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吃驚不小,“南疆王?何時多出個南疆王?聽陛下的意思,他還有造反的兵力?”
“小暖!”
溫浪聲音滿是幽怨,連他情商極低的人都聽出不對味兒來。
隆承帝陰沉著臉,一聲不吭。
怎么說?
說他沒用,只能封割據勢力的頭領為王,安撫確實占據南疆,進而威逼云貴等州府的南疆王。
他多封一位手握重兵的人為王,就給朝廷留下不穩定因素,甚至讓他的帝位繼承人為難,他當然不愿多出一個南疆王,可當年武王有力挽狂瀾之功,再讓武王南下平定南疆叛亂。
萬一武王打贏了,隆承帝更無法壓制武王。
溫暖說道:“我絕無輕視您的意思,一直知道您很艱難,也很能忍,封南疆王也是無可奈何之舉,一時有點吃驚罷了。
您看我真誠的眼睛,真的。”
溫暖指了指自己明亮坦誠的眸子,“一個南疆王算什么?遲早將他拿下,趁陛下難時,以封要挾陛下,沒有臣服之心,我爹必定為您滅了他。”
溫浪:“…”
他自己都沒溫暖這么大的把握啊。
“陛下,我只有一事相求,您能不能說說,除了武王,平郡王,文臣之外,還有那些勢力能影響迎回安陽長公主?
我也好做到心里有數,否則,我費勁力氣擺平武王他們,再冒出一個能影響陛下決策的反對者,又得從新算計,太耽擱時間了。
因為我更喜歡一箭多雕,把反對的勢力一網打盡,盡快接回安陽長公主。”
溫暖是真不知道南疆王這回事兒,上輩子的母親安陽長公主沒同她說過,她回歸后,朝廷上早就沒有南疆王這個封號。
南疆王——不會是乾元帝登基后來京城祝賀最后死在糞坑中那位倒霉蛋,武王嫌棄他死得太羞恥 不許將此人記錄。
都說是武王用計殺了南疆王 可是我覺得想到用糞坑這手法的人,除了李湛應該沒被別人了。
南疆王的麾下勢力大部分歸了攝政王,史書上記載攝政王憑著個人魅力 勇敢無雙降伏南疆王麾下。
可是最后背叛攝政王的人給李湛通風報信的人好似就曾經是南疆王手下,攝政王當時實力大漲,也就越發不把皇帝放在眼里,有句話怎么說預先使其滅亡 必先讓其瘋狂。
攝政王收攏南疆王部署,以后還不都給李湛做了嫁衣?
趁著隆承帝沉默,溫暖快速瀏覽看客們的科普。
掉糞坑溺亡?
李湛這是多恨南疆王啊。
她以后都不敢蹲茅坑了,萬一不知怎么得罪李湛,被李湛設計陷害一下子 死不了也很惡心人。
隆承帝嘆息道:“你的問題,讓朕一時無言已對本以為朕做得足夠好了,這些年啟用靖南侯平郡王等武勛,以為能稍稍制衡武王然朕的命令 他們未必會安全尊崇。”
“朕不敢當著蘇首輔等文臣面前 提起皇妹,提起出兵,做皇帝做到朕這么憋屈的,史書也不多見。”
他甚至一直在委屈溫浪,不敢去掀長寧之戰的蓋子。
“陛下這不是您的錯,也不是您不盡心治理朝政,甚至不是您不夠聰明。一切都怪先帝偏心武王,怕他死后,武王被您清算,除了給武王留下保命的兵力之外,在朝廷上用蘇首輔等兩朝元老牽制您。
蘇首輔在先帝時,看過您被武王壓制,先帝許是同他說過,您繼承帝位只是在于您是嫡長子,先帝每夸贊武王一句,您的威信就少一分。
蘇首輔等人堅持立嫡長子,對陛下有恩,您登基后,他們便憑功臣自居,試想,您的皇位都是他們的堅持才保住的,他們還需要過于敬畏您?
先帝說您才干不足,他們就敢讓您垂拱而治,您只是帝王,朝臣治理天下。”
溫暖深深吸了一口氣,“若先帝只因為疼愛武王而給您埋下禍根,他做了偏心的父親都會做的事,還記得自己是帝王。
先帝明知道后患無窮,又執意如此安排的話,怕是沒把江山社稷放在心上,或是他自己沒辦法扶武王登基,便留下這些后手,讓武王有足夠的實力問鼎帝位。
將您從皇位上趕下去。”
溫浪身體被凍僵一般,骨頭縫都滲著涼意,嘴唇哆嗦,“…小,小祖宗…你…”
此時,他無比羨慕已經離開的白掌柜,早知溫暖語不驚人,死不休,他就隨著白掌柜一起跑了。
不行。
他逃走了,陛下怪罪小暖,怎么辦?
隆承帝端起茶盞,手臂受了刺激一般輕顫,從茶杯中蔓延出的茶水弄濕了隆承帝的衣服,在大腿根部留下痕跡。
他閉上眼,再睜開,再閉上,再…再也不愿睜開,怕看到溫暖干凈的目光。
溫暖坦率挑明一切,隆承帝無法再裝先帝還是疼自己的。
這些事,隆承帝不是沒想過,只自欺欺人想著先帝還是看中他的,只是信不過他不會動武王罷了。
“先帝,他從來沒指望過…指望過朕能饒了武王,當年不是皇妹,朕是當不上皇上的。”
隆承帝將茶杯砸到地上,“他眼里,心里只有那個女人生的兒子,忘了母后為他操勞早逝,忘了朕的外祖父領著舅舅們血染沙場,也要守護他的疆土,基業的決心!甚至他沒想過皇妹和親去北蠻的痛苦,國朝所受的恥辱。
他全心全意在意那個賤人!朕,朕想著…”
“父皇。”
李湛推門從外走進來,單膝跪下,“兒子愿意為您挖了她的墓,挫骨揚灰,誰讓您不痛快,兒子讓她永世不得超生。”
“另外,兒子派人火燒奉先帝,將他的靈位先從太廟請出去,有資格去奉先殿祭拜的人,除了您同兄弟們外,連武王都沒資格進入,自然沒人能知道先帝的靈位已不在奉先殿了。”
李湛敢說敢做。
上輩子,他做得更過分,對先帝大肆貶低,在除掉攝政王之后,李湛每年祭祖都會給先帝加封號,上得全是惡號。
反對他的臣子人頭滾滾落地,差點逼瘋了滿朝文武。
他們都不明白,先帝到底怎么得罪李湛了。
這對祖孫明明連面都沒見過。
無言一對,專家教授們都說昏君不敬祖宗,任性妄為,不尊孝道來著,就為太廟中沒有先帝的靈位。
還說昏君開館拋撒骨灰,過于殘忍,沒有人性。
特什的,我還真相信了!
隆承帝嘴角微顫,苦笑道:“少說胡話,他不好,你還要把自己一世搭上不成?”
“父皇就是顧慮太多,祖父都敢做了,您擔心他沒人供奉香火?祖母肯定不愿意同祖父合葬的,您——您可以成全祖父,把皇陵重新開啟,放祖父同他心愛的寵妃合葬。”
“若是操作得好,武王說不得也會大為感動,愿意為此付出一些代價。”
“他為先帝同其生母合葬,重啟皇陵?”
隆承帝愕然,隨后搖頭:“他這不是成全先帝,而是驚擾先帝的。”
溫暖說道:“我倒是覺得魏王殿下想法驚奇,不試試看,如何知道呢?您對先帝依舊存了一分孝心,武王殿還想著父母再續前緣,先帝同誰合葬,朝臣還是很看重的。”
“而且,據我猜測,先帝陵寢的棺槨就是空的,他早就同寵妃合葬了。”
“小暖可真敢想。”
溫浪怕了,真怕了,“先帝應該沒這么的,這么的腦子不清楚吧。”
“誰知道呢,千萬別小看陷入情愛中的男人還保存理性,也許先帝覺得自己為江山付出太多了,死后為自己活一把呢?”
溫暖的話說不盡的嘲諷。
隆承帝起身,拽起溫浪,“走,你陪朕大醉一場,朕只想著喝酒,從做太子起,朕一直戰戰兢兢,登基后,更是不敢有任何大意,兢兢業業治理江山,寧可委屈了自己,委屈了你,委屈湛兒,朕也想著理順先帝留下的隱患。
向先帝證明朕能做個好皇帝,如今,朕清醒了,徹底清醒了,先帝根本就沒想要朕承接祖宗社稷,他認定的繼承人一直都是武王!
這些年,朕是什么?朕成了什么?”
“您是皇帝啊。”溫暖依舊沉穩,唇邊始終掛著笑容,不緊不慢說道:“您雖然過得難了一點,被武王朝臣掣肘,可您始終牢牢坐在龍椅上,武王還是臣子,在您面前得俯首稱臣的。
其實先帝挺可憐的,給武王留下這么多便利,武王都沒用上。”
當然上輩子得武王更可憐。
占盡優勢的情況下被李湛翻盤了。
“先帝若是在天有靈,沒準痛罵武王蠢笨,氣得他胡須亂顫,怕是不愿意承認武王竟是他看好的兒子!”
隆承帝唇邊緩緩浮現一抹舒心的笑,“說得好,溫暖說得太好了。”
他抬頭看天,仿佛見到先帝震怒挫敗的樣子。
“朕繼續壓制武王,還會接回安陽,您——您就繼續被武王氣著吧。”
隆承帝現在不想證明自己是個好皇帝,而是想證明武王到底有多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