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樸實無華且枯燥
周六。
東京都，千代田區，神田神社。
夜色中，兩側的燈籠發出微亮的黃光，照亮神社前幽靜而又冗長的石階。
高大威嚴的大國主神石像下，陸續有人經過。
都戴著頭冠，穿著代表不同等級的衣袍，進入社務所之中的某間房間。
房間內，已經擺著許多坐墊。
眾人依次跪坐下。
待全部入座之后，位于上方座首，同樣身穿正服的千代婆婆輕輕咳嗽兩聲，出聲道。
“都到齊了嗎？”
“千代神主，都到了。”有人恭敬的回答。
“嗯。”千代婆婆點了點頭，嚴肅道，“今天約各位來的目的，想必各位也清楚。”
“據我們神社的巫女匯報，現在目黑區里，已經確認了有妖怪活動。”
坐墊上，眾人的神色皆都一緊。
銷聲匿跡的妖怪又再度出現，對他們而言，也是一種很大的心理壓力。
這或許，是某種不詳的信號......
“大家不用緊張。”千代婆婆察覺到眾人的情緒，安穩道，“所謂的妖怪，在吾等所侍奉的神道面前，不過是跳梁小丑罷了。”
“既然這次好不容易抓住了它們的尾巴，絕不能輕易放過。”
“千代神主，莫非您想......”坐席中，有人忍不住問道。
“是的。”
千代婆婆的聲音十分平靜。
“神田神社，會將布置在東京灣的防御人手，抽調一部分回來，投入到一個月后對目黑區妖怪的作戰之中。”
在座的眾人心里都咯噔一下。
在之前與妖怪的交戰之中，人類往往都是被動防御的那一方。
如今，竟然要主動出擊了嗎？
“而作戰的第一步，首先是將該區域的靈異清空，避免妖怪們汲取力量。”
“請諸位看圖。”
千代婆婆拿起平板，向一旁的人點了點頭。
后者隨即打開投影儀，將平板上的圖像投放到幕布上。
“這是除靈聯合公布的，目黑區現在的靈鬼圖。”
坐墊上的眾神社神官一齊轉頭，看向幕布上的地圖。
在上面幾處陰線與陽線交錯的地方，出現了暗紅色的小圓點。
“經過神田神社研究后，目前可以確認的存在靈鬼的地方，一共有十二處。”
“而今天到場的神社，一共有九家。”
“我們神田神社會負責其中的三處，剩下的，就請諸位各自認領一處。”
“我知道，除靈可能會伴隨流血與犧牲，但還是希望諸位能承擔自己的職責。”
“諸位，可有異議？”
千代婆婆望向席間眾人。
最前方，一名淡紫色花紋下裝的中年男子點了點頭，沉穩道。
“天祖神社沒有。”
“熊野神社沒有。”
......
“中目黒八幡神社，愿意為目黑區的和平，出一份力。”
眾人紛紛表明自家神社的態度。
千代婆婆贊許的點點頭，伸手向圖上指道。
“那，首先是這一處——”
但還不待她指上去。
眾目睽睽之下，圖上的小點，倏然消失了。
千代婆婆一怔。
下面的神官們，齊刷刷的也一愣。
靈鬼呢？
遲疑了一小會，千代婆婆緩緩道。
“看來，是學會隱藏氣息，跑掉了啊......”
“這種事，也偶爾會發生。”
“那，換一個。”
她隨即指向附近的另一個圓點。
眾人的目光也隨即望去。
下一刻，那個圓點，也離奇的消失了。
嗯？？？
也跑了？
眾人面色又是一怪。
“那，再換一個——”千代婆婆有些不信邪道。
又消失了。
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就連千代婆婆臉色也有些難看。
除靈聯合的靈鬼圖，出了什么問題？
還是這些靈鬼察覺到不對勁，集體跑路了？
坐席中，忽然有人好奇的拿出手機看了一眼，隨即驚訝的站了起來。
他揮舞著手機，大喊道。
“大家快看網站上！”
眾人紛紛拿出手機。
將手機的音量從靜音調回正常。
“這里的靈異，闊諾雷鳴寺噠！”
“這里的靈異，闊諾雷鳴寺噠！”
“這里的靈異，闊諾雷鳴寺噠！”
一連串的預告聲，接連不斷的在社務所內響起。
而地圖上顯示，預告的區域，正好就在目黑區。
一時間，房間內寂靜無比。
聯想到剛才那一幕......
好像明白了什么。
剛才的靈鬼......
都是被雷鳴寺除掉的？
可......
雷鳴寺，不是衰落了嗎？
怎么忽然這么猛？
......
目黑區。
一棟居民樓旁。
樓層拐角處，遺留了些附近居民搬家時，丟棄的廢舊家電。
此刻，其中一臺電視機在沒接通電源的情況下，忽然亮了起來。
緊接著，屏幕上閃起了雪花點。
待畫面平穩下來之后。
屏幕內，多了一個披著白衣，長發蓋臉，赤腳踩地的驚悚身影。
而且隨著每一次閃動，在屏幕上迅速放大。
終于，藏滿的血垢的指甲扣住了生銹的屏幕邊緣。
竟然從電視屏幕里，緩緩爬了出來。
但就在其剛剛探出半個身子時。
耳邊忽然傳來了一道溫和的聲音。
“閣下可算出現了。”
“但這里，并不是閣下該來的地方。”
“讓我送閣下一程吧。”
女鬼顫顫的抬起頭。
入目的，是一張俊秀的容貌。
和一個落下的巴掌。
炫目的銀光閃過，女鬼一聲不吭，掉頭趕往黃泉。
白木俊收手，轉身離去。
在心里說了聲抱歉。
今天的日程比較緊，來不及念禱文了，以后有時間的話，再來補上。
“羽川桑，下一處。”
“好......”
身后的羽川嵐已經有些麻木了，機械的跟上白木俊離去的步伐。
這句話，她今晚已經是第多少次聽到了？
已經記不清了。
但她知道，今晚看到的靈異，已經比她這些年加起來見到的靈異都要多、要強。
可那些面相可怖的惡鬼，怨氣沖天的怨靈......
卻被滿臉笑容的白木君，一掌一個送走了。
嗯，不分大小，不管種族，無論性別。
統統只要一掌。
一掌一個，絕對的公平。
看多了......
也就習慣了。
除靈這么多年，羽川嵐還是頭一次知道。
原來除靈，是如此的樸實無華，且枯燥。
......
深夜。
世田谷區。
東京二十三區中，這一區向來以交通便利和環境良好的住宅區而聞名于東京。
同時，還是東京都典型的富人區之一。
而作為藤板藥業株式會社的千金，藤板真由美也在此居住。
此刻，略顯昏暗的燈光下，她正坐在客廳的真皮沙發上，給自己泡睡前的例行紅茶。
咚咚。
一陣不合時宜的敲門聲，打破了夜晚的寂靜。
藤板真由美不由得放下茶杯，看了眼手機，皺了皺眉。
這個時間，是誰？
但是安全意識讓她沒有著急開門，而是先拿出手機，調出了門口的監控圖像。
忽然，有一雙眼睛突兀的瞪了出來。
眼白大的嚇人，充斥著密密麻麻的血絲。
占據了整個屏幕上，死死地盯著她。
藤板真由美嚇了一跳，差點把手機扔出去。
稍稍一緩，這才認出來那張熟悉的臉。
是那個石上？
藤板真由美心中的恐懼，瞬間轉化為難以遏制的憤怒。
是受不了在學校的欺凌，找到了自己家里，想向自己的父母告狀？
還特意挑了個深夜跑來嚇她？
幸好今晚父母不在家，不然的話，自己乖乖女的形象還真有點危險。
不過......
區區一頭石上而已，竟敢如此放肆！
活膩了嗎！
藤板真由美咬牙切齒的站起身，走向門口。
想了想，又回過頭，從桌上的果盤中抽出來了那把十公分的瓷質水果刀，握在手里。
忽然，門外傳來一道低沉且飄忽不定的怨聲，與石上佑子往日的聲音相差甚遠。
“不要......開門......”
但藤板真由美只有冷笑。
為了嚇她，竟然連變聲器都用上了？
今晚過后，會讓你長點記性的。
“不要......開門。”門外的聲音依舊沒停。
“閉嘴！賤——”
藤板真由美向前一步，猛地拉開大門。
下一刻，她驚恐的尖叫一聲，整個人頓時癱倒在地。
手中的小刀當啷一聲，磕在地上，滑出去許遠。
門前出現的，的確是石上佑子的臉龐。
也僅僅只有臉龐。
從胸膛下面開始，組成她身體的，就換成了一道冗長且細窄的的紫黑色軀體，盤在地上。
兩側密密麻麻的連接上了一條條怪異的短肢，扭動著。
落在地上發出沙沙的響聲。
如同長著人臉的蟲子。
“你......你是什么怪物！”
藤板真由美牙齒打顫，手心摩擦著地板，向后退去。
拉開幾米的距離后，才慌忙爬起身，拼命向自己房間跑去。
“我.......說過......不要了吧？”門口的石上佑子僵硬的轉過頭，看著背對著她的藤板真由美。
臉上的表情，從麻木逐漸變得猙獰。
“為什么......”
“還要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