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雪中送炭
“你今天要不再去那家招倉管的工廠問問？一直待在家里，也不是個事兒啊！”
一大早，小雙媽做了兩碗面，面上漂著幾根青菜，倒上點老家帶來的辣椒醬，拌一拌，就算是一頓營養豐富的早餐了。
“嗯。”
夏小雙沒精打采的應了一聲，折騰一個多禮拜，她開始認命，發現辦公室的工作沒想象中好找。
“不管怎么樣，先干著，有時間再找好的工作。你都這么大了，總不能還讓媽養你吧，村里和你一樣大的，娃都有了。”
小雙媽碎碎叨叨的說道。
“知道了。”
夏小雙不是吃不了苦，農村女娃哪個不是從小當男娃使的。她想找一份能得到鍛煉和成長的工作，而不是像一顆螺絲釘一樣每天重復同樣的內容。干一輩子都在車間，那跟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村生活有什么區別。
打從記事開始，她就覺得自己像是個木偶，一舉一動都被另一頭的媽媽牽著線，哪怕是高考、相親，都沒有違背過，但這次她想試著能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找工作，可惜一再碰壁。
工業區哪來那么多坐辦公室的工作，如果是在城區，各種銷售、保險、推廣，都會歡迎年輕的女孩子，大不了底薪低點就是，通過提成篩選有能力的。從一開始，夏小雙便找錯了方向，這是她閱歷上的局限性。
“叮叮叮叮~”
沉默的早餐時間被老式的中興非智能手機的老土鈴聲打斷，她低頭一看，是個風州本地的陌生號碼。
“喂？你好。”
她禮貌的應道，不想錯過任何一個工作機會。
“是小雙嗎？”
電話對面傳來一個好聽的男聲，隱約覺得耳熟，只是語氣有些怪怪的。
“我是夏小雙。”
“你今天有空不？”
“有的。”
夏小雙猜想這個人可能不是管人事的，也許是車間主任，說話吞吞吐吐，一點兒都不專業，還不如她呢。
工廠很少有專職的人事、會計、文員等行政人員，大多是兼任，誰有空誰管。
“能不能幫我個忙？我是林小建。”
對面終于發現夏小雙沒認出自己，糾結了片刻，才說出自己的來意和身份。
“啊！是你啊！”
夏小雙吃了一驚，沒想到林小建竟然會給自己打電話，她慌亂的看了媽媽一眼，發現并沒有在意自己，連忙站起身，快步走到房間外，把手機緊緊的貼著臉頰，不露出半點縫隙和聲音，小聲的回答道：“你，你有什么事嗎？”
“我…我今天在風州學院擺攤，缺人手，你能來幫下忙不，損失的工資我補給你。”
林小建支支吾吾的說道。
“在哪擺攤？”
夏小雙懷疑自己聽錯了，他不是在工業區擺攤嗎？風州學院和北山大道，無論方言還是普通話，發音都不一樣啊？
“我在風州學院擺攤啊，在市區，風州唯一的一所本科院校里面！”
林小建大聲的，仔細的重復了一遍。
“本科院校！”
聽到這個名稱，夏小雙一陣恍惚，自己就是差了十幾分沒上本科線，命運從此截然不同。
雖然已經認定自己不適合讀書，但內心里對大學還是抱有向往和憧憬，以至于她聽見校名后微微愣神了幾秒鐘。
“你能來一趟風州學院不？”
電話那頭好一會兒沒傳來聲音，林小建的心漸漸往下沉，但依然滿懷希冀的說道。
“好！”
聽明白他話語里的意思后，夏小雙毫不猶豫的同意道。或許今生無緣大學，但能上大學里擺個攤，感受下校園氛圍，也算是慰藉12年的寒窗苦讀了。
“啊？你同意啦？好的好的，謝謝你了，要不你打車來吧！錢我給你報！”
這會兒已經有人在林小建的攤位面前點菜了，他一只手拿手機，一只手往燙鍋里下菜，忙不迭的說道。
和夏小雙短暫合作過，她的手腳麻利，動作勤快，給林小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天吃午飯的時候，出于禮節，二人互相交換了號碼。幸好平時沒什么人打他的電話，把通話記錄翻到最后一頁，終于找到即將被覆蓋的號碼。
如果沒有號碼，無法直接聯系，得托人打聽的話，林小建或許會因為嫌麻煩，不去找夏小雙，退而求其次找笨手笨腳的劉挺了。雖然劉挺并沒有表達過看不起擺攤的意思，但林小建潛意識里不想去麻煩這個曾經的好朋友，除非是到了走投無路的時候。
就像夏小雙那天說的，大家都是一個村的，抬頭不見低頭見，互相幫個忙，搭把手，是應該的。哪怕有過一段不上不下的尷尬經歷，也沒必要搞得見外。
“行！”
她言簡意賅的回答道。
“好好好，那你快點來，這邊已經開始忙了，麻煩了。”
“校門口進來后右拐就是大食堂，你可以沿著指示牌走，就在食堂正前方的廣場上，我在第二排。”
“你好，一共18元，支付寶微信都可以。”
電話那頭，林小建忙碌的說道，已經有人在買單了。
“好的，找不到的話我打你電話。”
夏小雙聽出了林小建語氣里的著急，來不及扒完碗里的面，走到水龍頭前用自來水擦了把臉，便快步朝門外走去。
“你去哪？和倉管的工廠說好了？”
沉迷在戲劇咿咿呀呀中的小雙媽看了女兒一眼，疑惑的問道，方才這通電話她離得遠，沒聽清楚。
“有個新工作喊我去面試，在風州市區。”
她神采飛揚的說道，隨手把頭發扎成清爽的辮子，方便等下活動，腳步飛快的朝鎮上面走去。鄉鎮不比城區，出門就有出租車，只有鎮上才有可能碰到。
如果打不到車，就只能先坐公交車到城里，再打車去風州學院了。
“不知道小建是咋回事，怎么擺攤擺到大學里去了。還有，這才9點多，就有人吃麻辣燙了？”
就在夏小雙替林小建著急的時候，一輛打著空車標志的出租車路過，她趕緊揮手示意，攔了下來，只覺得今天運氣不錯。
運氣不好的時候，半小時沒一輛出租車都是正常的。
“師傅，風州學院你知道吧？”
她打開后排座位的門，小心翼翼的問道。
“知道啊，大學誰不知道。”
“巧了，剛才有個人在滴滴打車上下單，很快又取消了，也是到風州學院的，不會是你吧？”
師傅通過后視鏡瞄了夏小雙一眼，見她小巧玲瓏的模樣，氣質柔弱，取消訂單的那個賬號叫什么超人，應該不是同一個人。
“不是不是，我沒有智能手機的。”
夏小雙略帶歉意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