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全黑了,只有籠罩在高老莊上層的光罩偶爾激起一簇藍色火花。
夜間的高老莊實施宵禁,光罩禁止一切生物觸碰。
莊內有專門的拾荒人,每天早晨都能在光罩邊緣撿到一些飛禽走獸的尸體。
程愚緩緩的推開門,頭戴鐵盔,身上的護甲重新墊上了鐵片。
進到屋里,任何的東西都沒有動過,連攤在桌上的記事本也沒有翻動的痕跡。
本子里的內容都是之前那個程愚的一些臆想,自己這幾日閑暇無聊,會做一些批注,進行一場跨緯度的思想碰撞。發現姨娘會每天偷看后,也會寫一些新的內容。
程愚慢慢的挪動到床前,緩緩的伏下身子。
果然有人。
一個渾身夜行衣的男子正躺在床下,一雙銅鈴般的大眼睛瞪著自己。
心瞬間狂跳起來,程愚跌坐在地上。
男子卻一動不動,不知死活。
程愚連忙拿起手上的斷劍,抹了刺客的脖子。
血液噴射而出,濺了程愚一臉。
這一下似乎耗盡了程愚的體力,他直挺挺的躺在尸體旁邊,一絲后怕,一絲麻木,還有一點點興奮。
黑漆漆的屋內只剩下程愚的心跳聲,從快到慢,逐漸平靜下來。
程愚仔細搜了刺客的身,只找到一枚手掌大的青色玉符,正面雕成一只變色龍的形狀。
旁邊跌落著一把匕首,程愚撿起在刺客身上試了試,和捅窗戶紙一樣輕易,是把削鐵如泥的好玩意。
趁熱打鐵,程愚決定趁著黑夜把尸體處理了。
光幕破碎,異魔突入的地方。
莊強草草的查看了一下,讓手下守住缺口,自己臉色陰沉的直奔莊子正中而來。
高老莊中心有莊內最大的一處莊園,是三姐妹的居所,內有三個小院,日冕、月魄和星精。
莊強整了整衣冠,來的路上已是換了一身裝束。藏青色的梭布直裰,木機所織的布,頂級手工。
莊強沒有通報,直接就默默的進了月魄院,過中堂,推門而入,遠遠聽見一個清冷的聲音,
”月鏡月鏡,你告訴我,除了金鑲玉,誰是高老莊最美的女人?“
”主人主人,我告訴你,牛夫人是高老莊最美的女人。“
哐當一聲,什么東西拍在了桌子上。
室內光影悠悠,房頂上懸著一個月亮形狀的靈石,一個梳著三山髻的婦人側坐在廳內木椅上,身上的黃色道袍很是寬松。
旁邊桌上摔著一面月形長鏡,上面隱隱約約能看到醫館周邊的情形,“可惜姐姐給醫館施了法,倒是再也看不到那個賤貨無人時干些什么了”
莊強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低頭抱拳,“事情沒辦成,請二小姐責罰”
二小姐玉蘭轉過頭來,煙波流轉,帶著絲絲媚態,“來,給我揉揉肩。“
莊強遲疑了一下,走上前去,手剛搭上肩膀,玉蘭便像蛇一樣纏了上來。
程愚抬著尸體投入莊外預先挖好的土坑里。
這些田正在輪休,明年春上,這尸體正好成為莊稼的養料。
接連被針對了三次,泥菩薩也會有火,處理完尸體,程愚決定主動探查一下莊強的情況。
雖然不知道是誰要自己死,以及他們非要弄死自己的動機,但隊長莊強毫無疑問是目前最大的嫌疑人。
莊強一般都是住在巡邏營地內的營房里,營地依水而建,位于竹海旁邊。
程愚順著小溪來到營地,一來掩蓋聲音,二來掩蓋氣味。
門口站著一個拄著長槍昏昏欲睡的巡邏隊員。
營地用一圈藩籬圍了起來,間隔十來米插一個火把,程愚熟門熟路的潛了進去。
正中是一個議事大廳,莊強一般都獨自一人睡在大廳的二樓。
大廳頂部掛著一顆巨大的夜明珠,照的周圍無比的亮堂。
程愚順利的攀窗到了莊強的房間,滅著燈,空無一人。
屋內一床、一桌、一柜、一木箱。角落有一個巨大的木桶。
桌上攤著幾只沾著顏料的狼毫筆,想不到莊強還有這種雅興。
程愚打開柜子,里面掛著一些平日的衣物,沒有什么有價值的東西。打開旁邊的木箱,里面躺著一把古樸的巨弓,不似凡品。正要繼續翻找桌面時,樓下傳來莊強的呵斥聲:”那么想睡覺,就自己挖個墳好好睡!“
營地內人多口雜,不怕莊強暴起發難,程愚便索性鉆進木柜。蹲在角落,關上柜門,從縫隙間將整個屋子盡收眼底。
樓梯上傳來咚咚的腳步聲,人影晃動。
來人走到屋內,坐于桌前,猛地一拍桌面,”婊子!“,正是莊強。
程愚屏聲靜氣,握住匕首,緊緊的盯著莊強的背影。
莊強發泄一通,冷靜下來,緩緩的脫掉衣服。
皮膚滑且白…程愚恨自己挪不開的眼珠,這是男人!
剛要轉頭避開,赤身裸體的莊強在胸前一扯,整個人皮像衣服一樣被掀了起來,攤于桌上,留給程愚一個渾身青黑,長滿鬃毛的背影,只是冒著黑氣,好似亡魂。
看到這一幕,程愚冷汗直冒,強令自己鎮定下來。本以為大家都是刀槍劍戟的維度,才敢放肆到以身事險,誰料對方竟然是個妖怪。
莊強拿起畫筆,填補皮膚上顏色暗淡的部分,臉上的笑容也修補了一下,顯得更加自然了一些。
做完這一切,又過了一柱香的時間,莊強揭起人皮,抖了抖披在身上,搖頭晃腦的適應了一番。
“便宜了黑龍。”,莊強又自言自語說了一句,便無聲無息躺在了床上。
程愚一直在等,等待著凌晨時分人類最困乏的時候。
窗外隱約有了一絲亮色,程愚拿著匕首,慢慢的挪了出來,一寸一寸的移到莊強的床前。
莊強睜著眼睛,正對著程愚燦爛的笑。
程愚的心如被巨錘敲中,劇烈的跳動了兩下,才反應到這只是一張畫皮而已。
匕首對著莊強的心口,如果沒有看到之前的場景,程愚可能就一刀插過去,先下手為強了。
程愚慢慢的移到窗邊,斷劍支窗、攀窗取劍、壁虎游墻、反身疾跑。有多快跑多快,有多遠跑多遠。
一口氣跑到河邊,程愚才敢停下來回看一眼,這個世界真是防不勝防啊。
后怕中的程愚突然聽到”叮“一聲輕響,懷里的玉符閃動了一下。
又一次汗出如漿。虛,且驚。
程愚急忙拿出玉符,翻看了一下,光滑的背面竟然隱隱約約浮現出一行小字:”月:事情辦得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