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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度根被擊潰之后逃得慌不擇路,
其實理論上他不需要這個逃法,但他手下的鮮卑兵在草原被擊敗之后一般都會遭到敵人騎兵的追殺,不這么跑不行。
一來二去大家早就養成了習慣,一旦戰敗就沒命的撒丫子跑,確定身后確實沒有敵人了再停下來會和。
步度根越想越覺得窩囊。
之前關羽的武功太強,自己是體驗過了。
雖然沒體驗過張飛的武藝,但此人出現的時候那驚人的聲威好像也不是正常人可以抵擋得住的。
但他在逃跑中實在是太一團糟,遇上申耽這種無名小卒的攔截還是下意識就要跑,實在是太過丟人,以后還怎么號令鮮卑。
這讓他有點惆悵。
好在,他發現自己的顧慮有點多了。
自恃悍勇的鮮卑騎兵被張飛正面沖擊打的幾乎全軍覆沒之后已經喪失了格斗的勇氣,他們只能盡力向北逃竄,抓緊會和在一起報團取暖,也來不及考慮勇氣不勇氣的問題。
尤其是看到了渾身馬血的步度根,他們更是非常開心,紛紛向步度根的身邊集結,片刻間就匯合成大隊。
畢竟都是跟著步度根南下來討生活,雖然步度根在這次作戰中的表現稱不上勇敢,但他們也絕對稱不上勇敢,大家誰也別說誰,老老實實會在在一起想想怎么回去才是真的。
“可汗,我們現在該怎么辦啊?”步度根的手下都慌慌張張地道。
“還能怎么辦?”
經此一戰,步度根損傷不小,再硬打硬拼只怕日后連回草原的人都湊不夠了。
他咬咬牙,嘆道:
“咱們先回潁川就食,等牽校尉回來了,咱們再做打算。”
對于牽招,步度根還是本能的恐懼,
歷史上牽招病死兩年后,步度根就撕破臉面南下侵略,大肆搶掠并州。
至于其他的魏軍…
嘿,管他呢,有本事就來。
步度根轉瞬已經想好,他準備先在潁川搶掠一陣,將本部全都收攏,之后再做打算。
“可是,可汗,要是咱們在潁川搶掠,這些魏狗不給咱們供應軍糧可怎么辦?”
鮮卑南下這兩萬多人的軍糧都是由曹魏朝廷供給,也是因為如此之前他們才不敢放手大掠。
步度根白了那人一眼,哼道:
“沒出息,他們不給咱們糧草,咱們就去搶,
現在大魏風雨飄搖,哪敢跟咱們相爭,到時候一定派牽校尉來說和,咱們再認個錯就成了。”
眾人紛紛高呼可汗高明,趕緊北去。
沒走多遠,他們就撞上了夏侯尚和張特的魏軍援兵。
夏侯尚見來的是步度根,趕緊詢問前方的戰況。
步度根萬般無奈,也只能跟夏侯尚稍微描述一下戰陣場面,
基本的過程不錯,但為了美化一下被打爆的事實,步度根表示自己遭到了劉備親自率領的漢軍十萬鐵甲騎兵猛攻,關張趙馬黃一起突擊,他才抵擋不住敗下陣來。
“呃,馬超在西域戰死,前幾天劉禪還在長安給他發喪。”夏侯尚非常無奈地道。
“啊,我說的馬是馬謖,此人不是號稱軍神,有萬夫不當之勇嗎?”
夏侯尚:…
不管怎么說,戰敗已經是事實。
劉備放棄宛城,突然出現在后方,鮮卑兵有全線戰敗,現在他也只能抓緊跟友軍會和,保護他們抓緊后退回葉縣了。
“夏侯將軍,我愿留下暫督鮮卑撤退。”張特低聲道。
夏侯尚立刻點點頭:
“那樣最好。”
這群鮮卑人只聽牽招的調遣,而且也不是唯命是從,這些人打漢軍的時候慫的不行,要是去后方潁川搶掠卻一定是敢打敢拼。
張特愿意看著他們,真是再好不過,
完全不讓他們搶不可能,以后大魏還要靠他們繼續跟漢軍作戰,
希望張特能讓他們搶的時候稍微安穩點,別生出什么大事來就行。
張特拍胸口保證絕對完成任務,夏侯尚也對這個一直沉默寡言,很少參與謀劃的偏將軍表示了贊許和信任。
步度根看著一臉老實模樣的張特,頗為不屑地哼了一聲,輕輕揮動馬鞭,漫不經心地道:
“你怎么稱呼啊?”
“張特,字子產,大王喚我子產便是。”
這是步度根封王之后,曹魏那些人根本懶得承認這個王,平時一般是稱可汗或者將軍,熟一點的牽招就直接稱“度根”,這南下這么久了,只有張特喚了一聲大王。
這聲呼喚讓步度根全身都如沐春風,頓時眉開眼笑,看張特哪里都非常順眼。
“子產啊,你…不是,這次我等退回潁川,還得有勞足下多多照顧,
小王這次帶領草原兒郎南下,都有不服王化之人,還要多多擔待才是。”
張特陰笑道:
“大王客氣了,小將哪里敢對大王指手畫腳,再說大王率領草原兒郎南下襄助大魏,多有辛勞。
到了潁川,只管好生歇息,小將哪敢隨意干涉大王手下事。”
步度根眼睛一亮,心道張特這廝還真是跟其他魏將不太一樣。
牽招在內的眾多魏將都竭力阻止自己搶掠,倒是張特這話音里居然有種鼓勵的意思。
難道此人是漢軍的臥底?
也挺好啊,
現在大漢占據上風,要是我們能跟大漢交好,日后在草原上一切滅了軻比能,也是一件好事。
想到這,步度根臉上的笑容更盛。
“好,那小王就多謝張將軍了。”
“哎,大王客氣,”張特陰測測地道,
“大王原來辛苦,想來還不知道潁川風土人文,不如由小將說給大王?”
此言一出,步度根反倒突然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天下沒有白來的好處,
張特此舉,必有所圖,
就是不知道他的背后到底是誰了。
“我跟張將軍一見如故,索性開誠布公。
這樣,小王想知道,張將軍平素與圣朝何人相善?”
他本以為張特會打個哈哈將這個問題敷衍過去,
不料張特一凜,低聲道:
“太尉常雕,久慕大王英明,早想結交,
此番托我來此,便是結好大王,以后共圖大事啊。”
洛陽,曹叡召開了一場大朝會。
好不容易忍耐完了一堆繁雜的禮儀,曹叡迫不及待地向群臣宣布了一個極其恐怖的消息。
“劉禪已經攻破了潼關,眾卿以為,該如何是好啊。”
劉禪…
攻破潼關了?
天寒地凍,年關將至。
關中歷經多次大戰,現在是什么模樣,曹魏群臣再清楚不過。
之前劉禪占據長安之后都沒有立刻向東進軍,就是因為關中的糧草不濟,進軍的消耗太大。
沒想到現在劉禪這么堅決的進攻,大軍現在已經站上潼關,雖然離洛陽仍然有一段漫長的距離,關鍵的函谷關也沒有被攻破,但現在曹魏上下都意識到,留給大魏的時間…
真的不多了。
曹仁之前都在洛陽南邊的陸渾等地布防,張遼囤駐的地點則是東邊的偃師,朝野上下滿以為眼下最大的對手就是南邊的劉備。
可現在劉禪來了。
出潼關就是關羽的老家河東郡和大漢純臣楊彪的老家弘農郡,如果劉禪再占據兩地,后果不堪設想。
尤其是弘農郡。
如果弘農郡被攻破了,劉禪將得到大量的補給,還能將函谷關攥在手上。
到時候曹魏不遷都,只怕都沒有這么容易了。
形勢居然已經糜爛成這副模樣了…
當年馬超一度占據潼關,可中原并沒有太大的驚慌。
曹操組織起大軍,很快就擊垮了馬超,重新占據天下。
可現在…
“老臣以為,當遣一員上將領軍進駐澠池,防備賊軍東進。”大司馬曹仁當機立斷,說出自己的建議。
不等曹叡做出反應,曹仁已經肅然道:
“臣保舉太尉常雕,有常雕在,可保洛陽無憂!”
從關中逃回來的長水校尉戴陵立刻道,“臣以為太尉忠勇果敢,可擔當大任,陛下宜速以洛陽中軍授太尉,令太尉坐鎮弘農,阻擋劉禪!”
戴陵平素在朝堂上也沒有太多的同黨,
但這次他一開口,就有眾人紛紛響應,很顯然,常雕領軍坐鎮已經是眾望所歸之事。
曹叡面色鐵青,
他明顯能感覺到,隨著漢軍的逐漸緊逼,朝臣對他的敬畏也越來越少。
王昶自立和徐庶失蹤是一切的開端,
后來大將軍曹宇直接拒絕回朝,梁習又連接太學生公開跳反,居然直接將曹叡身邊的重臣和他親自調遣的宗室大將列為“六賊”。
若他們為賊,對他們委以重任的曹叡又是什么?
“常太尉確實是最好的人選,
但太尉最近身體欠佳,恐怕難以擔當大任,朕以為,當以司馬仲達為將,抵抗群兇,不知卿等以為如何?”
口氣是商量的口氣,
但曹叡的姿態非常堅決。
他不會把關鍵的洛陽中軍交給常雕,
絕對不會。
調動司馬懿,是他唯一的底牌。
重壓之下,驃騎將軍司馬懿現在也是滿頭大汗,
他若是率領洛陽中軍出戰,根本沒有半分勝機,之前的種種計劃也都付之東流。
他定定神,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稍顯冷靜一點。
“陛下,臣以為現在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臣有一計,足以令劉禪不敢東進,洛陽安然無恙。”
曹叡安坐不動。
雖然司馬懿的話音中滿是自信,
可曹叡依然聽出,這個在關鍵時刻自己委以重任的臣子在推脫,在拖延。
這讓曹叡非常憤怒,
以至于他的呼吸都情不自禁急促起來。
可惡。
你司馬仲達也是輔政大臣,
國事已經到了這種程度,你為何不肯積極為社稷分憂,
難道你也有了別的心思?
年輕的天子目光森森,可許久后,他還是慨然長嘆:
“不知仲達有何高見?”
司馬懿也聽出了曹叡的不滿。
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口氣,溫言道:
“鮮卑素利部前日已經奉旨南下,不如讓此人進攻關中,仿效當年太祖自蒲坂西進,劉禪雖有潼關,亦無可奈何。”
素利…
鮮卑三部中,以素利為最弱。
他手下不過一萬騎兵,之前如果不是田豫罩著,早就已經被軻比能殲滅。
曹魏許久之前召喚鮮卑三部南下時,軻比能和步度根都立刻響應,只有素利自己戲多,擔心曹魏像當年對付呼廚泉一樣把自己扣住。
現在發現曹魏確實需要戰力,素利這才急不可耐答應曹魏南下的要求,想從中原多撈一些好處。
現在司馬懿明顯怯戰,居然要把黑鍋甩在素利的身上。
曹叡額上的青筋都一根根暴突出來,他緊盯著司馬懿看了許久,最終,還是只能輕嘆一聲:
“仲達所言不錯,令素利進軍關中,跟…跟劉禪決一雌雄。”
朝會結束,眾臣都滿懷心事地各自散開,
孫資劉放等人見曹叡心情不好,也都是大氣都不敢喘。
等了許久,曹叡終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似乎終于想開了什么,
他的聲音從黑暗中緩緩傳來,竟多了幾分明快和輕松。
“去太尉府,
朕,親自看看常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