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氏略帶委屈,望向溫浪的眸光水潤,又帶有幾分的釋懷。
安陽長公主坐姿更顯肆意張揚,無視周圍命婦看過來的目光,舉起酒杯微珉了一口,淡淡回道:“表演完了?”
尹氏苦笑,扶了扶孕肚,低垂眼瞼:“公主依舊沒有變,一直就沒看上過我,可當年,我確實讓他心甘情愿迎娶我…
我以為自己會成為他的唯一,婚后努力點,關愛他一點,他就會明白陪在他身邊的妻子是我。
成親前,我從未想過同公主爭的,更不曾想過取代您,只是女人都是貪心的,見自己丈夫為別的女子發瘋發狂,不顧一切,到底還是氣不順。”
“本宮早就說過,你是一個好戲子。”
安陽長公主有意抬高聲,笑睨著尹氏,“這么多年過去,外人依舊沒看穿你的本質,你很是厲害,京城同我記憶中大變樣,武王弟弟等人也有幾分變化,唯獨不曾改變就是你身上的戲子本性。”
尹氏面白如紙,胸口上下起伏,一口一個下九流低賤的戲子。
以安陽長公主如今受關注的程度宴會尚未結束,她是戲子的事就得傳開了去。
同她是紙面的朋友很多,對她落井下石的人更多。
她們都在嫉妒她,嫉妒她能嫁給溫浪,后又能嫁給靖南侯,進靖南侯府門沒多久,她就懷孕了,給靖南侯再添幺兒。
和她一般年紀的女人,尊貴如安陽長公主也是生不出了。
男人嘴上說不在意,誰不想著多子多福?子孫滿堂?
突然,一道鞭子撲面而來,尹氏嚇了一跳,身體本能躲閃鞭子,她意識上又想挨了這一鞭子,好凸顯她的委曲求全,以及長公主的蠻橫無理,畢竟她此時可是孕婦。
世人憐貧惜弱,她越可憐卑微,越是容易得到同情支持。
何況,她被打了,靖南侯也得出面,還有溫浪…他總不能眼看著自己挨打,她得在長公主同溫浪中間深深扎上一根刺。
長公主想收下溫浪,做夢去吧,就算是她看不上的男人,用過既丟的垃圾,她也不會輕易讓給長公主,看著溫浪幸福美滿。
只是轉瞬一念間,尹氏迅速作出決斷,仰著頭不曾躲避鞭子,眼底閃過一抹得意,鞭子是長公主打出來的…
一只手拽住等待被抽的尹氏胳膊,向旁邊一拽,另外一只手抓住鞭稍,溫暖出現在安陽長公主同尹氏中間。
尹氏淡淡得意立刻散去,哽咽道:“小暖對我…對我還存母女之情,我就知道你不是個不孝順的孩子,你何苦為我得罪長公主?萬一惹了長公主記恨,對你并不好,我擔心你的前程。”
“公主要怪就怪我吧,您千萬別生小暖的氣,攔著你保護我,只是她做女兒的本能啊。”
尹氏一眨眼眼圈紅了,在一眨眼濃密的眼睫上沾著淚水,“小暖是陛下封的女伯爵,天底下獨一無二的女伯爵,還請陛下為小暖向長公主解釋一二。”
她咬著泛白的嘴唇,繾綣幽怨喚了一聲:“溫浪,你就不管你女兒了嗎?”
醉倒的溫浪連眼都沒睜過,身子卻不由自主向安陽長公主方向移了一下,溫暖滿腦門黑線,男人,呸,都是躲清閑裝糊涂的。
她有八成的把握,溫浪正清醒著。
溫暖放開鞭稍,轉身面對尹氏,不咸不淡疏遠說道:“長公主說你是戲子,還真沒說錯,尹夫人的戲太多了。”
尹氏:“…小暖,你是我女兒啊,親生女兒!說我是戲子,你是戲子的女兒很好聽?”
溫暖從尹氏手中奪下酒杯,一番折騰,尹氏打算敬長公主灑出了大半,溫暖將酒杯扔了出去:
“戲子的女兒?我嗎?聽說一孕傻三年,尹夫人怎么忘了,我早不是你女兒,你的擔心還是為齊柔,哦,還有靖南侯府的幾位小姐,你現在是齊家婦,丟臉影響她們婚事,也是影響齊家。”
靖南侯太夫人等同齊家有關的女人面色齊齊大變,“家門不幸,真真是家門不幸。”
太夫人拽著差點哭昏過去的齊婉婉,一時也是老淚縱橫,怨恨兒子色欲熏心娶回來這么一個喪門星。
本來送走齊柔,太夫人已經著手安排齊婉婉的婚事,門當戶對的人家都給出積極的回應,鬧出今日這么一出,她的孫女們還嫁得出去?
她的孫子們如何娶媳婦?
高門貴女怎能容忍一個被評為戲子的女人做婆婆?
溫暖走到安陽長公主身邊,將鞭子纏好恭敬遞上去,“她不配向您敬酒,你不喜,我幫您扔掉酒杯,她不值得您動鞭子,您一鞭子下去,她怕是當場生產,順帶賴上您了,在皇宮生子,她還沒這份體面!”
安陽長公主抬起手拍了拍溫暖的額頭,溫暖特意彎下腰,眼圈微紅…她娘又能摸自己的頭了!
“真是長大了,懂得孝順了我,我一直擔心你…你性子太剛硬,不懂得女人的陰謀。”
溫暖仿佛就是她的女兒!
那股心靈上的觸動打從見到溫暖第一眼就不曾變過。
溫暖在日常小事上并不是很了解她,但是溫暖做的,都是她想讓身邊人看到的,若不是一起生活十年,溫暖絕不會知道這些。
眼淚順著臉頰滾落,溫暖強忍著撲進母親的懷里。
安陽長公主主動又抱了抱溫暖,向尹氏含笑道:“你這輩子做過得唯一好事,就是幫我生下小暖。”
尹氏悔恨交加,溫暖降生時,就該掐死溫暖的!
她怎么這么蠢,明明當時就不喜歡溫暖,總覺得這個女兒生來就是克她的,只有溫暖死了,她這輩子才能富貴太平。
就因為一點點的不忍心沒有下手,造成今日溫暖嫌貧愛富攀附長公主,給她反戈一擊!
“長公主給你的,我是給不了你,可我盡力給你了啊,有道是子不嫌母丑,狗嫌棄家貧,小暖,我不忍心你被人說成畜生,豬狗不如。”
“夠了!”
溫浪突然跳起蹦到尹氏面前,面容冷峻:
“小暖是女伯爵,還需要攀附富貴?我是沒公主有錢,可也不窮,在我窮困潦倒時,溫暖舍了富貴的侯府,舍棄你,一直跟著我,才有了如今的定寧公府。你屢次三番陷害小暖,明明做了豬狗不如的事,還想讓小暖孝順你?
你憑什么?憑著你臉大?還是憑你懷了靖南侯的種?
我早就說過,過去的事就過去了,我同長公主從未再想過你,你偏偏追著我不放,追著長公主咬,你讓我很惡心,記憶中你那一點點好變成了一坨狗屎,我承認自己眼瞎。
成親前我同你說過,我對長公主是忠誠,侍奉效忠主子一般的忠誠,今日,我還敢指著天地這么說,不過…因為你一次次的惡心我,讓我…”
溫浪揮掉腦子里的念頭,冷笑道:“你以何身份敬酒?是我前妻,還是靖南侯夫人?做我妻子時,你那么痛恨長公主,那么多的委屈,就不該來敬這杯酒。
若是靖南侯夫人…你得排隊,排在宗族王妃同國公夫人之后,靖南侯同長公主不熟,你沒資格插隊,何況長公主本就有不喝你敬酒的資格。”
尹氏倒退了幾步,捂著肚子喊疼。
溫浪撇了一眼靖南侯,“管好你女人,別讓我同你那點關系因她而徹底了斷。”
“這話夠狠,小暖,看到沒靖南侯嚇壞了。”安陽長公主輕聲說道:“女人同女兒就是不一樣,對我,狗東西敢裝醉,惹到你,他立刻酒醒了。”
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