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絕望的憧憬
“歡迎大家收看今天的華江新聞。”
“首先為大家插播一條消息，據報道，華江市警局今日在華江大橋下的灘涂地區發現一具女尸，根據法醫裁斷，死者年齡十六歲，是華江市某中學在讀高一學生，診斷為溺亡。”
“臨近夏季，溫度提升很快，學生溺亡事件又開始時有發生。請各位家長一定要教育孩子遠離河流水坑，老師做好夏季游泳安全宣傳，杜絕游野泳，玩野水的現象，保護好學生們安全健康地成長。”
“下一條新聞…”
林閑手里捧著白開水，他皺著眉頭盯著電視上的畫面，目不轉睛。
“不會吧…”
雖然畫面打上了馬賽克，但是林閑依舊能看出死者大概的穿著。
“這個校服，是第七中學的？”
林閑不由得和記憶里趙無顏的穿著比對了一下，發現幾乎一模一樣，再加上當天他拜訪劉復興家時，所看見趙無顏身上的泥漿和草葉，他不由得有了一個不好的結論。
“還是…告訴趙導吧。”
林閑猶豫了片刻后，他拿出手機撥通了劉復興的電話。
等待了足足半分鐘，直到林閑的耐心都快消磨完時，電話終于接通了。剛開始，對方并沒有傳出聲音，林閑眼見自己的女友已經端著盤子走出廚房了，他趕緊開口。
“趙導，是我林閑。”
林閑幾句話把自己的猜測全部說了出來，然后建議劉復興多關注一下趙無顏的心理狀態。
因為當時趙無顏的心理明顯不穩定，略有驚恐、不安的抽搐，還有興奮的顫抖，再加上林閑看到的這個新聞，他幾乎可以得到以下三個結論：
趙無顏或許和溺水案有關，她也許是和幾個朋友參與了灘涂的游泳，結果遇到了暗流，朋友陷入了湍急的江水之中；
從趙無顏的表情來看，她應該是知情的，或許是因為恐懼而逃走了，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林閑建議劉復興多多觀察，在近幾天能看出趙無顏的端倪，畢竟是面臨過死亡，林閑還是勸導劉復興做好孩子的心理開導工作；
但是…
林閑頓了頓，他說出了第三種可能。
“趙無顏，可能是故意不救的。”
“她雙腳的泥濘只在腳腕處，而且衣服上并沒有濺射狀的污痕和水漬，這說明她沒有繼續往深水區走，試圖救人；也沒有因為恐懼而匆忙往家里趕，甩得一身是泥：她就像是一個淡定的看客，雙腳插在泥灣里，靜靜地看著那個孩子沉入江底。”
“如果真的是這種情況，那就要觀察趙無顏的學校社會關系，看有沒有欺凌或者暴力的不對等社交了。”
林閑心直口快，他說完這么一大堆后，才想起自己這算是“惡意揣測”——對一個導師的女兒，自己敢這么說？
“額，趙導，我只是最近研究刑偵入魔了，都是瞎猜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哈！”
林閑等待了很久，電話對面也沒有人回話。
“糟了，我肯定是惹趙導生氣了！完了，論文不會完蛋了吧？”
林閑心知自己可能闖禍了，正當他準備掛斷電話的時候，一個女聲從手機里穿了出來。
“林閑是吧？”
停著這個清冷中帶著些許柔媚的聲音，林閑還以為是劉復興的妻子接的電話，但他隨即聽出了這個女性的年齡并不大，那就是說…
“趙無顏…小妹妹？”
林閑沉默了。
“林閑…哥哥，你說的沒錯喲。”
趙無顏的聲線稚嫩中略帶磁性，有著奇特的魅力，但是她的話語卻讓林閑在炎熱中如墜冰窖。
“那個女人，是我眼睜睜看著沉入江底的。”
“她在入水前啊，還滿臉希望地朝我伸出手——畢竟，我就離她只有三四米遠，足夠能拉她上岸了。”
“但是，我沒有這么做啊或許是她看見了我臉上的笑容，所以絕望了吧？她那撲騰在水里的身姿，配上謾罵和詛咒，真是最完美的面容”
“她以為自己是游泳健將？不，她并不知道我給她吃的零食里，摻了一些什么‘糖果’…對了，我父親是醫學院的副院長，我很容易拿到它們，你說呢？”
“眼看著她沉下去，我終于釋然了——多年來，她和其他人因為我的單親家庭而謾罵我，疏遠我，又因為我的外表吸引了很多男生，而孤立我，甚至在放學的時候組團扯我頭發、逼我下跪…現在，真的舒服了很多呢…”
聽著趙無顏那仿佛從云端傳來的平穩聲線，林閑咽了口口水。
“這個孩子的心理，果然因為不對等的遭遇而產生惡念了。”
“你是這么想的，對吧？”
電話那頭，趙無顏正站在花園里，她避開了正在尋找手機的父親，走入了花叢之中。
蝴蝶繞著這位美麗少女翩躚飛舞，但卻照亮不了她那位于背陰處的黑暗臉龐。
“其實，并沒有什么暴力，也沒有什么孤立和欺凌，這都是什么年代了，好學校會有這些東西？”
“林哥哥，你聽過Pua嗎？一種利用不對等的信息和社會階級，達到對另一個人的信息隔斷，從而獲得單方面的心理壓制。”
“那個孩子，唯我馬首是瞻呢。”
“作為成績好、外貌佳，性格好的學姐，經常一起學習也是很正常的吧？潛移默化下，乖巧的學妹就像是仰望一個遙不可及的神一樣，也很正常吧？為了接近自己的‘神’，自愿犧牲也是很正常的吧？”
“聽說林哥哥你也研究心理學？那一定也懂了。”
“沒錯，這一切都是我的‘實驗’——立于云端的美好友情和憧憬，在破滅摔落時有多大的憎恨和絕望。”
“林哥哥，你沒有看見那個孩子最后的表情。”
趙無顏伸出手，停下了一只蝴蝶。
“她的呼救，比之音更響亮；她的驚恐，比幼貓幼犬更美妙；她的絕望，比任何收獲都更珍貴。”
“可惜，我沒有福爾馬林和手鋸，沒法將她的臉永遠保存在我的房間里了。”
“噗！”
趙無顏捏死了手上的蝴蝶，她的臉上出現了病態的笑容。
“接下來，林哥哥，你的選擇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