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空之中,瞧見那一道道從白骨大陣之中走出的蒼老身影,歡喜古佛終于變了臉色。
他是古玄門末年追隨過極樂佛主的古佛,早在叛入逃禪之列前,更不知在古玄門禪宗修行了多久遠的歲月。
許多世人所懵懂的古史,在歡喜古佛的身上,不過是一段過去曾經渺遠的經歷而已。
他太清楚了,這一群瘋瘋癲癲的人,這群瘋癲之人的前輩們,曾經多么的引起古玄門修士的忌憚。
更有甚者,他亦清楚的明白,古玄門道與法的根,到底源于何處…
一時間,說不出是失神呢喃,還是滿懷復雜的喟嘆。
“元教…”
他竟像是忘記了反抗一般,靜靜地凝視著那群老叟和老嫗,勾勒著一道道明光篆紋,襲殺直自己的近前。
那喑啞的恍若金石摩擦一般的蒼老聲音,仿佛是從傳聞之中的鬼蜮傳來,要勾著歡喜古佛的魂魄,時隔萬古歲月,再入那近乎絕望的寂滅之境。
鎏金色的佛光沖霄而起,將他與元教諸修的身影盡數包裹在其中。
渺茫的梵音之中,只有那仍舊刺耳的聲音不斷的回響。
“劉老鬼,你這老不死的見識最多,你說說,這歡喜…是個甚么道?他要咋個殺人?”
“嘿!這不問著了!這不問著了!我想想…大喜大悲七情上面,莫不是要把人笑死的道法?”
“還在渾扯!張老鬼,管一管你養的臭蟲!喂個差不多得了!給老娘留些氣血菁華!趕明老姐姐還能年輕個幾歲!”
伴隨著一道道的魔音回想在天穹之上,仔細端看是,那鎏金色的佛光已然不在圓融,在諸修的隔空注視下,一點點黯淡下去。
漸漸地,血煞之氣在原地彌散開來,眼看得在一眾元教老鬼的圍攻下,這歡喜古佛已然沒有了甚么活路。
偏生在此刻,那浸染了滿天云霞的鎏金佛光猛然間朝著歡喜古佛所在之處凝聚而去。
一方間合虛實的佛陀虛影顯化在半空之際。
他大抵真的死了。
只是呼吸之間,肉身已經徹底潰散成了齏粉,消散在天際,只殘存著一道不滅靈光,融入了滿天的鎏金佛霞之間。
眼見得這般變化,一眾元教老鬼卻誰也不瘋了,皆齊齊抽身而退,遠遠地避開了佛光籠罩的地界,面容凝重的注視著歡喜古佛顯化出來的虛幻魂光。
與此同時,那佛陀虛影也將目光從一眾元教老鬼的身上掃過。
“世外仙道…”
仍舊是輕聲的喟嘆,教人捉摸不透歡喜古佛到底是甚么個意思。
可是任誰都知曉,這已然是古佛寂滅前的最后余暉。
最終,古佛將目光凝望向西域的方向。
他沒有遮掩。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扭頭舉動。
這是寂滅之前的不甘么?
不少玄門巨擘也隨之遙望向西域的方向。
佛主傳承之正源皈依,靈山佛教,或者說是大雷音寺的末代掌教皈依,這已經不只是一位古佛這么簡單了,涉及到法統,涉及到氣運的根基。
西域那位開辟大乘佛法的如來會出手么?
不少駐世真人甚至在期待,想要看一看這位受劍祖三劍而不死的人物,想要稱量稱量他的成色、他的膽氣。
佛陀寂滅前的魂光余暉不會持續太久的時間,若要接引,這已經是西域佛門最后的機會。
于是,在塵世近乎九成大能的注視下,遠天晴朗,始終不見佛霞。
正此時,兩界山前,傳來了青龍妖神的嘆息聲音。
云陽古仙手握白玉六方鏡,氣息漸漸攀升至絕巔,仿佛要面對著隱匿身形與蹤跡的青龍妖神出手。
“古仙不要動怒,老夫為歡喜古佛刻印本命妖文,也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畢竟靈山立教誆騙去了不少我妖族大好兒郎,臨到了孩子們求到老夫面前,這不是動了惻隱之心么,還請古仙明鑒,塵世如你我這般級數的生靈少之又少,真個動起手來,這大好山河如何能承受得住!打壞了兒郎們的祖地不要緊,若是壞了貴宗的山門氣運,難不成重立法統之后,古仙還要再重立山門么?”
青龍妖神絮絮叨叨的聲音仍舊在六方群山的上空回響,原地里,云陽古仙的神情卻越發肅穆。
終于,某一刻,云陽古仙似是怒極,揚起手中的白玉六方鏡便朝著身側某一空處打去。
旋即,青龍妖神絮絮叨叨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電光石火之間,已容不得青龍妖神再說些什么。
碩大的龍軀駕馭云海而騰翔,猙獰的龍首上似是要露出促狹的笑容來,他分明隱逸于另一處,云陽古仙怒極出手卻依然落空。
可那笑容還未徹底展露,旋即便見那道純陽明光直直落入兩界山前的修羅場中。
古仙一擊落下!
原地里,一道蒼狼身形騰空而起,長嘯之間,噴吐著月華霞光,將那道純陽明光蕩開。
蒼狼靈佛。
昔年的狼神谷之主。
自大戰開始前便始終在隱匿身形的他,也終于在云陽古仙這隔空一擊下,現了身形。
這一回,青龍妖神徹底笑不出來了。
云陽古仙騰空而起,冷漠的注視著云海之上的碩大龍軀。
“說好的,你我都不出手來著,如今妖神如何看?”
話音還未落下,修羅場中,那蒼狼靈佛看也不去看云陽古仙佇立的方向,仿佛剛剛甚么都沒有發生一樣,裹起月霞云光,便要直沖兩界山而去!
遠遠地,自不可言說之地,一道須彌山明光灑落,罩在蒼狼靈佛身上的同時,也將那鎮壓在須彌山虛影中的迦葉覺佛顯化出來。
這一會兒,仍舊坐鎮在兩界山上的數位駐世真人還有些懵懂,摸不準這蒼狼靈佛要做甚么。
偏此時,劍祖冷漠的聲音從北疆傳來。
“好膽——!好膽——!”
四下里開花,八野中響雷。
只幾個呼吸之間,南疆與東土的變故接連發生,教人看的愈發目不暇接。
也正是在劍祖的怒吼聲音傳出來的瞬間。
南疆之西極,鎏金色佛霞仿佛水墨一般暈染開來,層云翻滾之間,一道佛光手印落下,遙遙落向南疆中央的方向,似是要趁機,接引著還未完整寂滅的歡喜古佛往西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