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普通的兩間房,如同咸瓜巷內大多數民宅一樣,都是那種老式的石庫門建筑,19號與4號只差一個陽臺。
屋內沒有太多的家具,一張油漆斑駁的八仙桌,一個高低高柜子,再就是兩張木板床,以及鍋碗瓢煤油爐之類的生活必需品。
車夫送來的木箱,很隨意的擺放在角落里,酒井走過去踢了一腳,里面傳出金屬互相碰撞的聲音。
“把箱子打開!”酒井對一名手下說道。
澀谷英明和淺野秀城在另一間屋子,除了在紙簍里找到一些寫滿字跡的碎紙片,沒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兩人一腳門里一腳門外,剛好看到酒井撬開了木箱。
澀谷英明腦中靈光乍現,既然狙擊步槍已經送走了,木箱自然也就沒用了,干嘛還要用釘子釘死呢?
他大喊了一句:“不要打開箱子!”
話音未落,轟然一聲巨響,木箱發生了爆炸,距離最近的酒井和一名手下當場被炸死。
幾乎是與此同時,澀谷英明撲倒了淺野秀城,兩人同時摔進墻壁一側,堪堪躲過了爆炸。
木箱箱蓋上綁著一顆詭雷,不打開箱子沒有任何危險,只要有人打開箱子,詭雷就會發生爆炸。
好在詭雷的威力有限,沒有造成更大的傷亡。
考慮到咸瓜巷是居民區,徐思齊沒敢安裝威力更大的炸彈,否則的話,淺野秀城和澀谷英明也同樣在劫難逃。
“淺野君,我們趕快離開這,巡捕來了就更麻煩了!”澀谷英明催促道。
淺野秀城一聲不吭,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體,打穿過硝煙彌漫的屋子,以最快速度離開了咸瓜巷。
十幾分鐘后,附近的巡捕趕到了現場,帶隊巡長發現案情重大,當即向上司做了匯報。
畢竟死者是日本人身份,而且又是死于爆炸襲擊。
接下來就是調查案件起因折騰了十天半月毫無線索加上日本人看上去并不關心,案子慢慢的也就不了了之。
一周后。
公共租界工部局會議室。
會議剛剛結束其他人都已經散去只剩下兩位華董還沒走。
西裝革履風度翩翩,手指間夾著一支粗大的雪茄鼻梁上架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子,是公共租界商會會長萬祥生。
另一位面容清瘦身穿一件粗布長衫看著像是普通的教書先生,此人就是青幫老大杜文龍。
杜文龍和萬祥生一樣,都是工部局董事會華董,即便是在整個上海兩人都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萬祥生輕咳了兩聲沉聲說道:“像張孝臨這種不法之徒,若是能夠當選華董,簡直就是上海商界的恥辱!老杜,剛才在會上,你一直沒發言現在就咱哥倆,表個態吧。”
“祥生兄你讓我怎么表態?我和他都是在幫弟子,拜的是同一個祖師爺唉,難辦啊!”杜文龍忍不住長嘆了一聲。
“月初的時候張孝臨的手下張阿正在外灘公園被拘捕當時從他身上搜出了手槍,經過審訊之后,張阿正承認,他是奉了張孝臨的命令,尋機要刺殺我!”
“還有這種事?你不會是搞錯了吧?”
“千真萬確!我現在打一個電話,讓虹口巡捕房的拉塞爾探長和你通電話,看看我有沒有冤枉張孝臨!”
“不必了,不必了。那、張孝臨為什么要派人殺你?”
“哼,還能是因為啥,他競選華董,我投了反對票。哦,我反對他當華董,他就派人殺我?還有王法嗎?還有法律嗎?”
杜文龍想了想:“這樣吧,改天由我做東,約你和張孝臨出來,大家坐在一起,開誠布公的談一談,哪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還至于動刀動槍的。”
萬祥生一抱拳:“老杜,你的好意,祥生心領了。不過,讓我和張孝臨和解,無異于與虎謀皮。這種人我早看透了,沒信義,沒道理可講。”
稍微停頓了一下,他繼續說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張孝臨有槍,我萬祥生也不是好惹的!”
“祥生兄,你大人有大量,何必和他一般見識呢,況且,青幫洪門本是一家,要我說,大家各退一步,這件事就這么算了吧。”
“那好,我給你老杜一個面子。麻煩你替我過話給張孝臨,他要是再敢動歪心思,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好好好,我一定轉告他。”
在這件事上,杜文龍也確實左右為難,他和萬祥生關系莫逆,在生意上也互有幫助,算是十幾年的老朋友。
張孝臨就更不用說了,他們不僅僅是同門師兄弟關系,當年那也是出生入死共患難的弟兄。
所以,杜文龍無法偏袒任何一方,只能仗著自己的身份地位,盡量從中說和。
入夜。
申江公寓。
這么長時間了,徐思齊的身份已不再是秘密,整棟樓差不多都知道,四樓9號房住著的華捕探長。
巡捕房在附近租了一個臨街庫房,專門給徐思齊用來存放轎車,算是一個能遮風擋雨的車庫。
從車庫回家的途中,迎面剛好遇到了白九卿。
“徐探長,回來了。”
“回來了。”
“回來了。白先生這是要去哪?”
“天氣太熱了,去江邊涼快涼快。”
打過了招呼,白九卿走了幾步,又回身說道:“哦,對了,徐探長,你還是快點上去吧,你女朋友來了,在走廊里等你呢。”
徐思齊說道:“謝謝了。”
白九卿嘿嘿一笑:“徐探長,你女朋友好漂亮的哦。”
徐思齊笑了笑,拎著公事包快步上樓,四樓走廊里的電燈,依然像鬼火一樣的忽明忽暗。
顧傾城一身白色連衣裙,側身站在走廊的窗前,若有所思眺望著夜景,看上去似乎想事情出了神。
電燈發出嘶嘶的輕響,走廊隨即陷入了一片黑暗。
這一次,電燈終于徹底壞掉了。
徐思齊躡足潛蹤走了過去,忽然從身后摟住了顧傾城的腰身,笑道:“膽子越來越大,這么黑都不怕?”
顧傾城掙扎著,語氣急促的說道:“你放手,我不是…”
唇間忽然一熱,后面的話被堵了回去。