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且不說這一邊道殿中,玄門諸修相談甚歡,更有柳元正忍不住連連驚嘆這敕封地祇秘法之玄奇。
另一處,東土,靈山。
大殿之中,諸佛高坐蓮花法臺。
不時間,便有鎏金佛光從諸佛的眼眸深處流淌而過。
這會兒,不止是靈山教主,諸古佛、覺佛、靈佛,皆在洞徹虛空,觀覽劫運之后,東土的局勢。
許是忽地看到了狼神谷,看到了被玄門破去的佛陣。
一時間,歡喜古佛忍不住出聲感慨道。
“教主,這一番,那李氏子借來寶圖破陣,又教那藍袍子的雷修壞了吾等籌謀!這不是一兩次了,屢次三番壞我佛門大事,此子孰為可恨!”
聽得歡喜古佛感慨,端坐在正中央的少年佛子,靈山教主笑著開口道。
“古佛著急做甚么?咱們覺得他孰為可恨,難不成妖族就喜歡他了?真個將他恨得牙根癢癢的,還是東土的妖族!真要做些甚么,其實還輪不到咱們出手。
再者說,這一場劫運,本座原本就沒想著真能將這一代玄門弟子全數度化在那狼神谷,此刻不好將玄門真個逼迫急了,否則盛怒之下,吾靈山底蘊不足啊!”
正感慨著,少年佛子不知想到了甚么,忽的偏頭看向最邊緣的蒼狼靈佛。
“蒼狼佛陀,你皈依前,本就是狼神谷之主,如今劫運終了,狼族僥幸得存泰半,卻再無一老妖坐鎮,你又拜入吾靈山,自開一天,不若將你那血脈同胞,子子孫孫們悉數渡入你那佛天之中。
如此也好聚起香火神力,正如歡喜古佛昔年渡化三宗佛修魂魄,建華古佛那佛天之中,亦有當日隨同的禪宗門徒,是了,迦葉佛陀難些,心猿意馬二位佛陀,倒是更容易凝練香火之力。”
話音落時,心猿意馬兩靈佛皆端坐在蓮花法臺上,眼觀鼻,鼻觀心,像是沒有聽到少年佛子所言一樣。
眼見得此,少年佛子遂也不再言語。
于是,一時間,殿中諸佛的目光,就全數匯集到了蒼狼靈佛的身上。
老狼身披寬大的明黃色袈裟,迎著諸佛的目光,不禁縮頭縮腦的訕訕一笑。
論年歲,他差了心猿意馬兩位昔日老妖許多,論能為,他也差了歡喜古佛、迦葉覺佛一線。
似乎,他已經到了不得不答應的地步。
“回稟教主,那我…貧僧…往狼神谷一行?”
話音落時,少年佛子的臉上露出和煦的笑容來,他似乎沒有看到蒼狼靈佛臉上的為難神色,輕輕地頷首。
“善。”
眼見得少年佛子應了,諸佛的目光仍舊縈繞在自己的身上,便連心猿意馬兩靈佛也睜開眼眸,望向自己。
蒼狼靈佛低頭暗自罵了一聲,牽強了笑了笑,這才從蓮花法臺上站起身來。
“既如此,我去去便回。”
話音落時,一道鎏金佛霞將蒼狼靈佛的身形一裹,陡然間沒入須彌之間,消失于大殿之中。
見他動身,旋即諸佛皆雙眸流淌過佛霞,遙望向狼神谷的方向。
一息,兩息,三息…
近十息光景過去了,狼神谷中依然如舊,始終不曾見到蒼狼靈佛的身影。
眼見得此,諸佛心生詫異,便是少年佛子也眉頭一挑,隱約之間,心中已生不安。
未及主動多做反應,下一瞬,便見一道身形被擲入大殿之中。
砰——!
伴隨著一聲巨響,那人直接在光潔的地板上滑行到了大殿中央,方才堪堪停下。
待諸佛凝神看去的時候,卻是蒼狼靈佛鼻青臉腫的支撐起了身子,原本那一身明黃色袈裟也多見破損,衣衫襤褸。
甚至,在蒼狼靈佛站起身來的時候,他的右臂仍舊忍不住顫抖著。
只是瞥了一眼,少年佛子便將目光從蒼狼靈佛的身上挪開,望向那空蕩蕩的大殿門口,旋即起身,雙手合十,口宣佛號。
“阿彌陀佛,不知前輩駕臨,有失遠迎!”
話音落時,光影流轉之間,卻是不知甚么時候,青龍妖神已經站在了原地,走進了大殿中。
偏生,除卻少年佛子之外,竟無人察覺到這般端倪。
迎著諸佛神情神情不一的目光,青龍妖神陰沉著一張臉,最先望向蒼狼靈佛的身上時,甚至蘊含著毫不掩飾的殺機。
顯然,蒼狼靈佛的那一身傷,已經找到了著落。
環視了一圈空蕩蕩的大殿,最后,青龍妖神的目光,落在了少年佛子的身上。
“不知我駕臨…依老夫看,你這娃娃分明清楚的很!你是要這狼崽子去狼神谷么?你分明是要我不得不打上門來!”
話音落時,諸佛面面相覷,心猿意馬倒是露出了些幸災樂禍的笑容,反而是少年佛子臉色一變,連連苦笑著搖頭。
“晚輩哪里敢如此囂張,客居東土,再這么做,豈不是不知好歹了。”
說話間,青龍妖神已經緩步走到了大殿中央,逼近正中央的蓮花法臺。
“客居東土…佛子,原來你也知道,是客居啊!我且問你,若不是要逼我打上門來,你教這狼崽子去狼神谷做甚么?你當真就那么知好歹嗎!”
妖神怒吼!
風雷陣陣中,似是有龍吟之聲震徹大殿!
凜冽的狂風席卷,超脫塵世絕巔的可怖威壓降臨靈山,降臨道殿!
少年佛子臉色發白,面對青龍妖神,一時間,竟甚么話都說不出來。
“小娃娃,好教你知曉,允你客居東土,是因為玄門不止是你佛門的敵人,亦是吾妖族的敵人,你傳佛法于妖族,沒人攔著你,可你若是將古玄門時,極樂那一輩強行渡化旁人的卑劣行徑用在吾妖族身上,哪怕只是一個苗頭,小子!等著你們靈山的好,多著呢!”
說話間,青龍妖神已經站在了少年佛子的近前。
佛子的臉色說不出的蒼白。
哪怕有須彌山之力加身,哪怕身周有著諸佛在,他卻仍舊真切的感受到了死劫臨頭的威脅與恐懼。
任他有番天的智慧,在這樣絕對的力量面前,終歸不值一提。
于是,少年佛子只得低頭,只得沉默。
“心猿入靈山,可猿族不曾絕;意馬入靈山,是因為馬族被滅在前,故而也說不得甚么;如今狼族尚在,你想做甚么?客居東土,反過頭來,挖吾妖族根基?
小娃娃,當真以為,老夫是個不理事的么?便是我不曾降世鎮壓東土氣運,你以為吾族諸老妖都渾死了不成?你佛門招惹了玄門,如今還想招惹妖族不成?”
說到此處,少年佛子渾身冷汗,臉色蒼白,連連搖頭。
“不敢,不敢…”
“教你個乖,既然是喪家之犬,就要做好茍延殘喘的心理準備!老是念想著昔年佛門的鼎盛如何,若活在夢幻泡影里,難以自拔,不過是取死之道,清醒點兒,極樂佛主都死了多少年了!”
聽得青龍妖神這般說,少年佛子終于忍不住辯駁道。
“前輩,佛主只是寂滅!當于輪回之中復蘇,乃為吾佛門妙法…”
沒等他繼續說下去,便被青龍妖神毫不客氣的打斷了。
“死了,就是死了!任你說的天花亂墜,古玄門大變之后,在老夫的眼里,他極樂,已經死的干干凈凈了!”
話音落時,少年佛子蒼白的臉上,徹底失去了血色。
他有些艱難的彎下了腰,肩膀顫抖著,如同篩糠。
“謹受…前輩教誨…”
只六個字,卻教少年佛子泄去了全數的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