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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萬事開頭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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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萬事開頭難  在福建動手殺了趙澈,玉堂琴不會蠢到這個地步。

  趙盈神色是偏清冷的,目光自玉堂琴身上掃量一番,而后挪開,那種不經意間流露出的不屑,實則最是傷人。

  玉堂琴好似不以為意:“福建情形如何,我是無從得知的,但我知道自福建回京,這一路山高水長,出點什么意外,總不足為奇吧?”

  趙盈瞇眼:“先生所指,又是什么樣的意外呢?”

  “昔年穆宗皇帝膝下少子,年過五十尚未立儲,殿下記得是因為什么嗎?”

  趙盈抿唇。

  穆宗皇帝也是殺伐上來的帝王,和昭寧帝比起來有過之無不及。

  后來有人說他正是因為殺孽太重,膝下皇子長大成人的才沒有幾個,就算是長成的那三個中,一個身患殘疾,不良于行,一個癡癡傻傻,本就不堪重用。

  唯一能夠指望得上的三皇子,據說穆宗皇帝在四十二歲那年是曾經動過立儲心思的,可就在次年的四月里,三皇子失足跌落太液池,撒手人寰。

  及至于穆宗五十歲,東宮儲君仍舊未立,前朝百官反復上折請奏,最終還是從宗親之中過繼了孩子。

  不良于行,是不配繼承大統的。

  趙盈心口一震,徐冽顯然也反應過來,冷著嗓音問道:“先生意思是打斷惠王殿下一雙腿,叫他徹底失去做儲君的資格?”

  其實有些話是不應該問的這么直白的,大家心里清楚就就夠了,這種事兒本來不就是心照不宣嗎?

  他這般提議,采用或是不采用,那是趙盈決定的。

  玉堂琴一時無奈,橫了徐冽一眼。

  趙盈見狀才把話接過來:“先生在府中靜養這么久,就想了這么一件事嗎?”

  “從去年那件事后,殿下不信任我是應該的,我也并不指望殿下對我還能毫無保留的信任。”玉堂琴深吸口氣,連語調都漸次放緩下來,“但我的確別無他想。”

  “先生的意思是說,因為孤對你失去了信任,也沒有了耐心,你反而愿意安分守己,做個謀臣?”趙盈幾乎失笑出聲,音調悠揚婉轉反問回去,“這可不像堂琴先生的作風。”

  玉堂琴臉色稍變。

  趙盈無非認為他是奸詐小人,根本就是不足信的家伙,什么作風不作風。

  玉堂琴應該是什么樣的作風呢?

細數從前種種,趙盈的弦外之音他要是再聽不出來,也不用頂著這名滿天下  的名頭出來見人了。

  長久的沉默并非是他無言以對,而是此刻說什么都顯得過分多余。

  趙盈起身的那一刻,玉堂琴身形是動了一下的,然則也只是那一下而已。

  他并未起身,反又穩穩當當坐回去,端的是不動如山的架勢。

  趙盈從他身邊路過時腳步停住:“先生深謀遠慮,大概是不慣被人冷落,所以又想主動為孤出謀劃策,希望孤能放下前塵往事,既往不咎。”

  她高高的挑眉,玉手微抬,再把氅衣領口輕攏,等裹了個嚴嚴實實,淡淡睨去一眼:“先生不必多慮,所謂日久見人心,將來總有先生向孤表忠心的時候。

  天寒地凍,先生就不要相送了。

  府上這樣冷清,確實是冷待了先生。

  孤會派人送些日常所需之物過府,先生和夫人若有所需,也盡管開口就是。”

  玉堂琴果然沒送,也果然沒開口挽留。

  徐冽跟在趙盈身后朝府門方向而去,人至影壁墻時,身后黃鶯一般的清麗聲音傳來。

  玉堂琴府上的女眷只有那一個——

  趙盈駐足,徐冽下意識上前兩步,把人護在身后。

  對面站著的人便是盧氏元娘。

  不過據玉堂琴所說,她因痛恨生父,所以長大之后索性改隨母姓。

  趙盈沒問過她的名字,玉堂琴也不曾主動提起。

  二十來歲,本是如花似玉的年紀,她卻放棄這大好年華,把余生都耗在玉堂琴身上。

  說是為了報仇,其實不過是被仇恨蒙住雙眼,迷失在前路漫漫中的可憐人。

  趙盈曉得一切內情之后,是叫不出一聲玉夫人的。

  這女孩兒也確實可憐,雖然她覺得關元娘是咎由自取的成分更多一些。

  關元娘掖著手站在對面,把徐冽那回護的姿態盡收眼底后,索性不再靠近。

  趙盈攏著氅衣沒說話。

  她略想了會兒:“殿下把先生自揚州府請回京,就是為了把他軟禁在府中的嗎?”

  徐冽一怔,回頭看趙盈。

  二人四目相對,從彼此眼中看到意外。

  須臾而已,趙盈唇角上揚:“你既做了內宅女眷,便在閨閣中繡花度日便很好,堂琴先生是死是活,其實和你都不大相干。

  你不是為了報仇嗎?那你該希望他去死,希望他余生不得好過。

  他被孤禁足府中,你不高興嗎?”

  “我——

  ”關元娘一時語塞,一個我字說出口,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后話。

  趙盈幾不可見搖了下頭,也不打算聽她的絮叨,更覺得跟關元娘這種拎不清的人本就說不著,于是轉身就走。

  關元娘似乎真的有后話,見趙盈要走,有些著急,偏偏她自己許是都沒鬧明白要跟趙盈說什么,就這么猶豫的瞬間,趙盈人已經轉過影壁墻,出府去了。

  出府登車,徐冽沉聲吩咐回司隸院,見趙盈揉著眉骨合眼,神色如常,才試探問道:“殿下覺得玉堂琴說的可行嗎?”

  “沒什么可行不可行,只是看我想不想做。”趙盈眼睛都沒睜開,懶懶回他,“你是不是覺得我怕玉堂琴另有所謀?”

  徐冽沉默不語。

  趙盈淺笑一聲睜開眼,杏眼明亮,先前眼底總是蒙著的那層灰蒙蒙消散開:“我把他關在這座宅院幾個月之久,他有能力反抗嗎?”

  徐冽微訝,旋即搖頭:“殿下是說他真心服軟了?”

  “不是服軟,只是要為自己另外走出一條路。玉堂琴這種人,一輩子都不會對誰服軟的。”

  對先帝都不曾服過軟,對她?

  自私到了極致的人,心里裝著的永遠只有他自己,就算是服軟,也不過裝裝樣子給人看。

  所謂的服軟,只是他的一種手段。

  他被困于京中反抗不了,什么也做不了的時候,就開始急了。

  但急又有什么用呢?

  趙盈笑意越發濃郁:“他沒什么別的圖謀,只不過希望我對他放松警惕,別再防賊一樣防著他,甚至我心軟一些,撤了看守在玉府的人,還他一個自由,這才是他想要的。”

  也沒那么簡單。

  她心軟與否玉堂琴心里有數。

  為他三言兩語,就撤走玉府看守的人,這根本不現實。

  不過她懶得多說罷了。

  徐冽又想起關元娘:“她出現在殿下面前,也是玉堂琴安排的?”

  趙盈聳肩說不知道:“也許她另有話想跟我說吧,但我認為沒必要聽。我不喜歡和糊涂鬼多說,有時候她們實在太蠢了,蠢到能把你拉下水,明白嗎?”

  徐冽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很少聽殿下這樣評價別人。”

  趙盈的漠然是骨子里帶來的,不相干的人不予置評,是她一貫的做法,因為沒必要,那只是在浪費時間。

  關元娘顯然就在此列。

  趙盈對那女人甚至沒什么好感。

  冽沒追問過,但他就是知道。

  趙盈也笑起來,卻沒再多說。

  有的人心事不自知,害人又害己,終其一生都不明白這一輩子在追逐的究竟是什么。

  這樣的人實在有些可怕,趙盈覺得還是離的遠遠的比較好,被沾染上半分,她都怕被帶傻了。

  馬車行駛出去有一會兒,徐冽見趙盈心情像是不錯,才又把之前的話給撿起來:“殿下,那惠王呢?”

  趙盈翻眼皮看過去:“惠王如何?”

  徐冽覺得他被倒噎了一句,按照正常來說,這個話題該到此為止了,不過到了嘴邊的話,真的是脫口而出的:“不良于行,一輩子就毀了。”

  一輩子?

  趙澈哪里有什么一輩子。

  等她成事,第一個要殺的就是趙澈,用趙澈的命來祭她的盛世河山。

  她早就說過,無論成敗,都不會讓趙澈活著。

  “你是想勸我?”

  徐冽搖頭:“我只是怕殿下將來會后悔。”

  他嘆氣,是重重長嘆了一聲:“貴嬪娘娘只有殿下和惠王這么一雙兒女,骨血相連,毀了惠王,我怕殿下終有一日會后悔,會對貴嬪娘娘心懷愧疚。

  我說過,無論殿下做什么,我都支持殿下,也都會陪在殿下身邊。

  可我不想殿下——”

  “徐冽,人在做決定之前要三思,謀定而后動,選擇了動,就一條道走到黑,一輩子別回頭,別后悔。”

  趙盈人在笑,眉眼彎彎,笑意是爬上眼角眉梢,連眼底都是喜色。

  徐冽反復的看,她是真心實意講這個話,也是真的沒有不開心。

  那他就更不懂了。

  這到底是打算聽玉堂琴的,還是不打算呢?

  趙盈覺得徐冽在很多時候都是理解她的,只是某些時候,譬如眼下。

  骨肉親情,是徐冽割舍不掉的東西。

  也許是因他少年離家,同生父決裂,走到不能回頭的地步,所以內心深處會格外渴望親情。

  生怕她會性差踏錯,造成不可挽回也無法彌補的缺憾。

  卻總是會忘記,從她選擇走這條路,奪嫡不再是為趙澈那天開始,趙澈就已經是她的死敵——你死我亡的敵人,再不是一母同胞的姐弟——本來也不是。

“福建的案子還要一段時間才能了結,常恩王兄和杜知邑還沒把閆達明跟姜承德之間的破賬查清楚,要回京且得有日子,我做什么決定,并不急  在這一時。

  大過年的,怎么非讓我喊打喊殺不可呢?”

  徐冽有些無奈:“殿下。”

  趙盈擺了擺手示意他閉嘴:“倒是你,自南境戰場回京之后,是松懈太久了嗎?”

  徐冽心頭一墜,直覺不好:“殿下,我近來并沒有…”

  “徐冽,等年后復朝,我想想辦法,把你還送回南境去吧,或者涼州,涼州也行。”趙盈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秦況華其實不容易,即便是南境戰事最兇時,他節節敗退,又連丟城池,但你后來不是也說過,沒有讓柔然人破城而入,直搗黃龍,他已經很有本事,是朝中眾人,連同兵部的人在內,都小看了他。

  他在南境這么多年,軍中威望頗高,所以貿然要你把他頂替下來,可能會有點難。

  我是想著南境一戰,你功勛顯著,在軍中也是有些威望的,萬事開頭難嘛,慢慢都會好起來。

  不過看你自己的想法,我一向是尊重你的。”

  她噙著淡淡笑意,連身子也坐直起來,又欠了欠,朝著徐冽方向靠去一些:“涼州嘛,趙清在涼州這幾個月,也不會真做個富貴閑人。等姜承德出人出力跟他打擂臺,把他拉下水,你去接管涼州,我覺得也行的通。

  就是那地方實在荒涼,和南境完全沒得比。

  看你自己想去哪里吧,再不然福建也成——閆達明跑了,福建總兵的位置出了缺,現在是戰事剛了,又逢年下,還有欽差留駐福州,軍中無主將,可拖上個把月的,年后復朝不能拖,朝廷得立即派將往福建去。”

  不能不去嗎?

  一定要離開京城嗎?

  這些話徐冽在心里過了一遍又一遍,就是說不出口。

  他知道趙盈要的是什么,不是為了推開他,疏離他,而是軍中的確需要用人。

  他立了軍功,也得了封賞,但不能永遠留在京城里。

  困坐上京,是幫不上她一點忙的。

  她就是因為軍中無可用之人,要拉攏軍中將領又確實冒險,才會把他推到人前來。

  早就明白的。

  現在怎么問出口呢?

  真做那個拖后腿的嗎?

  連杜知邑不也入了朝堂,為她鞍前馬后,不辭辛勞的跑了一趟福建了。

  徐冽覺得喉嚨發緊,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趙盈:“殿下做主就好,南境也好涼州也好,殿下覺得哪里最合適,把我派出去就是了。”

趙盈對他的回答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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