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寨民們吃喝到了酣處之際,寨主楊紅玉帶著丫鬟畫眉出現在眾人面前。
楊紅玉雖是寨主,但性子素來清冷,又不喜拋頭露面,因此寨民們一年到頭,除了幾個重要節慶外,很難見她一面。
不過這絲毫影響不了楊紅玉在他們當中的威望。
見她前來,寨民們紛紛放下手中碗筷,起身肅立。
楊紅玉在眾目睽睽之下,徑直走到楊旭面前,向他襝衽行了一禮,道了聲謝謝,然后面對寨民,將楊旭自愿拿出今后所掙銀兩的三成用于山寨開支一事說了出來。
寨民們聞言,頓時就是一陣騷動,看向楊旭的目光里,原本的敬佩崇拜,已經變成了感激。
他們沒想到,楊先生會如此慷慨,竟舍得將自己所掙銀兩的近三成拿出來交到寨主手里。
楊先生在剛剛過去的一日之間,掙了足足五十四兩銀子,這消息已經傳到了楊家寨幾乎所有寨民的耳朵里。
在不少寨民心里想來,如果楊先生這種賺錢能力一直保持下去,那么寨子里今后能分到的銀子,可就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而有了這筆銀子作為保障,今后楊家寨哪怕遇上再艱難的時節,寨民們大概也不會受凍挨餓了罷?
不過,也有一些頭腦比較冷靜的寨民,知道楊先生做出那些小物件,可是耗費十數日時間。
也就是說,按照這個節奏,類似的銀子數目,每月大概只能賺上一兩次。
當然,如果寨子里能多一些會這門手藝的寨民,大家一起去做,那么賺錢的能力便有可能翻上幾番…
心念及此,一些寨民的心便熱切起來。
只是,趙國百姓,將傳承都看得極重,一門賺錢的手藝,往往非弟子不傳、非兒子不傳,卻不知楊先生是否愿意將這手藝傳授給他們。
楊先生如今也算是寨里的一份子,若是由寨主出面,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能不能說動楊先生?
有了這份心思的寨民,目光不由投向了寨主楊紅玉。
夜色當中,清冷俏麗的楊紅玉一襲白裙,裊裊亭亭而立。
風動裙擺,她似要乘風飛去,美的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楊先生,我有一事相求…”
楊紅玉的聲音,在夜風中緩緩響起。
她的聲音,如山間潺潺流動的泉水,帶著一絲清冽之意,和畫眉靈脆婉轉的聲音相比,是另一種別樣的動聽。
楊旭見她說話時正色肅聲,似乎要說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心中不免惴惴。
楊紅玉是一寨之主,寨子里兩百余名寨民唯她馬首是瞻,而自己歸根結底,還只是個尚未完全融入其中的外來人,可以說生死完全掌控在她的手中,她有什么事情能求到自己頭上?
莫非自己看錯了這長腿悍妞,她見財心動,想要找個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侵吞了自己今日所賺的那筆銀子?
自己雖然做了一段時間的教書先生,在寨子里有了點聲望,可楊紅玉若要拿捏自己,依然是輕而易舉。
莫說是她侵吞自己的銀子,就算垂涎自己的美色,想要自己做她的壓寨男人,自己不想死的話,也只有脫光光、洗白白了,乖乖躺到她的床上去,任她予取予求…
“我如今也是寨里子的一員,一切唯寨主馬首是瞻,如何敢當一個求字?寨主有事,但請吩咐便是。”
楊旭按捺住心里頭起伏的情緒,努力擠出一絲微笑。
楊紅玉秀眉微蹙,輕嘆出聲:“楊家寨貧苦,近兩年間,更是連吃飯都成了問題,寨民們急于尋找一些掙錢門路來養活自己。只是,他們身無一技之長,想掙錢又哪有那么容易?”
她清冷目光,再一次落在楊旭身上時,似乎有了一絲溫度:“先生身負經緯之才,胸中自有丘壑,不知可否為我楊家寨寨民,指點出一條明路?”
她說到這里,朝著楊旭又行了一禮,清麗俏臉上已是一片莊嚴肅穆:“先生若愿指點,楊家寨全體寨民必將銘感五內,不忘先生恩義。”
楊旭聞言,心中暗暗松了口氣,笑著道:“原來是這事…哈哈,實不相瞞,我正準備把雕刻編織那些小物件的手藝教給寨子里的兄弟姐妹們…有錢大家一起賺嘛…”
楊旭這話,倒是發自真心。
之前他做那些小玩意兒,為的是改善自己的生活,也明白想籍此掙到大錢,根本就不太現實。
而且,他擔負著寨子里的教書先生一職,那些小東西做起來又頗費時間,速度根本提不上去。
他之前讓楊興等人將自己做出的小玩意兒帶去晉陽城,只是為了驗證那些東西能否賣得出去,如果可行,便把這門手藝教給寨民,也算給他們找了一條吃飯的路子。
自己施恩至此,楊家寨的寨民們感恩戴德之下,應該會徹底接納自己罷?
“楊先生高義!”
楊旭此言一出,不少對此心存期盼的楊家寨寨民,頓時大喜,禁不住一陣歡呼。
就連楊紅玉那張清麗無匹的臉蛋上,也有了一絲淡淡喜意。
“自明日起,我便開始教大家做那些小玩意兒…那些小玩意兒看起來簡單,但想要精通,卻要費些功夫。俗話說師傅領入門,進步在個人。是否學得會,多半要看你們自己…”
楊旭見寨民們興奮無比,仿佛只要自己教給他們手藝,他們便能賺到大錢似的,忍不住澆起了涼水。
盡管如此,也難擋寨民們的熱情,他們簇擁在楊旭身邊,一個個喜笑顏開,仿佛看到了一條通往幸福生活的康莊大道。
待歡呼聲小了一些,楊紅玉清冽的聲音再次響起:“先生慷慨,楊家寨上上下下二百余口,不勝感激。今后先生但有所需,我楊家寨全體寨民,必全力以赴相助!”
現場的楊家寨寨民,紛紛點頭稱是。
楊紅玉想了想,揚聲又道:“先生之前所說的分成辦法,就此作廢!現在,我以寨主的身份宣布:寨民們學到先生的手藝后,無論是誰,售賣所得的七成自己保留,余下三成交與先生…先生教授寨內孩子讀書識字,這便算是寨民們所交的束脩。”
楊旭擔任學堂先生,卻沒有任何束脩,如今又準備把掙錢的手藝傳給大伙兒,若不給他一些好處,實在說不過去。
寨民們大多也明白這個道理,因此沒有人提出異議。
“不妥!不妥!我怎么能要你們的錢?誰掙的錢,就該歸誰所有!我有自己的雙手,也可以自己掙錢的…行了,寨主,就這么說定了!你再說,我要生氣了!”
楊旭知道自己的那些小玩意,用來解決寨民們的溫飽或許可以,但想要致富卻不易,如果收了寨民的錢,倒顯得自己貪財,太過小家子氣。
所以對楊紅玉釋放出的善意,楊旭義正嚴辭的進行了拒絕,甚至連“我要生氣了”這樣的“狠話”都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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