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賢侄到府上來了,不如留下來一同吃個午飯。”
呂煜剛想拒絕,但想了一下,還是輕輕點頭。
“也罷。”
“寧兒,你便先陪著公明在府中轉轉,公明少來我王家,對王府恐怕也是不相熟的,多陪他去看看,熟悉熟悉。”
王寧愣了一下,馬上點頭。
“是。”
“公明,請。”
“請。”
呂煜與王寧一同出了正堂,王恩也隨之起身,出堂招來了管事。
“去縣衙將二叔喚來,就說我有要事相商。”
“諾。”
看著管事的背影,王恩擼了擼自己的胡須,左右來回踱步。
今日見了呂煜之后,這信息量是極大的。
天下大勢這種的東西,他自然是不懂的,但他可以看出呂煜所說的話有沒有道理。
王恩腦中不斷浮現出呂煜之前在堂中所講的話,看穿局勢的能力,我不如呂煜,王家的人也不如呂公明。
“這呂伯奢,居然生了這般本事大的兒子,我王家怎么沒有!”這羨慕嫉妒恨的情緒不自覺的從王恩胸中涌出。
一想到方才堂中自家大郎的模樣,呂煜與他家大郎,就像是皓月比之泥土一般,有著天壤之別。
“好在,我王家與他是有婚約在身的。”
賭約賭約。
不管在十日內呂公明究竟能不能將山匪除去,這女婿,他王恩是認定了。
有大腿,肯定是要抱緊一些的。
雒陽張家與他王家也是商賈之家,卻是被入雒的董卓連根拔起,家人幾乎全滅。
他王家絕對不能重蹈雒陽張家的覆轍!
閑等王植從縣衙過來的時間,王恩閑來無事,便也將呂煜送來的禮物,也就是那兩個竹簡打開來看了。
“也不知這呂公明送我的竹簡有何門道。”
打開一看,只是輕輕一眼,王恩眼睛就亮了起來了。
“這筆法...”
王恩摸著竹簡,嘖嘖稱奇,口中的贊嘆之語也是溢于言表。
“這字體,與當時大儒手書皆不相同,能與之比擬的,或許只有蔡邕的飛白體了。”
王恩酷愛書法,家中也收藏了不少蔡邕的字帖,不少甚至是直接上門高價去求的。
當然...
很多都是通過別人的關系得到的。
他這種商賈之家,是入不得蔡邕這些清流大儒的眼的。
奈何王恩文化不夠,不然的話肯定會說出:‘飄若浮云,矯若驚龍’這種評價了。
“如此神俊字體,配上司馬相如文賦,倒是恰到好處。”
越看,王恩手便越癢。
“來人,取筆墨紙硯來。”
少頃,便有侍女奴仆分別帶著筆筒、筆架、墨床、墨盒、臂擱、筆洗、書鎮、水丞、水勺、硯滴、硯匣、印泥、印盒、裁刀、圖章、卷筒等書房必備之物前來。
至于硯臺中的墨汁,也早就研磨開來了。
從筆架上摘了一根上好的狼毫,微微沾了些墨汁,便模仿著呂煜的手法,開始在上好的左伯紙上揮毫起來了。
只是寫了許久,王恩卻發現他的字與呂煜的字不一樣。
一點神韻都沒有。
“這...”
工欲畚其事,必先利其器。用張藝筆、左伯紙,仲將墨,皆古法,兼此三具。
現在這三者皆在我手,為何我寫出來的東西,卻是沒有韻味呢?
不行!
王恩倒是不信這個邪。
便是飛白體,他也能有模有樣的學個三分像,這呂煜字體,他還不行學不會了。
練多了,肯定就會了。
......
王恩等著王植,等著等著倒是去練書法去了,而另外一邊,王寧也是帶著呂煜將王家烏堡幾乎是要走了個遍。
當然,這里的走了個遍,是不包括女眷所在的內府后院的了。
將王家烏堡走了一遍,花了快半個時辰。
如果要呂煜去形容這王家烏堡的話,可能就兩個字。
一個是大,一個是貴。
巨富巨富,這兩個字不是白叫的啊!
都不說外面王家的產業了,光光是這個烏堡里面有的東西,恐怕就夠呂煜招募上千鄉勇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這仗打起來的時候,只要是個聰明人,都會打著王家主意的。
更不要說王家還是糧商了。
“公明覺得我王家烏堡如何?”
“奢華無比,巨大無比。”
不得不說,被呂煜這么夸了一句,王寧覺得自己還是非常受用的。
“這是自然,我王家數代人走南闖北,才有了這王家烏堡的家業,到了我這一代,我絕對也要將它繼承下去的。”
呂煜瞥了王寧一眼,倒是沒有打擊他。
“只要努力,或許真有可能。”
“對了。”
王寧斟酌良久,最終還是對著呂煜行了一禮,問道:“公明是如何知曉這么多事情的,譬如天下大勢這些...”
“書中自有黃金屋。”
“讀書就可成?”
看著王寧一臉認真的模樣,呂煜也不好蒙騙他,道:“活讀書與死讀書的區別,還有的是要知天下事,并且要知道這天下的事情發生之后,代表著什么,會有什么影響。”
“居然如此深奧。”
頭一次,王寧因為自己不好好讀書,想著一心經商而感到后悔。
父親說得果然沒錯,讀書才是正途。
“我有一個問題,也想請子靜兄解惑。”
居然有問題來問我?
王寧有榮與焉,用力拍著胸口道:“公明盡管問。”
“這問題倒是有些冒昧,我素知先帝曾在西園賣官,王家巨富,為何不去買官呢?”
聽到呂煜的問題是這個,王寧臉上的笑容也一點點消失。
“西園買官,也需要關系的,我王家商賈之家,清流世家瞧不上眼,便是宮中宦官也對我等不以為然,尋常三百石官位,清流世家去買,興許只需一百萬錢就足夠,但我王家去買,至少要五百萬錢。”
意思就是不劃算了。
“而且賣官,也只賣縣中副職,一如縣尉功曹,不肯賣縣令主官,我王家也是費了很大的關系,才為我二叔買下成皋縣尉的官職。”
漢靈帝賣官,首先要求出身,其次要求有身家。
并非是人人都可以賣官的,這是有一定的臺階的。
“原來如此。”
呂煜輕輕點頭,也算是明白了王家的難處了。
王家因為經商的原因,很難舉得了孝廉,自然就很難為官了。
世家子弟輕視寒門,更不要說他這種商賈之家了。
“王家的難處,倒也真不少。”
“是故我王家雖然巨富,但卻不得不依仗官宦人家,之前是曹太尉,如今就要換其他人了,但如公明所言,依仗新府君,恐怕也難成事,如今,難啊!唉~”
“莫要灰心。”呂煜拍了拍王寧的肩膀。
“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王寧喃喃自語,眼睛也是越來越亮了。
“公明一番話,倒是當頭一棒,是在下著相了。”
是啊!
我王家可還遠沒有到絕境的那種程度。
與呂煜交談的多了,先前的隔閡便也就漸漸消除了。
“公明當真有除賊之策?”
呂煜輕輕一笑,拍了拍王寧的肩膀,說道:
“子靜兄放心,十日之內,牛頭山匪必破。”
呂煜哈哈大笑兩聲,傲氣與自信是展露無遺的。
“你居然如此有把握,那可否透露一二?”
王寧小心翼翼的問道。
“子靜兄莫要著急,后幾日你便知曉了。”
“此行我是來拜訪岳丈的,不過也順帶著給蕓兒準備了禮物,不知...”
“我小妹待字閨中,要見恐怕有些不妥....”王寧臉上有為難之色。
這為出閣的姑娘,好像不適合相見罷?
“倒也不是要見,只需子靜兄將禮物送過去,我便在那處涼亭燒些酒暖暖身子。”
說完呂煜便將錦囊交到王寧手中,便徑直去那涼亭去了。
這涼亭就在內府內院門口不遠處...
想來看了我錦囊里面的東西之后,那王家小妹會忍不住看看他這個未來夫君長什么模樣的。
呂煜也好看看自己這未來妻子的模樣。
照理說,以王恩王寧的模樣,這王蕓長得肯定是不差的。
但怕就怕個意外。
萬一兩百多斤,也好給我個心理準備...
咳咳!
呂煜鄭重聲明,自己絕對不是顏控。
王寧握著錦囊,忍住了想要打開來看的沖動,徑直走向內院去了。
這見面不成,送禮倒是沒事的。
內院中,來來往往的便不見青衣侍衛男仆了,來往的全是女婢。
“見過大郎。”
“見過大郎。”
....
周圍女婢紛紛行禮,王寧左繞右繞,終于是到了靠內側的一間院落之中。
王家人丁不旺,是故每個人都可以在內院分得一座小院子。
還沒走進院子里面,就可以聽見里面的歡聲笑語了。
“歡兒,再抬高一些。”
“姑娘,已經很高了,萬一摔著了,老爺就要怪罪了。”
“好吧好吧,就你膽子最小了。”
“咳咳。”
進入院子,王寧重重的咳嗽兩聲。
“大郎來了。”
女婢歡兒連忙給王寧行了一禮。
“大哥你今日怎么有空來看蕓兒了?”
王蕓高興從秋千上跳下來,玉足落地,倒是讓王寧的眼皮也跳了一下。
“小心些。”
“大哥帶了什么好玩的東西過來了?還是要陪蕓兒一起投壺?”王蕓瞪著眼睛,目光在王寧身上打著轉,最后定格在王寧手上握著的錦囊上面。
“呂煜來了。”
“姑爺來了?”歡兒叫了一聲,臉上有著喜色。
“聽說姑爺是孝廉郎,姑爺這次過來,可是談婚嫁之事?”歡兒倒是比正主還要著急。
“算也是,他雖然尚未見蕓兒,但是在拜訪之前,也給蕓兒準備了禮物。”
禮物?
王蕓小臉一紅,又害怕被王寧看出來。
“在哪里?”
“吶。”
王寧將手中的錦囊遞過去,王蕓看似不在意的接過去,但背過去的手,卻是緊緊的將錦囊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