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桃夭
白天在萬米高空飛行，是比晚上危險無數倍的事情。
兩界山附近緯度高，天高云淡，失去夜幕的隱蔽，視線一覽無余。
楚堯時刻小心翼翼的查探，花了比平常多好幾倍的時間，才到達花娘這里。
“花娘，不會有什么問題吧？”
快到的時候，楚堯隨口問了一句。
如今人族和異族局勢緊張，對于這些戰局中間的散修，同樣也意味著極大的危險。
像是銀狼，就提前選擇了腳下抹油。
而花娘…
既然能被紀天材找到，那就無法再保證被異族其它勢力找到。
倘若她“叛變”，那過去就是自投羅網。
陸紅妝深吸口氣。
默然片刻后。
“我無法保證，小心一點吧。”
她開口說著。
雖然和花娘有不錯的交情，但人心隔肚皮，陸紅妝真的不敢保證。
“嗯。”
楚堯點頭。
于是兩人就沿著之前的路線，直奔花娘的地盤。
而還沒到地點，在遠處遙遙看著，楚堯就下意識駐足。
有情況。
濃郁的白煙裊裊升起，像是起了一場大火，即便隔著很遠都能清楚看到。
再近一些，視線更清楚。
是熊熊大火。
花娘所在的隱蔽花谷，現在已然徹底成為一片焦土，可以看得出來，這大火已然燃燒了很久。
原本花團錦簇的花谷，已然被燒得干干凈凈。
現在燃燒的，是外圍的那些生長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參天大樹。
“我去看看！”
陸紅妝瞳孔一縮，當即出聲，進入隱身狀態，率先朝著前方奔去。
楚堯默然無語。
也是隨之跟上，只是保持著一段距離。
兩人小心翼翼的前進，走了一路，倒是沒發現什么敵人，但一路所見，盡是灰燼。
直到…
達到這場大火的中心，先前小木屋所在的位置。
原本美輪美奐的花谷，徹底沒了，只是在原地，留下了一株十幾米粗，被燒成焦炭的大樹。
陸紅妝走過去，伸手在焦炭上輕輕抹了一下，微微沉默后，輕聲道：“是桃樹。”
花娘的本體，就是一棵桃樹。
不知道已然存活了多少年。
看現在這情況…
顯然眼前這株焦炭，很有可能就是她。
當然，也不排除，這是她在金蟬脫殼，拋棄本體遠遁。
草木之靈，到底也是有著自己獨特的生存之道和保命法門。
陸紅妝像個偵探，圍繞著燒成焦炭的大桃樹繞了一圈，查探著蛛絲馬跡。
在樹背后，她發現了一個巨大的坑洞，整棵樹的核心區域都被徹底掏空，從遺留下的痕跡來看，是被外力硬生生劈開奪走的。
“桃木心，被掏走了，不出意外，花娘，應該是已經不在了。”
陸紅妝聲音難免低沉。
草木之靈的核心，一是木芯，二是根系。
有了一定道行的，根系倒還可以勉強移動，即便被砍掉，也能繼續再生。
但木芯被掠奪，那就基本上死定了。
就算能老樹開新花，那也會徹底喪失靈智，變成一株普普通通的樹木。
楚堯看著大樹內部那觸目驚心的痕跡，面無表情，點點頭。
“走吧。”
楚堯長長嘆息說道。
沒有什么特別大的情緒波動。
楚堯早就想明白了死亡這個問題，誰都會死，誰都隨時可能會死，包括自己在內。
這一路走來，他也見過了太多的死亡。
兩人正準備走…
一堆散發著余熱的草木灰中，一條皺巴巴的黑色藤蔓，像是被烤焦的黑蛇一樣，慢吞吞的鉆了出來。
在藤蔓的頂端，是一朵小花。
花瓣上沾染了不少草木灰，臟兮兮的，灰撲撲的，水分也蔫吧了不少，完全不像之前的明艷動人。
楚堯認出來了。
是這朵小花。
之前給自己帶過路，還會說話的那朵。
它說“咿呀，你戳到人心花心了。”
想不到它竟然活下來了。
它從灰燼中鉆出來，就爬上了陸紅妝的腳腕，扭扭曲曲的向上爬，發出含糊不清的音節。
“救…救…”
陸紅妝俯身，把它捧在手心。
這花不知道是什么材質，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種，竟然已經有靈，也可以發聲，也算是個生靈。
手心。
小花閉攏的花瓣張開，露出了里面的花心。
而花心里，赫然藏著一朵粉紅色的桃花，還散發著某種靈性的波動。
眨眼間。
桃花升起。
花娘的虛影音容笑貌浮現。
“跑不了了，被盯上了，再見了，陸紅妝，再見了楚堯。”
“剛查探到一個大消息，五百夜魔族進入人族疆域，目標是通天湖，至于具體要干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最后一個愿望，古神族滅絕之后，請在我身旁，種一棵柳樹。”
平靜的聲音。
淡淡的笑容。
然后所有畫面化為光點，徹底消失。
陸紅妝眼睛微紅，有種要冒雞皮疙瘩的感覺。
花娘的遺愿…
她的丈夫，叫柳君子。
原先古神族那株柳神守護神受傷，抓捕無數草木之靈吸收精華療傷，柳君子因此而隕落。
于是花娘發下宏愿，要窮盡畢生之力，滅絕古神族。
而現在，這兩人的故事，徹底結束了。
或者說，一個新的輪回開始了。
楚堯沒陸紅妝這么豐度的想象力和腦補能力，他關注的重點，在花娘的第二句話。
通天湖！
夜魔族的目的地是通天湖？
楚堯腦海中很快浮現出通天湖的各種資料。
江城多水，都發源于西北上方的一條條水脈，順著雪山流成一道道河流，最后在沖擊平原上匯聚在一起，便是通天湖。
通天湖占地范圍極廣，是北境府第一大湖。
煙波浩渺而地勢險惡。
幾十年來，江城、林城、洛城三地的軍部，一直都在聯手建設開發通天湖，甚至設立了專門的軍事基地來管理，級別很高，只比三城低半級。
比尋常的小世界，地位都要高。
無它。
因為通天湖上游，有北境府最大的水利發電站。
三城五成以上的電力，至少都是由這里提供的。
以及…
通天湖同時也是三城的水源中心之一。
水和電，城市的兩條命脈線。
“走！”
“我們快回去！”
想著這些，楚堯咬咬牙，當即開口說道。
異族這次行動，難怪叫斬草！
斬草除根！
通天湖，便是人族三城，在邊境的根系之一！
而且是很重要的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