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郁走了,把她一個人丟在了老宅?
黎俏‘哦’了聲,低頭摸了摸指甲,語氣很淡:“你身上帶外傷藥了嗎?”
她記得那個綠色葫蘆的小瓶子,治療外傷有很顯著的效果。
落雨錯愕了一下,黎小姐居然會主動要外傷藥。
她斂去浮上嘴角的笑,連忙回道:“流云已經去老宅藥閣給您拿化瘀膏了。”
黎俏點頭,沉默了幾秒,又問:“他有沒有說去哪兒?”
“沒有。”落雨回答的過于干脆利落,愈發低垂的頭顱也在很刻意地回避著她的眼神。
黎俏深深看了她一眼,擺手道:“家宴我不去了,幫我跟…”
“黎小姐還是去吧,先生還等著您。老大只是出去辦事,一會就能回來。”落雨解釋的話讓黎俏暗淡的目光里恢復了幾分神采。
哦,不是離家出走就好。
在落雨的堅持下,黎俏還是沒有率性而為。
畢竟商縱海在前,商郁在后,這里又是老宅的地盤,人多嘴雜,她不能太任性。
家宴在月齋堂舉行,十幾張宴桌前早已坐滿了人。
黎俏來得有些晚,走到主桌前,歉意地頷首,“抱歉,伯父,我來晚了。”
商縱海面色和藹地擺手,說了句不晚,又朝她的背后看了看,“少衍呢?”
黎俏抿唇,“他在…”
她意圖說出的借口還掛在嘴角,落滿了日落余暉的月齋堂門外恰好有一道頎長昂藏的身影由遠及近。
蕭管家立馬對著門口努嘴,俯身道:“先生,大少爺來了。”
黎俏順勢回眸,果然看到商郁單手插兜姿態昂揚地走了進來。
他的神色依舊冷漠,目光沉著戾氣,襯衫領口不知什么原因解開了三顆扣子,幾分野性,幾分殺伐,碎發在他行走間蕩著不羈的弧度。
黎俏清凌凌的小鹿眼和他隔空對視,爾后抿著嘴角別開眼不想在眾人面前露出端倪。
眨眼間,男人來到主桌,瞥了眼黎俏無聲喟嘆嗓音沉緩地說:“坐。”
一張主桌三人分別占據一側。
商縱海敏銳地察覺到他們二人之間不太對勁的氣氛,暗藏城府的眸子落在了商郁卷起的小臂處,“你出門了?”
“嗯。”男人惜字如金地應了聲。
商縱海深深看著商郁側首對蕭管家吩咐“去拿條毛巾,讓他擦擦。”
垂著眼瞼喝茶的黎俏疑惑地瞇了瞇眸,以余光自上而下地打量男人。
幾秒后便在他袖口附近看到了一滴不明顯的血跡。
肯定不是之前沾染的因為那時候他的袖管是放下來的。
這是…
黎俏還在暗暗揣測他出門的原因而商縱海卻適時說道:“人既然被帶走了自然有法律嚴懲你切記別太趕盡殺絕。”
這時,商郁從蕭管家手里接過毛巾,隨意擦了擦手,口吻低冽又輕狂,“命還在您老別瞎操心。”
瞎操心的商縱海:“…”
黎俏小口呷著茶垂眸蓋住了眼底的波瀾。
她懷疑…商郁去找溫時和商芙的麻煩了。
確實如此二十分鐘前兩輛警車在路中遇襲,所有警員和委員會的公職人員沒有任何損傷。
唯獨押運的犯人,商芙雙肩和雙腿中槍溫時整條手臂被補了三槍。
沒有性命之憂,但公職人員也蒙了。
子彈是從外面打進來的,明明押運車還在行駛中,但對方槍法卻異常精準,誰都不打,就打商芙和溫時。
這頓家宴,黎俏和商郁全程沒有交流。
主桌前的氣氛也格外低迷,除了商縱海偶爾交談幾句,黎俏一直悶頭吃飯,商郁在不停喝酒。
期間,不少旁支成員端著酒杯上前寒暄,有諂媚、有試探、更多的則是冷眼旁觀。
這是家宴,偏生夾帶了太多的私人恩怨和利益糾葛,以至于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家宴那么和睦純粹。
黎俏吃的很少,心里五味雜陳,根本沒胃口。
她和商郁雖沒說話,但他喝了很多酒,佳釀藥酒還有紅酒,在黎俏的觀察下,最少已經喝了七八杯。
整頓飯,他依然會給她夾菜,但次數少了很多。
黎俏情緒憋悶,隨著宴席結束,她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月齋堂。
商縱海和商郁暫時無法脫身,兩人被其他家主圍著敬酒,客套的言辭之中,也不難聽出他們的敬畏。
畢竟有商縱海坐鎮,而今天的宗族會又驅逐了八家以及十一家的商芙,這等殺雞儆猴的做法,其他旁支不得不小心謹慎地應對。
生怕下一個被驅逐的就變成了自己。
而長老堂的幾位長老,各個面色不愉,三長老緊捏著茶杯,扭頭問道:“大長老,今天驅逐八家的事,家主和長老堂商議過嗎?”
大長老扈應目視著黎俏離開的方向,冷哼一聲,“商議?他要是商議過,我還至于和你們一樣驚訝?
到現在你們還沒看出來,家主這是有意打壓長老堂的威信,連驅逐宗譜的事,都不經過我們了。”
一時間,三位長老目光晦暗,誰都沒說話,卻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黎俏的背影。
他們心知肚明,是這個女孩的出現,打破了某些平衡,大抵是…不能留了。
老宅后院,黎俏漫無目的地散著步。
斜墜的霞光鋪了滿地的金黃,落雨在她幾步之遙無聲跟隨。
老大和黎小姐似乎吵架了。
這么久以來,他們好像是第一次鬧別扭。
黎俏不知不覺就來到了人工湖附近,站在湖邊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和她的心情一樣,微風四起,難以平靜。
然后…
“你你你、你怎么在這兒?”
一聲驚呼從斜后方傳來,黎俏面無表情地回眸,看到對方那張寡淡的臉,扯了下嘴角,什么都沒說。
商陸,倒是好久不見了。
落雨在幾步外喚了聲“二爺”,瞧著他一身浮夸的機車打扮,眼底掠過一絲嫌棄。
整個商氏宗族,活的最瀟灑的恐怕就是這位二少爺了。
不理世事,游山玩水,恣意又任性。
商陸警惕地看著黎俏,小心翼翼地拉開安全距離,眼神很不禮貌地掃視著黎俏:“你怎么不說話,為什么在我家?你怎么進來的,是不是跟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