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綠色的煙霧被夜色遮蔽住,但強烈的腐蝕,讓周圍的建筑仿佛成了被曬化掉的巧克力一樣。
原本還有大量的惡墮,在不斷靠近這棟大樓,但隨著某個身影的接近…這些惡墮全部作鳥獸散,他們驚恐萬分,避之不及。
在這座城市,自由人的確是至高象征。但自由人也有害怕的東西。
怪談。
自由人不要養寵物,自由人不要交朋友。
只要能夠做到這兩點,就能夠規避掉另外的兩個怪談。
可今日,在眾人為谷青玉奔走的時候,動物園里傳來了許多機械轟鳴。
而另一個怪談,怪臉食人魔也在城市里活躍起來。
“我聞到了羈絆的味道!”
“真好吃啊,我好饞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讓他們也和我們一樣,成為您的朋友吧!”
無數瘤狀物上,都刻畫著一張張面龐。
很難分清楚誰的臉才是這個怪物真正的臉。
順著“羈絆”的味道,怪臉食人魔已經將白霧和五九的氣息鎖定。
白霧和五九各自帶上了一名自由人,準備逃離這個地方。
他們的實力足夠與全城為敵,但天曉得這個城市里是否有什么規則級誅殺武器?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前往一個惡墮們不敢去的地方。
夜空中,白霧與五九二人仿佛克服了引力,在一棟棟大樓間不斷跳躍。
凌空飛馳的過程里,五九回頭看了一眼,方才的那棟大樓,已經“黏糊糊”了。
強烈的腐蝕堪比序列絕對溶解。
但這種腐蝕根本看不到,只是能夠聞到讓人作嘔的酸臭味。
“多么美味的友誼啊!在這座城市簡直是前所未見的美味!”
五九沒有視覺,但心羅可以讓他感知到更為細微的東西。
在他與白霧身后,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漫天綠霧。
綠色霧氣所過之處,所有建筑都被腐蝕,仿佛烈日下的奶油蛋糕一樣。
而那些生物,則在頃刻間就被霧氣腐蝕。
“酸雨升級為酸霧了么?麻煩啊。”
白霧和五九逐漸甩開這只怪物,但也只是拉開了一段距離,始終無法徹底讓怪物跟丟。
目力過人的白霧,甚至能在夜色中看清那一張張面容。
他身后的怪臉食人魔,就像是無數張臉和無數腫瘤拼湊而成。
讓人想到了那種由無數色圖拼湊成的巨大色圖…
白霧不得不想些美好的東西,來抵御這種難聞的惡臭。
雖然這種惡臭也讓狩獵者少了很多,讓周圍沒有惡墮和市民敢靠近,但怪臉食人魔的威脅可不小。
而就在白霧與五九都看到了動物園巨大森冷的機械高墻時,怪臉食人魔忽然間伸出了手。
在空間里不斷跳躍追逐的食人魔和白霧五九,本有百來米的距離。
但當怪臉食人魔伸出手的瞬間,這百來米的距離就被清空。
巨大的手臂一下子伸長百米,百米手臂上很多瘤狀物上還沒有面龐。
白霧想起來了,這家伙是有詞條“巨大化”的。
但顯然,對方的能力更進一步,變成了局部巨大化。
真是讓無數男人羨慕的能力。
眼看著那只手即將追近,已然靠近動物園的五九做出了戰斗準備。
白霧大聲說道:
“就算吃了這些人,還是無法填補白小雨的空缺吧?”
長達百米的巨手瞬間停住,就連在高空中不斷追逐的身影也徹底停住。
五九和白霧回到地面,看著那只巨大丑陋的怪物,以及身后被腐蝕的亂七八糟的城市過道。
白霧重新審視了一下這個昔日的該隱門徒。
“丹德萊爾,好久不見。”
在該隱的諸多門徒里,以利亞是奴仆,丹德萊爾是弟子。
該隱對待丹德萊爾,更像是對待自己的弟子。
眼前這個丑陋的怪臉食人魔,的確就是丹德萊爾。
“我和隊長的氣息其實已經控制的很好,但無法甩開你,結合你前面的一些奇怪言語,以及怪談新聞里所描述的,看來你可以聞到人與人之間的關系?”
許多張臉開始慢慢挪開位置,這些臉不斷在丹德萊爾都不蠕動變形,最終一張比其他臉,表情明顯憤怒不少:
“你是誰?”
“我是白小雨的上司,我叫白霧。”
“不可能,他沒有上司,他沒有其他任何關系,他只有我一個朋友!”丹德萊爾怒了。
白霧記得丹德萊爾有著強大的再生能力,如果真要打起來,自己得折騰一番。
尤其是這個重度畸變的世界里,天曉得他的再生能力是否更進一步。
眼下誤打誤撞了,白霧估摸著就算躲進古怪的動物園里,對方也敢追進去。
于是白霧臨時決定,就在這里,“解決”丹德萊爾。
“還是人類的時候,你曾經做過器官移植,莫名的,你和白小雨有了一種奇特的感應。”
“這個世界有很多人你見過,也有人曾經試圖對你很好,但很遺憾,他們始終無法與白小雨相比。”
“吃掉對方,就能得到對方的友誼,是這樣嗎?嗯,應該不止友誼,可能其他關系也能獲得。”
沒有普雷爾之眼,只是靠著身邊碎片化的信息,白霧也能做出推斷。
丹德萊爾的反應也印證著白霧的話語。
稀有級畸變詞條——社交吞噬。
能夠吃掉對方的同時,將對方的靈魂囚禁在自己身體里。
這個詞條看起來沒有什么戰斗效果,但很適合一些求而不得的病嬌變態。
是那種“只要殺掉你,你就能和我永遠在一起了”的中二病嬌們最想要的詞條。
丹德萊爾渴望得到友誼。
他殺了父母,于是得到了父母的認可,父母的臉在他的左肩和右肩。
他殺了當初那個跟他表白的女孩子,那張臉在他的臀部。
他不管怎么作踐他們,這些被囚禁的靈魂,都會對他露出笑容,仿佛永遠能夠理解他。
需要什么樣的牽絆,就去吃掉對方好了。
嫉妒別人的友誼?嫉妒別人的愛情?那就去吃掉他們。
將一切變成自己的。
這就是丹德萊爾。
一個比白霧所在現實世界里,心態更為畸形扭曲的怪物。
但白霧很清楚,宴玖和那個世界的宴玖有相似性,紅殷和那個世界的紅殷也有相似性。
所以丹德萊爾也一樣,只要找到丹德萊爾的相似性,就能夠在心理上攻破對方。
這只是白霧的猜測。
假如失敗了,那就得和對方打一架了。戰斗必然會很麻煩。
但似乎白霧猜對了。
“看看你的這些臉,密密麻麻,遍布全身,你還真是吃了不少人啊。”
“他們一直陪著你,熱鬧嗎?很熱鬧吧,這些被你囚禁的靈魂,只要你需要,他們就會高歌贊美你,只要你感到孤獨了,他們就會不斷地哄你開心。”
“可是還是很孤獨吧?”
白霧竟然向前走了一步。
五九一愣,內心困惑起來,這種巨大的既視感怎么回事?
為什么我腦海里自動浮現出了“到我的回合了”這句話?
眼下的確是白霧的回合。
這一幕讓五九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白霧進一步,丹德萊爾就退了一步,身后的綠色酸霧越發濃烈,那些建筑全部如同粘稠液體一樣緩緩流淌,連帶著后方一些沒有來得及逃離的生物。
可綠色霧氣沒有越過丹德萊爾,沒有靠近白霧。
丹德萊爾瞪大眼睛:
“你怎么會知道這些?”
白霧不理會,繼續說道:
“你應該高興的,畢竟你自拍一下,就是一張全家福了。”
這句源世界的罵人的話,放在丹德萊爾身上都是寫實的描述了。
“可就是少了點什么…”
“那顆心臟是屬于他的,你可以通過吞噬世界,去得到所有你渴望的情感,但是沒有某個人的友誼,就發現一切情感索然無味。”
丹德萊爾對白小雨的執著,在現實世界就已經病態到了極點。
在這個世界,只會更加扭曲。
就像兩個世界的宴玖,相似性都是喜歡白霧,白霧以此判斷,兩個世界的丹德萊爾,都對白小雨很執著。
白霧的言語如同利劍:
“吃了他就好了,只要吃掉白小雨,你就能夠得到白小雨的友誼了啊。”
“我相信你內心一定有一個聲音是這么在對你說的。”
“我相信你也不止一次想過,要不要吃掉白小雨。明明只要吃掉白小雨就能解決一切問題了不是么?”
白霧不斷靠近,丹德萊爾不斷后退,二人的身份在這一刻發生了變化。
五九莫名有鼓掌的沖動,仿佛那句“不愧是你啊白霧”就要脫口而出。
看著丹德萊爾那張臉上浮現出痛苦神色,其余所有臉都露出了驚懼的表情,白霧沒有任何妥協收手的意思:
“可是做不到。”
“他太善良了,善良到連你這樣的怪物都沒辦法下手。”
“也許吞噬了白小雨,就能得到白小雨的友誼,但那是來自白小雨的嗎?那只是來自扭曲的規則。”
“只是你身上詞條所賦予的。你從來沒有真正被白小雨認可過。”
“所以一旦吞噬了他,或許你會得到白小雨的友誼,卻也永久的失去了自己的本心。”
“這么說來,其實我們都在對抗扭曲不是么?你比這座城市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們被身份束縛著,在努力的對抗扭曲規則,你也被內心的孤獨束縛著,越來越害怕自己有一天會忍不住吃掉他吧?”
“所以會不斷去吞噬別人,不斷地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真矛盾啊你。”
一連串話把丹德萊爾說的暴怒不已: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你到底是誰?”
恐怖的綠色霧氣仿佛瞬間將要席卷白霧,五九看著白霧淡定的站姿,確定對方已經看穿了怪臉食人魔只是在無能狂怒。
他摸了摸身內側的口袋,打算掏出筆記本記錄下白霧的表現。
但隨即懷疑起來,我為什么要這么做?
白霧沒有注意到隊長的反應,不然一定會憋不住笑。
此時的白霧,異常嚴肅:
“我不是你的敵人,雖然我可以是,但我想你應該會想要知道,怎么才能得到白小雨的認同。畢竟白小雨怎么會有一個上司呢?”
丹德萊爾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我來自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也有白小雨和你,我對你們很熟悉。”
白霧似乎猜到了丹德萊爾的反應,所以又說道:
“你應該注意到了,今天有人綁架了自由人。你不覺得很奇怪嗎?這些討厭的自由人,之所以討厭,是因為沒有人可以對抗他們。”
“這座城市里的一切,都為自由人而服務,喏,我們身后也有兩個自由人,我們就是綁架自由人的那兩個外來者。”
“也只有外來者,才可以不被這座城市的規則束縛,我們才可以打破設定,襲擊自由人。”
“最重要的是,你應該很清楚,我說的那些關于你和白小雨的過去,是不是正確的。也不該有人知道你們的過去,不是么?”
丹德萊爾依舊沉默,許久之后才緩緩開口:
“我要怎么做?”
“答案很簡單,把白小雨放了,讓他自由的去生活。”
“就這?你在戲弄我!”
“試試吧,反正白小雨也逃不出這座城市,逃不出你的視線,你可以當個癡漢一樣默默尾隨他,在他看不見的角落里保護他,隨便怎么樣都好,我對你們變態的世界不是很了解,但我對白小雨很了解。”
“他是那種你對他一分好,會還你十分好的笨蛋,是那種所有人都鄙夷的圣母,會對這個世界最壞最惡與他毫不相干的人都會產生同情心的白癡。”
這番話表面是罵,實則是夸。
丹德萊爾聽下來還很受用,白小雨的確是這樣的人。
這個世界和現實世界還是有很多東西對不上號的。
比如囚禁白小雨的不是該隱,正是丹德萊爾自己。
“所以放了他就好,且不要再作惡了,如果為了白小雨你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那你也不過是沉迷于自己的欲望不是么?”
“所以放了他吧,當他得知有這么一個人,心里永遠惦念著他,對他好的不得了的時候,他也會投桃報李的。”
白霧說完了。
也不待丹德萊爾反應,直接轉身離開,將背部暴露給身后的敵人。
五九雖然閉著眼睛,但確信對方的殺氣已經散去,也就不多說什么。
二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里。
動物園內,機械轟鳴的聲音更甚。
許久之后,直到二人都聞不到那股酸臭味的時候,五九才開口說道:
“他會這么做嗎?”
“按照我的理解,應該是會的,但沒關系,這就是一次賭博,輸了保持原狀。”
“那贏了呢?”
“贏了的話…”
白霧抬頭看向那張泛黃的書頁。
“贏了的話,就得到了第二個守護者的認可,我應該會有更多籌碼對付井世界意志。”
五九聽不懂,但感覺大為震撼。
而二人的身影,已經來到了動物園內。
機械大門緩緩關上,霓虹燈閃爍著歡迎光臨的字眼。
一只藍色眼睛的兔子,一蹦一跳的朝著白霧和五九前來。
它的耳朵和兔子一樣很長,但短尾巴卻變成了發條。
白霧腦海里浮現出了動物園怪談守則第九十九條——
當藍色眼睛的兔子靠近時,請不要躲開,否則后果自負,它們是溫順的小動物,會繞著你跳舞三圈,但請注意,如果在三圈后沒有停下來…請光速逃離,否則后果自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