。”張特苦著一張臉,緩緩跟在文欽的身后。
“還要慢慢搜尋?
都怪你,你自己吹噓說經營許久,已經深得鮮卑軍心,可居然中了鄧艾的算計,真是豈有此理。”
“司馬老賊跟太尉同為托孤大臣,我哪里知道司馬老賊居然如此兇狠,居然早早就把我們算計。”
兩人一邊走一邊互相埋怨,
張特的傷雖然不如文欽嚴重,但是傷在了大腿上,這讓他的行動頗為不便,只能苦求文欽稍微扶他一把。
曹叡見兩人一邊走一邊大罵司馬懿,終于松了口氣。
文欽武功高強,張特的武功也相當不錯,有此二人保護,他應該能逃到常雕那里。
雖然二人口氣里對自己不是很尊敬,但都到了這份上,曹叡也顧忌不得。
他趕緊鉆出來,大喝道:
“二位將軍,朕在此處!”
文欽剛剛把張特攙扶起來,正好聽見曹叡的鬼叫,嚇得文欽趕緊提起鐵矛,直接把張特重重摔在地上。
兩人定睛看去,只見仍穿著冕服的曹叡正立在前面不遠,頓時兩眼放光。
“曹叡!?”
“陛下?”
曹叡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兩位將軍,快帶我去見太尉!”
張特和文欽一直都在搜索曹叡,沒想到居然在這里撞見,兩人都有點手足無措。
“這…”
文欽剛才還在抱怨張特好蠢,可拿主意的這種事情從來就不是文欽擅長的,他朝張特投去求助的目光,張特眼中頓時兇光大作。
“仲若,太尉養汝多日,就是用在此處啊!”
文欽生性兇暴,雖然張特沒有明說,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獰笑著提起手上的鐵矛,看著不知所措地曹叡,寒聲道:
“陛下死在亂軍之中,我等這就通傳太尉,為陛下報仇雪恨!”
“你!”
文稷之子,大魏純臣文欽猛地抬起手上的長矛,閃電般猛刺過去。
這會兒再也沒有人替曹叡格擋,
在張特和文欽囂張的笑聲中,曹叡被一矛貫穿。
他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刺進自己腹部的鐵矛,結結實實感受到了徐庶被自己一矛刺中時的痛苦和驚駭。
他不明白,為什么太尉手下的忠犬會突然向自己發難。
難道…
太尉早早背叛了朕?
不可能。
在意識漸漸消失之前,曹叡心中最后的執念告訴他,太尉肯定不會背叛大魏,一定是這兩個鼠輩背叛了太尉。
這兩個混賬跟鄧艾和司馬懿一樣…通通該死!
曹叡轟然倒下,
遠遠聽見慘叫聲的劉放意識到了什么,他匆匆返回,發現已經倒在地上沒有了氣息的曹叡,頓時仰天大叫,嚎啕大哭起來。
“陛下,陛下!
是臣無能,是臣無能啊!”
劉放也沒想到,曹叡沒有死在常雕的手上,反而死在了亂軍之中。
他胸中的怒火熊熊,忍不住把曹叡背在身上,踉蹌著沖往城邊,抵達兩軍對峙之處。
司馬懿見曹叡身亡,微微吐了口濁氣,心道曹叡已死,魏軍肯定會一哄而散,就算常雕想報仇,肯定也無力指揮這么多匈奴人跟自己頑抗到底。
常雕心中也是松了口氣。
心道曹叡這廝總算是死了。
皇帝死了,自己萬般無奈,也只能向大漢投降。
劉放怒目圓睜,恨不得噴出火焰把司馬懿燒死,
常雕和劉豹也趕緊從馬上躍下奔到劉放身前,見曹叡已經氣絕,都是放聲大哭。
劉豹怎么哭也哭不出眼淚,也只能以手遮面,小心觀看曹叡的死狀,見曹叡的致命傷明顯是長矛所傷,又看了看對面司馬懿手下人人提刀的鮮卑兵,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懂了,是太尉殺了曹叡,
看來太尉是想把弒君的罪名推給司馬懿,然后率眾將司馬懿格殺。
嗯,這也符合我大漢的利益。
他哇的一聲狂叫一聲,指著司馬懿大叫道:
“老賊弒殺天子,人人得而知之,太尉要為大魏做主啊!”
我做你父親啊。
常雕心里大罵。
曹叡死在亂軍之中,大漢馬上兵臨城下,大魏純臣的人設也沒有用處,常雕已經不想打,就算藏在匈奴軍中的曹彰悍勇,難道匈奴人還愿意為一個死了的大魏皇帝和鮮卑拼死搏殺?
你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嗎?
常雕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立刻抽出腰間長劍刺在地上,雙膝跪在曹叡身邊就開始嚎啕大哭。
劉豹一時摸不清這是什么路數,也只能跟著跪下一起大哭。
司馬懿冷冷地笑了笑,心道雖然不知道曹叡是怎么死的,但這很顯然幫了自己一個大忙。
常雕軍心大亂,自己現在能離開洛陽了。
他假惺惺地哀嘆一聲,朝曹叡拱手道:
“陛下,你這是何苦?”
他又沖常雕道:
“巨鷹,讓兒郎們散開吧,今日一別,大家各自奔走一方,還是好好珍重吧!”
動手啊太尉!
劉豹在心中狂喊。
常雕幾乎能聽見劉豹的心聲,更是不敢抬頭,哇哇嚎哭,心道司馬懿你要滾抓緊滾,滾了之后老子就徹底解脫了。
司馬懿見常雕沒有反應,徑直打馬向前,卻見匈奴眾軍巋然不動,
一個全身覆蓋厚重鐵甲的騎士在陣,一貫軍紀極差的匈奴人居然沒有一個隨意奔逃,數千人宛如石像般立在那里一動一動,洶涌的殺意逼的司馬懿微微皺起了眉頭。
日以西斜。
匈奴騎兵長長的影子拖在地上,一片說不出的詭異,讓司馬懿居然也感覺到了一絲恐懼。
他雙目緊緊的盯著面前的披甲騎士,感覺此人有幾分面熟。
“公乃何人?”司馬懿沉聲問。
那個騎士緩緩仰起頭,伸手將貼在臉上的濃郁的長須一點點拔下來,露出了原來的胡須。
司馬懿瞇起眼睛望過去,夕陽下,那胡須分明是一片枯黃色,看的他心中陣陣發寒。
“任城王?”
“不錯。”
曹彰沒有像常雕和劉豹這樣的表演天賦,
看著曹叡慘死,他胸中的怒火燒的他幾乎恍惚,他已經來不及再去思考之后的下場。
也來不及思考大魏未來的出路。
他本來就不擅長這個。
曹彰緩緩提起手上的長戟,獰笑道:
“司馬將軍好本事,
想去北國,不妨從某身上踏過去!”
居然是曹彰?!
曹彰怎么會在這?
司馬孚見到曹彰的時候也暗暗驚覺不好,
可他被劉豹扣在營中,也沒法通知司馬懿,
司馬懿之前找不到司馬孚,還以為弟弟是在回來的路上遭遇了什么不測,
現在想想…
原來如此。
“原來任城王早有算計。”司馬懿苦笑道。
曹宇也好,曹植也好,在司馬懿的眼中都不算什么。
倒是曹彰…
這倒是真的出乎了司馬懿的算計。
此人應該早早就被劉禪捉拿,
他的出現,是不是說明劉禪早就開始在曹魏內部下手,甚至已經計算到了今日的一切?
不無可能。
曹彰早早就跟馬謖交好,
他進攻隴右失敗的時候,馬謖正好也在隴右。
現在看來…
難道這一切,都是劉禪的算計?
難道我辛苦設計的種種,終究還是無法逃脫昊天上帝的安排?
司馬懿咬緊牙關,盯著面前不動如山的匈奴大軍,冷哼道:
“任城王覺得,這些匈奴人能擋得住我?”
有曹彰在,司馬懿自己也沒有幾分能速勝的信心,
但鮮卑兵力遠遠強過匈奴,這不是一個曹彰可以解決的。
只是不知道經此一戰,自己手下有多少能殺出洛陽,又有多少人能安全抵達鄴城,控制鄴城的大局。
司馬懿越想越是心中發涼,
他想起之前徐庶曾經自豪的說起劉禪是昊天上帝的化身,天下的周遭都逃不過他的算計。
可司馬懿還是不服…
去北國,去北國就能逃出昊天上帝的控制!
“曹彰,速速讓開,汝真以為這些匈奴人能擋得住我?”
曹彰沉聲道:
“我知道擋不住,但我想試試。”
司馬懿面色猙獰,正想揮軍進擊,突然聽見了一個蒼老而疲憊的聲音。
“子文擋不住仲達,
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