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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無法抵達的彼端

  燈林市。

  扭曲增幅已經停止使用,巨大的功耗已經讓整座科技大廈的能源準備消耗殆盡。

  決定在這個時候停止使用,是謝英杰的意思,他讓謝行知聯系林銳初代等人,準備安排科學家們撤離。

  “作為人類,這不是我們能夠參與的戰場,希望我們的研究幫到過井四,但現在,我們得離開了。”謝英杰平靜的看向窗外。

  北方的那場戰斗,仿佛陷入了靜止。

  井四的氣息,阿爾法的氣息,都凝固了一般。

  如果要撤離,這就是最好的時機。

  “我們不會走,你果然還是老樣子…”

  “住口。”

  一名科學家有著與所有人同生共死的決意,想要訓斥謝英杰“傳統藝能”,但另一名科學家卻喝住了。

  “我們能做的已經做完了,能夠為那些人爭取哪怕一分鐘的時間,對我們而言都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但我們已經做得超乎想象了,現在…我們應該留著我們的命,為更壞的可能性做準備。”

  “死亡多么簡單,在這樣的情況下,活下去才是最難的。”

  就像是一把火,燃燒到最烈處時,璀璨奪目。

  可這把火即將熄滅,謝英杰看起來像是又要逃走。

  但實際上,他是要保留火種。

  這番話后,所有人低下頭,不多時,開始有人收拾各種東西。

  “我們要去哪里?也許沒有地方會有這么先進的實驗設備了。”

  眾人都帶著同樣的迷茫,謝英杰說道:

  “我和機械城的城主,有點私交,他能帶給你們的,只多不少。”

  這話為眾人指引了方向,但大家都很清楚,如果這場戰爭以人類方敗北收場——

  機械城也不是安全的地方,世間一切反抗扭曲之人,都沒有安全可言。

  墓園。

  “他們的氣息好像安靜下來了。怎么回事?井四難道和阿爾法進入了重傷狀態?他們暫時休戰了嗎?”許衛問道。

  “這是我們的機會,大陣已經完成了一半,只要井四能夠繼續拖住阿爾法,我們就有希望!”

  就連一向寡言少語的追獵者也變得激動起來。

  只有林銳,注意到初代的神色很不對勁。

  初代說道:

  “現在對付阿爾法的,不是井四。”

  “不是井四?那會是誰?”

  初代搖了搖頭。

  他內心已經有了答案,自己見到了黑桃十的一刻起,就已經感覺…也許今日會有奇跡。

  這個奇跡,就是白遠。只是白遠一直活著嗎?

  如果他真的活著,那么七百年啊…不去看望小魚干,將一切瞞得死死的,這是否說明,這個人真的沒有心?

  往事種種浮現在初代的腦海里。

  白遠是一個迷人,優雅,偶爾也調皮的人。可這一切只是他的表面。

  內心深處,沒有人知道白遠是什么樣的。

  初代覺得自己應該高興的,可內心卻又有一種煩悶與悲傷。

  他很快摒棄了雜念,因為接下來,他必須趁著這個機會,加速陣法,將阿爾法徹底封印。

  里世界。

  白遠空蕩蕩的內心世界,讓阿爾法找不到任何弱點。

  一個人的內心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留下呢?

  他行走在虛無與黑暗中,走了很久,他也觀察著地面的情況。

  “越來越靠近了,盡管很多次,你都讓我以為我回到了原點。”

  阿爾法對這個男人的內心世界越發覺得有趣。

  換做其他人,也許會看到這樣的里世界而絕望。

  但阿爾法不會,他的內心過于強大,他堅信一個人必然是會有喜怒哀樂的,堅信一個人也必然有憎惡與情愛。

  不知走了多久,阿爾法似乎總是會回到這個世界的正中心。

  因為他在這里,留下了一個記號。

  “迷陣。”

  這是阿爾法多次驗證后得出的結論,這片看似虛無的世界,其實是有邊界的。

  這也意味著,這座陣法只是表象。

  極有可能,在白遠的內心深處,藏著一個與“空無”完全相反的世界。

  只要是陣法,就有陣眼。

  阿爾法畢竟是高維生物,獲取信息的渠道,遠比人類要多。

  倒豎著的紅瞳開始不斷的掃視周圍,這一次,阿爾法甚至感覺到了力量的流失。

  一種困乏感漸漸涌出。

  他沒有想過,自己面對一個人類,會感覺到精神力呈現衰竭之態。

  紅瞳紅光大盛,世間的一切真實,都將被照射出來。

  阿爾法再度感嘆:

  “如此完美的里世界,簡直強的不像是一個人類。”

  一個善于入侵他人的人,一定也明白各種防守陣型的弱點。

  白遠就是這樣的人,這樣的人一旦要擺開防御陣型,也必然是最難以破解的陣型。

  不過在阿爾法面前,最終還是出現了裂痕。

  阿爾法看到了一扇門。在空無世界的邊境,被黑暗遮蓋。

  沒有強大的精神力,無法看見這扇門,也不可能誤打誤撞走進這扇門。

  這意味著,白遠的內心,確實沒有弱點。

  至少這層偽裝,阿爾法相信除了自己,與那位已經逝去的老對手而言,不可能會有人可以看破。

  精神力的對決,白遠當屬舉世無敵。

  但沒有弱點,這是一個相對的概念。當兩個人的力量差距過于龐大時,那么沒弱點,也等于全身都是弱點。

  阿爾法不斷靠近那扇門,每靠近一分,就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力在瘋狂流失。

  但他能夠計算出來,自己有足夠的余力,可以走到那扇門之前。

  他就像是行走在宇宙中的幽靈,見到了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入口。

  終于,阿爾法一步步挪動下,走到了門前。

  他輕輕的推開那扇門,金色的光芒涌現…

  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出現在了阿爾法的眼前。

  “太有趣了,這樣的人類,就該為我效力。”

  白遠真正的里世界終于呈現,這個世界里,有農場,有海岸,有小鎮,有高塔。

  阿爾法跨入那道門后,行走在街道上,看到了許多孩童走在街道上。

  這些孩童,乃至街道上絕大多數的成年人,都是正常的人類軀體,但脖子往上,卻沒有頭顱,只有一張張“牌”。

  阿爾法神念鋪開,這個瞬間,他發現農場,海岸,小鎮,高塔,這所有元素的分布,如同一塊方方正正的棋盤。

  如果仔細去看,就會發現這些頭顱被撲克牌取代的人,其實很像是一顆顆棋子。

  但也有例外。

  在海岸邊上,有一艘巨大的方舟,方舟宛若一座城堡。

  這座方舟似乎隨時準備遠航,可七百年來,它從來沒有走出過這片海岸。

  阿爾法的目光仿佛能夠將方舟看透、

  在方舟深處,他看到了不再是頂著“撲克牌”的人。

  一名少女,就在方舟內部。

  還有一個人,這個人戴著面具,阿爾法見過他。

  “看來是對他很重要的人,不過這并非我要找的。”

  阿爾法很清楚,他可以摧毀方舟里的兩個人,但這沒意義。

  因為那只會讓白遠的顧忌變得越來越少,讓他更像是一個真正的無心之人。

  他必須找到那個足以讓白遠崩潰的人。

  他在審視了高塔,農場之后,雖然也見到了有那么幾個看似重要的人,但都比不上方舟里的兩個。

  而最終,在那座小鎮,阿爾法見到了一個孩子。

  幼年的白霧。

  在看到白霧的瞬間,阿爾法興奮不已。

  為了尋找到白遠的弱點,他耗費了大量的精神力,這種虛弱感,更盛于和井四的幾場對決。

  白遠的確就是那個最強大的敵人,他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最大的對手,會是人類。

  但如今,一切都要結束了。

  “原來如此,這個世界有很多不稱職的父親,你看起來也是,但也僅僅是看起來。”

  “這才是你最大的謊言吧?”

  本就在小鎮之中的阿爾法,朝著那個孩子,緩緩走去。

  里世界,高維文明城市。

  越過了那座巨大的,足以與城市相比的半球體建筑后,白遠看到了三間屋子。

  紫色的屋子里。

  巨大的半球體建筑之后的景象,仿佛是一片空白的大殿。

  那三間屋子坐落在一處。

  他看清楚了,整個世界,以象征著高塔之主的巨大建筑為分界線。

  看似浩瀚的世界,其實都是一層表象。

  阿爾法內心,才是真正空無的那個。

  當然,他無法做到絕對的空無,藏在那三間屋子其中一間的,是阿爾法也畏懼的東西。

  白遠不多時便來到了阿爾法里世界的彼端。

  走在平整如鏡面如白玉一般的地面上,他的內心涌現出不安的感覺。

  翻閱那座山,對于白遠而言,本該是很容易的事情。

  在里世界外圍,他可以言出法隨一般,輕易的滅掉阿爾法的千軍萬馬。

  但靠近那座巨大半球體建筑的時候,白遠發現自己的所有能力仿佛被封印了一般。

  當他徹底來到這里的時候,他已經耗費了很多時間精力。

  在精神世界里,體力的流失,其實就是精神力的消耗。

  此時此刻。

  互相入侵對方的兩個人,都在對方的世界里,找到了最為秘密的東西。

  他們也都有了極大消耗。

  阿爾法已經忘記,上一次涌現出這種程度的疲倦感,到底是什么時候。

  而白遠同樣一步步,走的頗為艱難。

  他們就像是兩個勢均力敵的對手。

  白遠的里世界中,阿爾法終于來到了“白霧”的身前。

  里世界的一切,人也好,物也罷,都對應著表世界這具身體主人,其思維靈魂的種種參數。

  阿爾法不清楚幼年的白霧對應著什么,可他很清楚,這個孩子,是白遠最為在乎的東西。

  他能夠感受到,這里面有值得讓白遠悲傷的東西,也有值得讓白遠恐懼的東西。

  另一邊。

  白遠終于走到了象征著恐懼的紫色房屋門前。

  他耗費了絕大多數精神力,穿過了那座幾乎不可逾越的高山,即將抵達終點。

  這個過程比白遠想象中漫長太多,以至于白遠也不確信,阿爾法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但不管哪一步,接下來只要自己打開那扇門,看到阿爾法所恐懼的東西,知道他內心深處最忌憚的是什么就好。

  可就在他即將觸碰到門的瞬間,他的身體劇烈的顫抖了一下。

  就像是當初被魚所依附之時那般,那種針刺靈魂的感覺襲來。

  這種痛苦其實白遠早就適應了,可這一次,遠比以前任何一次來得要猛烈許多。

  以至于白遠感覺到了異常的痛苦。

  但他到底是白遠,這個時候,他就和白霧一樣。

  “越是痛苦,就越要保持清醒。讓大腦運轉的越快。”

  “這種事情…我做不到啊…”

  “不著急,一步步來,先從適應痛苦開始。”

  那些父慈子孝,言傳身教的記憶不斷浮現。

  其中忽然間閃過阿爾法的影子。

  白遠明白了,自己的里世界已經被入侵。

  阿爾法已經破開了空無的表殼,進入了最為真實的深層。

  但他沒有在意,相反,這一刻他目光異常堅定。

  這個男人的目光從來都是有些迷離的,似乎看誰都是漫不經心。

  只有此刻,他的眼神無比堅定。

  就好像對決的兩個劍客,互相將劍刺入了對方的身體。

  他們接下來比拼的,不再是技巧上的東西。

  而是精神力的另一種體現——意志。

  忍受著劇烈的痛苦,白遠將那扇門暴力的推開。

  “你已經輸了。”

  阿爾法的聲音忽然間傳來。

  在白遠觸碰到阿爾法最為核心的秘密時,阿爾法也開始扭曲“白霧”。

  這個瞬間,身處在兩個不同里世界的人,因為接觸到了各自最為核心的東西,竟然有了短暫的共鳴。

  “這真是一場有趣的對決,平靜,卻又暗藏殺機。”

  白遠沒有說話,腦海里的聲音卻越發密集。

  那些聲音似乎在勸說他放棄,但他沒有放棄,而是不斷深入那間紫色的屋子。

  濃烈的紫色霧氣,遮擋著某團墨影。

  紫色幕布之下,那團墨影輪廓越來越清晰。

  如果白遠晚些離開白霧,那么他就會知道,這是具備“思維”的序列,出現的場景。

  他不知道這是什么,但這不影響他。

  他要揭開那層幕布,去親自感受阿爾法的恐懼。

  只是這實在是很難做到。

  因為另一個世界中,阿爾法施加過來的痛苦也越發劇烈。

  此時此刻,阿爾法腦海中,涌現出了驚恐。

  這種神秘的恐懼感,讓他仿佛回到了與不朽融合之時的那天。

  他扭曲“白霧”的過程中斷了,前所未有的虛弱感,加上內心的恐懼,讓阿爾法竟然半跪在了地上。

  而因為劇烈痛苦,白遠靠近那個神秘序列的過程,也中斷了。他同樣半跪在地上,胸口不斷起伏。

  他們彼此都在各自的世界喘息著,一個想要徹底征服對手,一個想要探知對手的恐懼。

  外面的世界,依舊平靜無比。

  但里世界中,二人的對決已經來到了終末之刻。

  最終,阿爾法先站了起來。

  與不朽的融合,讓他在意志上,也達到了常人不能企及的高度。

  “是我贏了,人類。”

  此前的多次戰斗,阿爾法都是勝利的一方,可只有這一次,他的話語中帶著興奮。

  因為這個名為白遠的人類,真的讓他感受到了危機感。

  白遠想要站起來,可阿爾法施加的劇烈痛楚越來越恐怖。

  他忽然間意識到,那個近在咫尺的答案…

  自己永遠也無法觸碰到,就像是一個始終無法抵達的彼端。

  而再過不久,也許自己就會變成阿爾法的爪牙。

  他很清楚,阿爾法正在對自己做些什么,或許是扭曲某個核心,甚至扭曲整個里世界。

  這一刻,一種永遠不該屬于白遠的眼神,出現了。

  那是悲壯與決然。

  這個始終優雅的男人,一生不管面對任何敵人與險境,井一也好,黑桃十也罷,或者與白霧一起經歷的諸多困境…

  他大多時候,都是優雅從容的面對,或許只在極少數戰斗里會露出凝重,會認真對待。但從來沒有一場遭遇,讓他流露出決然之態。

  “只有我能決定自己的旅途,阿爾法。”

  里世界的另一端,勝券在握的阿爾法,忽然間皺起眉頭,緊接著,他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這座平靜無比的小鎮——正在發生劇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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