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六日,天氣小雨,空氣潮濕陰霾。
從蒼穹落下的雨點淅淅瀝瀝,地面的落葉泛著一層濕潤的土色。
戛呲...戛呲......
一雙屬于女性的雙腳從這里踏過,踩著掉落腐朽的葉片,她撐著一把黑色的傘,聽著雨滴打落在傘上還算好聽的聲音,注視前方。
被樹林包裹的園區細細長長,沒什么高大的建筑,只有數十顆小松有序地穿插在鱗次櫛比的石碑之間。
光滑的花崗巖,使得這里只剩下黑與白的交接的顏色。
女子相貌莊麗,氣質優雅,漂亮至極的臉上更是有種成熟女性的韻味。
本是一位出落得極美的女子,只可惜那只遲遲沒有睜開的右眼,破壞了整體的美感。
女子手捧一束淡雅樸素的白百合,踏進了這片靜謐的園區。
邁著平穩的步伐,女子走過一個又一個碑前擺放的鮮花,它們花瓣碎零,被雨沖刷,早已沒了曾經的勃勃生機。
墓園里凄涼的風蕭蕭瑟瑟,松樹姿影婆娑,被雨所浸潤的一排排石碑散發著幽幽輝光,更顯冰冷。
雕刻在上方的名字總是帶著逝者的寂寞與悲哀。
女子的身影在連續走過三排冰冷的石碑后,終于停了下來。
她默默地看著面前,環抱鮮紅的手一動也不動。
她看著那石碑上的字,動了動嘴唇,想說些什么,但終究沒能說出話來。
清澈透明的雨滴,從傘角滑落,在女子的眼前出現到消逝,只有那么短暫的片刻。
很陌生,卻又很熟悉。
很多很多年前,似乎也有這么一場雨。
她似乎是回想到了什么,莫名有些觸動。
她蹲了下來,望著眼前這被鮮花擠滿的石碑,伸出右手,輕撫著上方被雨滑落的雨。
眼淚,不由自主地順著她美麗的臉龐滑落。
碑的下方,有一行小字。
她低下頭,閉緊了眼,右手輕輕抵住石碑上的那塊字。
雨聲也在這沉靜許久的默然中,徒然變大。
心,忽然在這落雨紛紛的空氣中發酵出幾許觸痛。
她收回右手,將那份掌間的冰冷抵住了自己的胸口。
心,依舊很痛,她忽然想起了曾經那個,尚未兌現的承諾。
現在...已經永遠無法實現了......
在如刀絞般的疼痛中,她睜開了眼,輕拭眼角的簌簌淚滴。
唇齒微張,那僅剩一只的紫色眼眸映照出眼前這沉寂的石碑。
她終于開口說了話:
“很抱歉,這么久了,才讓你找到我。”
落寂無聲,冰冷的石碑沒有任何回應。
花朵,擠滿了石碑的位置,女子默默地將手捧的白百合放到石碑最外的邊角。
看著天穹的疏雨,一點一滴地擊打在白皙的花瓣上,女子緩緩起身,撐著黑色的傘,準備向來時的方向走去。
不過,她剛邁出一步,就戛然而止了。
“你,終究還是來了啊。”擋住她的,是一位戴著蝴蝶發卡的女性。
她同樣撐著一把黑色的雨傘,盡管和印象中的樣子已經大有不同,但她的外貌還是一眼能夠讓女子認得出來。
女子看到了她無名指上的銀白戒指,說:“還是...應該來看一下的......”
“十五年了,當初為什么要走?”
“因為應該走。”
女子瞥了一眼身旁的墓碑,撐著的黑色雨傘遮蓋著了她身后的景象,只剩下了深沉的黑,“我繼續呆在那里,沒有任何意義。”
“大家都很掛念你,一直在詢問我們你去哪里了。”
我們,這兩個字令女子很是難受,她輕咬牙,道:“我知道,但我呆在那里只會難受,我就像是個多余的人,沒有任何用處,沒有任何期待,我就是個多余的人......”
“忍姐姐,”她抬起頭來,表情宛如當年那副少女般堅毅,“師父不喜歡我,我會自覺退出的,我自己也過得很好,你和師父也過得幸福快樂,這樣就足夠了。”
蝴蝶忍看著她雙手空蕩蕩的無名指,看著她永遠無法再睜開右眼,明白了她在說謊。
她嘆了口氣,“其實當年只要你回來,什么事情,都是可以的。”
女子輕輕搖頭,腦海中回想到數個畫面,最終定格到了那個自卑離去的少女。
言語在喉頭滾動半晌,她只說出了一句:
“大家......都還好嗎?”
“大家,都很好,”蝴蝶忍平靜地說道,深情地看了一眼她身旁的那塊石碑,“大家,都還活著,也多虧了凌的存在,有珠世小姐的幫助,大家才得到了今天這般美好的光景。”
陵園的入口,一身黑色西裝的灶門炭治郎,撐著沉黑的傘,看向上方的位置,瞳孔放大:
“師姐......”
他的身后,緊隨著一名怯生生的小女孩,撲閃的眼睛,好奇地看著上方站在自己母親前方的女子。
女子也發現了陵園入口,緩步走來的兩人。
小女孩緊緊攥著灶門炭治郎的衣角,緊隨著他,來到了自己母親的位置。
“媽...媽媽......”
小女孩跑到母親的腿前,抱緊了她的腿,躲藏在她的身后,好奇地仰頭打量著前方這個只睜開一只眼的漂亮姐姐。
灶門炭治郎走過來則是一臉歉意:“抱歉,蝴蝶小姐。”
“沒事,”蝴蝶忍微笑著輕撫小女孩的頭發,“總之就是這個小家伙想找我了吧?”
“媽媽...她是誰啊?”
小女孩小手抱著母親,小心翼翼地問,“為什么...只睜開一只眼睛?明明很好看的......”
蝴蝶忍低頭,微笑著對她說:“姐姐以前在一場很重要很重要的戰斗中,幫助爸爸打跑了壞人,姐姐眼睛上的傷,就是那個壞人留下的。”
“姐姐......!”
小女孩的眼睛中,泛出名為好奇的光芒,弱弱地看向前方的女子,脆生生地詢問道:“姐姐以前...也跟媽媽一樣,和爸爸一起打過壞蛋嗎?”
灶門炭治郎也不由看向正對面,那個陌生而又熟悉的輪廓,心情很是復雜:
“師姐...當初......”
“嗯......”
女子輕輕點頭,看了一眼那個攥緊衣角的可愛小女孩,頓了頓,隨后才繼續緩聲問道:“你...還姓蝴蝶嗎?”
蝴蝶忍笑得很燦爛:“凌,并不在意這些,他跟我說的時候,笑得很好看。”
看著蝴蝶忍的那份笑容,看著她身后那個小女孩,此時的星野花綾,喉嚨正下方的心臟莫名地阻塞,陣痛。
她努力在臉上擠出一個笑容:“對不起,我應該走了。”
“師姐......”灶門炭治郎看著她苦澀的笑,向前踏出一步,流露出想要挽留的眼神。
但他,根本沒有能夠留住前方那個女子的東西。
說完,星野花綾便背過身去,黑色雨傘下的背影,顯得消瘦而又落寞。
雨,忽然下大了。
“姐姐!”
小女孩突然從母親后方探出頭來,喊住了她。
雨聲滂沱,就像是當年自己與他一同訓練修習時的那樣清晰。
他笑容的輪廓,早已深深刻在了心頭。
她真的好想再看一眼,那個清晰的笑容。
她身形一頓,回過頭來以微笑面對她十分相似的小臉:“還有...什么事嗎?”
小女孩又回到了剛才那副,怯生生的模樣:“姐姐你...剛才還沒有回答綾的問題......”
“你......”
星野花綾紫色的眼眸陡然放大,眼神晃動,唇齒輕顫。
她,正不斷在小女孩與蝴蝶忍的身上找尋、確定著什么。
大雨越下越大,黑色的雨傘已經開始承受它不應該承受的重量。
幾人的身影,在這涌入耳朵的滂沱大雨中,變得模糊朦朧。
最后,星野花綾將視線放在小女孩那精致可愛、與他極為相似的臉蛋上,不敢相信地出聲詢問道:
“你說...你叫什么?”
小女孩漂亮的臉蛋上,綻放了那獨屬于孩子的爛漫笑容,即便是再大的雨,也不能阻止她那動人的聲音:
“我叫瀧川綾,花綾的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