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外,桑切斯城。
不久之前隨著某人在井中大鬧一番,井市發生了一起超大規模的暴亂。
這起暴亂導致井市的交通癱瘓,且七大財團公信力降低不少。
同時,對應著的世界,現實世界里很多區域的扭曲濃度一反常態的開始降低。
其中,也包括桑切斯城。
桑切斯城如今外敵環伺。
這一切自然是凱恩集團在幕后做推手。
每一次都會利用自己集團內的惡墮做英雄,來抵御來自桑切斯城外的惡墮。
但事實上兩邊都是一伙的。
變成了人類。
變成人類之后,甚至永久的失去了再次變成惡墮的可能性。
在成為惡墮前,這是一個普通的梅南國婦女。
丈夫死于逃向桑切斯城的路上,后來由于不想成為生孩子的工具,她決定前往凱恩集團的另一個部門——英雄圣所。
何謂英雄圣所?
就是制造惡墮的地方。
不同的人,變化為惡墮后潛力也不同。
凱恩集團現在手里掌握著無數惡墮,但這些惡墮的潛力普遍較低。
只有那些對生活有著巨大執念的人,才有可能惡墮的過程里,誕生出稀有或者完美的詞條。
而如今,發生了“逆惡墮”事件,一些英雄變成了人類。
尤其是那位凱恩集團的頭牌。
最終,這位女惡墮英雄的下場,是繼續回到北區,一個——專門搜集男性供血,以及讓女性生育的地方。
也就是白霧在啟示里見到的——“畜牧場”。
人類在這里,就像牲畜一樣,只是為了提供血液,提供各種負面情緒,以及提供新生兒。
當然,這一切都披著自由的外衣。
他們似乎是不強迫任何人的,只是電視廣告鋪天蓋地,來自上層的宣導,以及隨處可見的標語,潛移默化的影響著人們。
最后加上豐厚的報酬,想要在這個城市活下去,人類的選擇不多。
體驗各種痛苦,在某個臨界值里不斷散發負面情緒。
或者就是提供血液與自己的生育能力。
后者是為可怕的。
凱恩集團會在將第一次生育的女人安置在一個地方。
一旦生完孩子后,還來不及看懷里的孩子一眼,很快就會被轉移到下一個區域。
這個區域里的女性,全部是第二次生育的。
當然,第二次生育的區域里,人數明顯要少一些。
而這樣的區域——一共有七個。
事實上如果人類的體質可以跨越極限,凱恩集團不介意弄八個,九個。
但是能夠生育那么多次還活著的人類,基本不存在。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在于截至目前為止,桑切斯城還沒有足夠的時間來測試一系列途徑。
所有為惡墮提供血液,情緒,新生兒的人類,最終都會被洗腦。
他們會對外宣傳這里的美好,吸引更多人類前來。
但這一切,多多少少都有催眠的影子。
霧內區域,避難所的人類雖然環境惡劣許多,但那里的人類,卻有著真正的自由。
海域上,方舟里的人類正在遭受極地的氣溫,可同樣的,他們心懷希望。
唯有桑切斯城,這個由凱恩集團不斷宣傳的人類圣地,人類最后的堡壘,并不是為了人類能夠生存而準備。
人類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被惡墮,被扭曲生物圈養的牲畜。
強大的精神力控制,讓他們無法意識到這一點。
以至于他們連反抗的意志都沒有。
一切仿佛都成為了合情合理的事情,都成為了一種常態。
在這個城市,人類出賣自己身上的任何東西,都不再有任何道德上的顧慮。
相反,內心會因為某種暗示,覺得這一切理所應當。
要讓這些人類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意識到自己不再是以人類的方式活著,只有解除這種精神禁錮。
而能夠解除這一切的人,唯有農場里的某一位。
說到底,凱恩集團,也不過是農場主井一的一張牌罷了。
未知地帶,農場。
井字形分布的九座農場里,由于前陣子的種種意外,九座農場冷清了不少。
那只邪惡的,滿是嘴巴的巨大的手臂,吞噬了不少農場里的孩子。
但孩子這種“物品”,農場里向來不缺。
以前都是由井一親自挑選,現在井一重傷,農場里的孩子,便由桑切斯城的人挑選。
可以預見的是——k的質量,只會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差。
雖然溪云子這一代的k,遠遠比不上黃金一代,卻也總歸給白霧等人造成過麻煩。
甚至也有過叛逃農場的心思。
未來的k…就未必了。
七號農場,這座曾經孕育了黃金一代的農場里,教堂之中,井一時不時傳來幾聲咳嗽。
他的傷勢,依舊還未恢復。
不久前與某個神秘光頭的交手,讓井一第一次感覺到了恐懼。
好在很快,他也弄清了來龍去脈。
井一自然不會死。
可他很清楚,與其他幾個兄弟姐妹不同,自己終究會“歸還”給扭曲之主。
擁有因果之力的人,最忌諱去看自己的生死。
但即便不用因果之力,井一也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畢竟,和其他五個井字級相比,他對于扭曲之主來說,更為特殊和重要。
這些天以來,井一一直在恢復和調養。
幾乎不會走出教堂,至于農場里那些孩子,那些媽媽們,以及種種決定資質的考試,井一也無法顧及。
七號農場的教堂,已然是一座禁地。
沒有井一的許可,任何人不得進入。
但董念魚是一個例外。
一天前,董念魚就回到了農場。要從霧外世界抵達農場,她也耗費了不少時間。
一天的時間里,董念魚都在安頓兩個外來者。
得知井一歸來,董念魚還擔心會被井一看出些什么,但井一重傷,閉關在七號農場教堂的事情被知曉后,她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這日中午,董念魚安頓好了兩個不速之客——曲栗,沈殊月之后,便開始尋找井一談話。
她必須要知道,井一現在傷勢到底多重,要知道沈殊月和曲栗擁有多少時間來探索農場。
董念魚敲了敲教堂外的門。
“我來看看你,井一。”
董念魚只是一個分裂體,或者說又一個被白遠欺騙和拋棄的小魚干分裂體。
但小魚干的分裂體也是k,董念魚某種意義來說,也屬于黃金一代。
那一代的k,都不會將井一當做“爸爸”。
董念魚也一樣。
“進來吧,我的孩子。”
井一的聲音透著些許虛弱。
教堂的門有著井一留下的一道封印。
在井一許可之后,封印化作黑霧,隨風散去。
教堂的大門緩緩開啟。
井一平靜的坐在教堂的禱告位上,看起來與往日并無差別。
董念魚卻能夠感覺到,井一現在很虛弱:
“井四做的么?”
“老四的確有這個實力,但沒有這個魄力。傷我至此的,是世界意志的化身。”
想到了那個光頭,井一還有些后怕,如果不是推演了很多次,確信扭曲之主已經出現,確信那個光頭已經死了,這些天他恐怕會寢食難安。
“你看起來,一時半會兒好不了…外面的世界變化很大很大。”
“我知道,我主已經降臨,在我主找回所有軀體之后,一切都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一個新的世界會很快到來。”
井一的神情只有滿足和喜悅。
因果推演多次,他已經找不到任何可以匹敵扭曲之主的存在。
董念魚并不在乎這些:
“你多久能好起來?我想見見白遠,你能幫我嗎?井六曾經用這個理由拉攏我,我知道他也許是死了,但或許…還有別的辦法可以見到他。”
“如果你辦不到,能不能求求那位神?”
井一的目光帶著慈愛:
“即便七百年來,我一直告訴你,引導你,你卻依舊執著于他。”
如果是往常,井一會繼續“引導”董念魚,但今日,井一一反常態。
井一看到了某個未來,所以不加掩飾的說道:
“白遠對你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但說來有趣,你,你還有你的…影子們,都會原諒他。”
“甚至有一段時間,我也會想,只要老三將他們找回來了,我也會原諒他們。”
“只是那個時候,連我也不知道,他們幾個,都得到了秩序之主的啟示。”
“誰會不喜歡那么聰明可愛的孩子呢?但是白遠這個孩子…是沒有心的。”
白遠沒有心。
井一講起了一些白遠的往事。
白遠曾經很執迷于探索人類的情緒,喜怒哀樂這些東西,讓白遠很困惑。
人是追求快樂的,白遠也一樣,他詢問過井一,怎么樣才能快樂。
井一的眼里,白遠和其他孩子地位截然不同。
如果可以,井一甚至希望將來救出扭曲之主后,請求偉大的扭曲之主,賜予白遠殼之儀式。
所以某種意義而言,井一是將白遠當做親信栽培的。
井一的口吻帶著些許遺憾:
“人類的快樂,無非不過是那么幾種。食物的滿足,肉欲的滿足,權力的滿足,游戲與探索的滿足。以及…生育的滿足。”
“但是后來,我發現白遠對很多事情,不會感到快樂,只會感到無聊。”
“他喜歡刺激的事情,食物帶來的快樂有,但不多。至于金錢,肉欲,權力,這些東西白遠更是厭煩至極。”
“他真正感受到快樂的地方,是游戲與探索,在離開農場之前,白遠對我說過一段話。”
董念魚問道:
“他說了什么?”
“他說,先生,我已經越來越不快樂了,或許是農場的游戲對我來說,已經沒有趣味,我想要跟你玩一場游戲。”
井一撫摸著教堂的紅木椅:
“也是那個時候起,我才發現,世界唯一能夠讓白遠感興趣的,只有游戲與探索。”
“我也只不過是他游戲里的一部分。”
“雖然他最終還是死了。但不要對這種人報以同情,我的孩子,何必對一個無心之人,念念不忘呢?”
白遠沒有心,這或許是一個最合理的說法。
董念魚搖了搖頭:
“我只是想要把有些話問清楚,如果真的如你所言,他為什么會有了自己的孩子…”
白霧。
事到如今,井一的因果里,自然無法忽視白霧這個存在。
他聽明白了董念魚的話中意。
“你在困惑,為什么白遠沒有帶走你,畢竟你和那個與你一樣的孩子,才華上,你并不輸給她。”
董念魚沒有否認,這么多年來,她始終耿耿于懷。
白遠當年的選擇,讓她很意外。
白遠如果帶走的是主體也就罷了,但是白遠帶走的人,分明也是一個分裂體。
同樣都是分裂體,董念魚不明白…為什么只有自己被拋棄了。
如今得知,白遠有了孩子,那個孩子他已經見過。
所以董念魚很難不朝著某個方面去想。
董念魚雖然有著足以影響全世界,乃至影響井字級的強大精神力,卻終究不是上帝視角的神。
她也會被很多事情迷惑。
井一笑道:
“你以為他沒有帶走本體么?你以為他帶走的那個分裂體,就不是一枚棋子么?”
董念魚不解的看著井一。
井一也道出了一部分真相:
“他帶走的那個分裂體,只是一個棄子,一個用來困住井三的消耗品罷了,我說過了,白遠沒有心。”
“即便是你們的本體…在白遠眼里,也只是一件道具。”
“白遠也許的確有了自己的孩子,但相信我,這個孩子本身,對于白遠而言,也不過是游戲與探索的一部分罷了。”
這個世界最了解白遠的,或許在所有知情者眼里,都認為是黑桃十。
畢竟黑桃十才是白遠的宿敵。
可這是一個騙局。
唯有井一,才是真正看透了白遠的人:
“一個沒有心的人,做出的任何事情,都只是讓自己獲得樂趣。”
“你或許可以同情一下白遠的孩子,因為他的童年,一定不怎么舒服。甚至…比不上農場里的孩子。”
這倒是一句話真話。
董念魚卻越發的難受,如果小魚干也只是白遠的棄子,那么和白遠結婚的,是不是就是——那個有著龐大精神力的本體?
她到底還是泄了氣,有些氣餒的問道:
“我的本體…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她甘心被白遠那樣利用嗎?”
“她就是白霧的母親嗎?”
這兩個問題,董念魚也清楚,井一也不見得知道答案。
七百年來,井一一直知道,董念魚恨白遠,只是這種恨,來自于求而不得的愛。
他也一直利用這一點,讓董念魚為自己辦事。
很多問題,井一避而不答。
可到了如今,井一認為已經不會再有變數,一切必將朝著扭曲前進。
所以這一次,他破天荒的說道:
“關于你的本體,她是不是白霧的母親,我不知道。但她是一個設什么樣的存在,我可以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