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無論如何也要打敗的人
“我忘了，這張照片里沒有她。這也怪不得我，你們三個應該留點合照什么的。”
白霧的語氣還是很平靜，他指著曲栗說道：
“林無柔確實挺好看的，不過他到底是個男人，而且戴著面具也體現不出美來，你還是變回你自己的樣子吧。畢竟你們三個，在我看來都挺可愛的。”
曲栗還是微微顫抖著，眼里的情緒越來越復雜。作為一個演技派，她的本能是想要將自己的情緒，面部表情拉回原本該有的樣子。
可這張照片里的景象，實在是讓她無法理智下來。
“你…怎么會…你怎么會有這張照片的？不可能的…”
這張照片曲栗其實不曾見到過，畢竟她和沈殊月拍的，是另外的畫面。
但照片里的場景，她還是瞬間認了出來。
“我就說嘛，才三年時間，你怎么會忘記呢？作為智慧種，你的手段可比前面的要高明不少。記憶力對于你這種間諜型惡墮來說，應該是非常必要的基本素質。”
白霧皺起眉頭說道：
“曲栗，你還要繼續假裝林無柔的話，我會很出戲，會有一種不是朋友跟朋友談話，而是父女談話的感覺。可以，但沒必要。”
白霧甚至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曲栗已然猜到，自己的偽裝被徹底識破。
“你怎么會有這張照片的…你又是怎么看穿我的？”
若隱若現的殺氣彌漫著，一張照片能說明很多事情，但也不能說明很多事情。
曲栗甚至對白霧有了敵意。
這個過程在白霧的意料之中，面具下的他看不見表情，他還是那副死氣沉沉的口吻說道：
“數年前，有三個女孩子打算在底層開家服裝店，就賣一些貴族們穿了幾年不要的老舊款式，自己改一番，想著或許能做出新的潮流，想著能夠讓底層在某種層面來說，多姿多彩。”
白霧往前走了一步，曲栗卻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劉橙子以為自己已經把這件事忘了，好吧，這不準確，倒也不是忘了，而是釋懷了。”
“距離你和沈殊月的失蹤，已然快四年了。她講起你們的時候，總是刻意的裝作平靜，仿佛幾年前發生的慘劇，只是一場微不足道的意外。”
“只是她騙男人還行，騙朋友就很拙劣了，提到你們的事業，她眼里會有光，提到你們的失蹤，她目光又變得黯然。”
“少部分熟悉她的人，認為她墮落了，只是一個不斷依附男人，玩弄感情的綠茶。但這么做的全部原因，都是想要有一天，能夠找到你們。私底下她流了多少眼淚誰也不知道。”
每說一句話，白霧就向前走一步，盡管曲栗莫名的在退卻和抗拒，但最終白霧還是來到了她面前。
他將照片遞給曲栗，說道：
“一個損毀的相機，兩個也許永遠無法見到的朋友，明明相機里什么也沒有，膠卷早已經被毀去，底層每年失蹤那么多女人，就算報案給調查軍團，也無從破案。”
“但她還是找到了，相機寄靈以后，能夠照見出某個過去的場景，一次只能照一秒的時間，一周只能三次，幾個月來，她不斷地拍照，最終照出了這張照片。”
曲栗已然露出了自己的本體，和這里的多數女體惡墮不同，曲栗的本體的臉上，有著許多筆直的紅色紋路，這種紋路自雙目起，蔓延至脖頸處開始出現分支。
這是詞條帶來的外觀改變，就像是戾魔角帶給了白霧破壞力和防御力，但身體會長出尖刺一樣的角。
噩夢之眼帶給白霧瓦解對手進攻的能力，卻也讓其看著更為邪異。
幻化這個詞條，同樣會有外觀上的改變。
這些紋路時刻提醒著她，自己不再是人類，高塔已經永遠回不去了，而影響了容貌的紅色線紋，本該導致她被送入食域，作為食材被惡墮或者統治者吃掉。
但幻化的能力，讓其活了下來。
后面的幾年歲月，她以各種曼妙的軀體，經歷了慘無人道的折磨。
以至于到了如今，她已經可以笑著接受各種凌辱與折磨，以此來滿足鐘旭變態扭曲的欲望。
這將近四年的歲月里，曲栗想過很多次死亡。
但又總是無法釋懷的死去。
內心有怨恨也有期許，明明知道那個肥胖的怪物，將會統治自己的余生，等待自己的，只有漫長的折磨與凌辱。
可還是想活著啊…
看似早已對未來絕望，可內心的深處，還是期望著有一天，能夠見到橙子和小月亮。
“她也問過我一個很無聊的問題，小哥哥，你說如果她們去了塔外，將來我碰到她們，她們會吃掉我嗎？”
白霧的語氣從始至終沒有變化，仿佛在跟一個無關的人，講述一個更無關的故事。
但曲栗的表情，逐漸浮現出痛苦與追憶的神色。
“我對惡墮的看法和其他人有偏差，在乎我的人類朋友不少，在乎我的惡墮朋友也不少，所以我在想，如果你們真的變成了惡墮，一定還是會記得劉橙子的。”
“她或許是你們三個里，最貪財最沒有正義感的那個，在你們為了那些失蹤少女尋找線索的時候，她只是勸你們不要管閑事。”
“但你能說她錯了嗎？底層的環境險惡，作為一個才成年不久的女孩子，她的世界能裝多少東西呢？你還指望她裝下天下蒼生嗎？”
白霧笑了笑，這笑容和他父親的笑容頗為相似。
“她是一個很俗氣的小女人，她內心只裝下了你們兩個，以及一個無法實現的夢想，在你們失蹤之后，她沒有變得消沉，人總是在一夕間長大，劉橙子也一樣，明明嘴上說著，你們要是不多管閑事就好了，私底下，卻又開始調查你們的失蹤。”
聽到這里，曲栗眼里的眼淚終于無法再忍住。
“她和數不清的男人都有過難以言說的關系，以至于我最開始認為，這個女人是那種不會交付真心的人，所有人在她眼里只是獲利的工具。”
“可后來見到了一個沒有喜悅情緒的女孩子，她又保留的將自己真實的一面呈現出來。”
“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她不是沒有心，只是比起男歡女愛，她更渴望友情罷了，畢竟那是她曾經失去的東西。”
“就在昨天，她來到了這里。這或許是你和她最近的一次，在外面那些紫線草的作用下，她叫喊小月亮和栗子，全然忘記了自己是一個沒有伴生之力的普通人，不管不顧的沖進了堡壘里。”
曲栗泣不成聲：
“別說了…”
“不，我要說。這個地方可能會被毀滅，我們今天可能會死在這里，如果我死了，將來不會有人再對你說這些，住在高塔里的那個女孩，或許會真正變得墮落，內心漸漸生出一層繭，誰也無法再走進去。”
“所以我必須得在這里告訴你，她在思念你們，日思夜想的四年，盡管你們很難有機會再見面，但這個世界，你們并非沒有人牽掛，劉橙子一刻也沒有忘記你和沈殊月。”
“她的世界里，從來沒有把自己從當年的三人中剔除。”
白霧的語氣終于有了輕微的加重，看著栗子哭泣的樣子，他內心并非表現得那般平靜。
惡墮代表著“壞”嗎？人類代表著“好”嗎？
如果去深挖曾經經歷過的種種，白霧愿意承認，該隱的目的達到了——現在的他，對統治者無比厭惡，反而對很多惡墮，心生同情。
“你們回去吧…不要再往上走了…快走吧！”曲栗沒有問及劉橙子怎么樣。
在徹底相信白霧真的是劉橙子的朋友后，白霧是如何看穿自己的，劉橙子現在過得如何，都已經不重要。
三年多的酷刑折磨里，她為了讓自己活下去，給自己增添了一個人生價值。
那就是盡可能的取悅鐘旭，好偶爾讓鐘旭在滿足欲望之后，給到一些賞賜，讓底層溫泉區域里的惡墮們，能夠活得好一點。
三年來鐘旭雖然不斷折磨她，將其當做一件玩具，一個器物，但卻也將其飼養的很好，通過食域里的食物，將其培養成了九級變異體。
曲栗曾經也想過，慢慢變強，然后超越鐘旭。
但越是變得強大，越是感覺到絕望。
“不要再往上走了…求求你…回去吧，告訴橙子，我已經死了，不要讓她知道我現在的樣子。”
眼淚沾濕塵埃，曲栗痛苦的蜷縮在地上，大聲哭泣起來。
惡墮是會有怨念的。
它們會因為怨氣而扭曲一部分回憶。就好像紅殷，明明是至善之心，卻也偶爾會流露出對周遭的惡意。
曲栗也曾經想過，為什么只有自己跟月亮受苦？橙子呢？她是不是早已忘記了我，在高塔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這種想法在理智的時候不會出現，可被鐘旭折磨之后，怨念溢出的時候，又會冒出來。
三年的時間很短，卻也很漫長。漸漸的，昔日的回憶就如同第四層的迷宮一樣，彎曲成了癥結。
如今這個癥結，總算得以解開。
她的哭泣里，也有對一些惡意想法的自責，哪怕那些想法，只是身為惡墮難以避免的本能。
白霧很清楚，如果自己一行人回去了，恐怕曲栗會承受統治者的怒火，付出極為凄慘的代價。
而且真要回去了，再想來這里就會異常困難。統治者也會知道，要來這里只能通過牽引輪盤。如果順著這條線查下去，保不齊高塔調查軍團，會迎來一次大清洗。
白霧不知道的是，這個大清洗概念，早就被鐘旭提了出來，只是被謝英杰阻止了。
他看著曲栗，將抽泣著的曲栗拉了起來。
“所以統治者就在這片區域？”
“你根本不知道你們面對的是什么怪物…不要問了，回去吧！”
“看來他的確在這里，在閣樓的最頂端嗎？”
曲栗沒有說話，回憶起統治者的過往，她眼里流露出恐懼。
見著這一幕，白霧說道：
“栗子，如果我們回去了，你也許就真的見不到劉橙子了，而且不管我們能不能回去，結果不會變，我們最終會被統治者找到，我既然帶著我的伙伴來到這里，就已經有了舍生的決意。”
曲栗仰著頭看這白霧，眼里流露出驚愕，因為白霧竟然將自己的面具給摘了下來。
那張好看的臉顯得極為認真與嚴肅，他的語氣依舊平緩，但又凸顯出一種真摯來：
“我聽說七百年來，從來沒有人撼動統治者的地位，無數次下三層的人嘗試過推翻統治者，最終都以慘敗收場。”
“這個時間越久，壓制在人們心中的恐懼就越大，但想來…即便是高塔外這樣的奇葩世界，七百年來也不曾誕生過我這樣的人。”
這是一句聽起來很狂妄的話，只是在白霧目光的注視下，曲栗竟然沒有那種荒唐的感覺。
“不管你覺得那個統治者有多強大恐怖，我都想要殺了他，前所未有的想。”
作為一個幾乎沒有憤怒的人來說，白霧內心也是第一次，涌現出了強烈的，想要某個人死的沖動。
仿佛今天不把這件事辦成了，已然不完整的自己，便會更加不完整。
“你，你們…不害怕死么…”
“活在這個骯臟的世界里，如果沒辦法改變這一切，那死亡對我來說，也只是下一段旅途的開始。”
平淡無比的語氣，但卻鬼使神差的，讓栗子內心升起了極為奢侈的希望。
重新戴上面具后，白霧說道：
“言語只是表明立場，我并不想讓你參與進來。你在這里等著便好。我一定會殺了他。”
（投票我看了…白父數據壓倒性優勢啊。看到有書友擔心會降低白父神秘感和逼格，這里解釋一下，請放心，番外之所以叫番外，就跟劇場版差不多，主線上的神秘感不會下降，到時候大家就知道了。另外番外是一個二月份的起點活動，所以并非不務正業，只是應了編輯要求，報名參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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